第221節(jié)
雖說是拼了命的韜晦,但太子位一天不定,牛家就一天都不會心安。日后對寧妃的擠壓,只會更殘酷——眾人又有誰不能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太妃心意已定,此時多說也是無益,寧妃便索性也不多言,免得反而惹惱了太妃罷了。 這些道理,蕙娘看得很是分明。雖說她對寧妃也有一定的好感,但此時亦是無能為力,心頭也不能說沒有一點放松:牛家集中力量對付寧妃,婷娘這里,那就更加安穩(wěn)了。 “宮里的事,也不是我這個老寡婦能管得上的了?!痹S太妃笑了笑,拿過寧妃的手來拍了拍,“這孩子雖不是我的親女兒,但這幾年對我的孝心,也是同親女兒一個樣。要說我去山西放不下誰,那肯定是最放不下她?!?/br> 她沖眾人道,“我也拿個大,賣個老面子吧。在座的那都是多年的交情了,日后我雖不在京里,諸位和寧妃也不要斷了來往。這孩子雖不懂事,但也不是不堪造就。你們還要守望相助,互相都多照拂些兒?!?/br> 太妃大過生日,原來存的是這個意思。在座眾人,有些本來就是寧妃近親,自不消說了,還有些卻是正宗的宗室之后,輩分且高不說,母親都還是先頭老皇帝的姐妹,可以說靠山那都是很硬的。有了她們撐腰,寧妃以后受到的壓力,多少能減輕一點…… 楊太太臉色數(shù)變,到底還是站起來給太妃敬酒,她嘆了一口氣?!澳锬飳ξ覀冃×?,真是仁至義盡了?!?/br> 會這么說,已說明楊家領了這個情,許太妃面上也含了笑意,自然又和楊太太有一番客氣。蕙娘在人群中冷眼旁觀,心里倒是有點好奇:權家和許家不能說有多密切的交情,權仲白和許太妃好像也只是普通的醫(yī)患關系。在這場意味深長的‘金盆洗手宴’里,許太妃特地喊上她,又是做什么用意呢? 因今日過后,許太妃便要遠離,和她有交情的這些老姐妹們,自然都有好多話想說。飯雖吃完了,但眾人依然沒有散去。蕙娘覷了個空子,沖婷娘輕輕地招了招手,兩人便走到外頭回廊底下,在柱子后頭站著說話。 雖說終于有了進步,地位自然也是母憑子貴、水漲船高,但婷娘的態(tài)度,還是那樣淡然、從容,若不是蕙娘很熟悉她之前的狀態(tài),幾乎要以為此事對她的心境全無影響。見到蕙娘,她親熱地一笑,先自己就報了平安。“我好著呢,大夫說脈象很穩(wěn)。我自己天天扶脈、摸肚子,也覺得自己是極好的?!?/br> 只這一句話,便可看出權家是下了力氣來培育婷娘的,蕙娘完全有理由相信,婷娘起碼是粗通藥理:這在宮廷中是極有用的,起碼能盡量避免為人所害。 “那就好?!彼牢康攸c了點頭,又問道,“現(xiàn)在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嗎?” “貴妃娘娘待我倒是還公道的,有了身子,就挪出來住了?!辨媚镄α耍斑€和白貴人住在一宮里,又做了鄰居。不過,秋后她要封嬪了,那就是她領著我啦?!?/br> 隨著皇帝登基年限的延長,后宮中的高位,漸漸都有人占據(jù),這已經(jīng)不是生子就能封妃的時候了,白貴人就是生了兒子,也只能封個嬪位。從這點來說,寧妃還是占了資歷老的便宜。 蕙娘低聲道,“你也不必著急,封嬪封妃的日子,在后頭呢?!?/br> 按權家規(guī)劃的道路,婷娘風光的時段,完全就在她人生的下半程,她也一點都沒有心急的樣子,而是微笑道,“承嫂子吉言了?!?/br> 兩人親密地相視一笑,婷娘低聲道,“聽說嫂子在老家得了彩頭……” 上次權夫人進宮,應該是給她交代了一點外頭的事兒。 “哦,是給了一枚扳指?!鞭ツ锶魺o其事地說?!拔冶緛磉€想給你父親帶個好,把你的玉佩送過去,可惜他人不在。我只好留給你周mama了?!?/br> 婷娘先是展顏一笑,“二娘為人仔細溫柔,對我也是沒得說?!?/br> 卻又不免露出些憂色,“嫂子回家祭祖那是大事,沒有什么特別的緣由,父親也不會在外不歸的……” “這種事,你我心知肚明吧。”蕙娘微笑著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婷娘眼中掠過一絲冷意,她會意地點了點頭,“我在宮中,諸事都謹慎低調,絕不會貿然出頭和人結怨的。嫂子不用太擔心我——只盼著嫂子也是一樣,遇事切莫強出頭啊……” 蕙娘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她點了點頭正要說話時,婷娘又細聲說,“可那枚扳指,嫂嫂聽我一句話,該拿回來,還是要拿回來的。不然,萬一族里起了紛爭,父親和叔叔也罷了,嫂嫂你本人的處境,恐怕就有幾分尷尬了。” 婷娘入宮,也有三四年的日子了,她和蕙娘見面次數(shù)雖然很少,但蕙娘也算是她孤寂清苦的宮廷生活中不多的調劑和希望。在上回婷娘提起選秀一事后,兩人更是建起了一份淡薄而微妙的交情。婷娘這話,倒是出自善意,起碼已經(jīng)是把個中利害給點了出來:她叔叔良國公應該是不會殘害自己的兒媳婦的,在這話里,也不過只是個陪襯。這枚鳳印,明面上是屬于蕙娘的,但掌控權卻在權世赟手里,要是族里爭位權世赟輸了呢?國公府一系會把誰推出來承受權世貢的怒火? 蕙娘也有幾分感觸,她握住婷娘的手,正要說幾句暖話,將兩人的情分加固些兒。不巧屋里卻有人尋了出來,“原來是在這里說私話!太妃娘娘尋權少夫人呢——”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許多未盡的叮嚀和祝福,盡在不言中。蕙娘回轉了身子,進去見許太妃。 許太妃自個兒坐在暖閣里,看來是已經(jīng)和不少老友說過私話了,她面上有一絲疲憊,但精神卻很健旺,也許是即將要離開宮廷的緣故,今兒一整天,唇邊的微笑就沒有消散過。見到蕙娘,她招手讓她坐下,也是自嘲道,“不瞞你說,我這一輩子都沒出過京城,一想到要去山西尋兒子,這心就撲通撲通地跳,恨不得明天就出發(fā)呢!” 蕙娘亦少不得奉承許太妃幾句,她正尋思許太妃可能的來意時,太妃娘娘估計因為時間有限,倒是先給她來了個開門見山。 “從前權神醫(yī)在京里的時候,安王年紀還小,性子不定,我也就沒提這事?!痹S太妃說,“再說,當時和現(xiàn)在也不一樣,宮中的子嗣沒那么多,也怕別人會有不該有的想法……現(xiàn)在安王去山西了,宮里的皇子皇女,沒過幾年也能滿地亂跑了。我尋思著,也是時候開口啦——你也知道,安王從小就愛好醫(yī)術,立誓要做大秦的周王,自己也編寫一本《救荒本草》——我這個做娘的,也想成全他的志向,給他找個好師父?!?/br> 大秦的藩王和前朝一樣,一般都不參與政治,為了打發(fā)時光,很多人會學習才藝,安王的舉動也并不稀奇。 許太妃一開口,蕙娘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禁露出苦笑,待許太妃說完了,才道?!澳锬镆馑迹硪呀?jīng)盡知。倒不敢打包票,還得要問過仲白的意思——只是他人在海外,這您也是知道的,什么時候回來還是難說的事。現(xiàn)在提這事,是不是有些早了?” “哦?”許太妃有幾分詫異,“你還不知道嗎?” 她立刻就給自己找到了解釋,“是了,這消息是隨軍情一道傳回來的,估計還沒外傳呢……仲白這也是的,難道就不記得給家里人送個信嗎?” 許太妃一邊說,一邊就露出打趣的笑容,輕輕地拍了拍蕙娘的手背?!澳銈冃》蚱薜亩鲪?,也是有名的。我就不吊你胃口了——仲白已經(jīng)在回來的船上了!前幾天剛從廣州上船的,皇上著急見他,給他撥了一條專船,估計不到二十天,就能進京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容易啊,小白失蹤了n章終于有音信了 孩子都會打醬油啦! ☆、233會面 這么大的事,蕙娘當然不能瞞著家里,她連立雪院都沒進,便直接上擁晴院去把事兒和太夫人說了。又令人去給良國公和權夫人送信,至于云管事,倒不好單獨派人傳話。反正良國公都知道了,消息早晚要送到他手上。 不管怎么說,他能平安從海外回來,良國公府的諸人都還是很激動的。畢竟權家計劃中,婷娘只是一個要素,少了權仲白,這計劃依然也行不通。現(xiàn)在雖然眼前還有重重困難,但至少計劃還是有繼續(xù)下去的希望。 “人都到了廣州,卻沒和我們家的人聯(lián)系……”太夫人就和蕙娘商量,“看來啊,還是在生你的氣啊。” 這話說得,雖說當時氣走他的是蕙娘,但要不是長輩們的安排,她至于這么傻嗎?現(xiàn)在聽太夫人的意思,這件事還是要落到蕙娘頭上去解決了,她這是當年把權仲白親自氣出去以后,現(xiàn)在又要把他給哄回來——這事,也就是自己人了解內情了,被外人知道了,怕不只有折騰這么一個評語? 蕙娘輕輕地嘆了口氣,只是露出苦笑,卻沒有說話。太夫人看在眼里,也跟著長出一口氣,她拍了拍蕙娘的手背?!靶量嗄懔?。難得你里里外外,也竟都能敷衍下來?!?/br> 確實也是辛苦,焦家那邊,四太太身子一貫是不好的,老爺子過了去年那個冬天,身體也漸漸衰弱下去了。雖說皇上還是殷勤相請,但有時竟不能支持入宮。現(xiàn)在皇上派了太醫(yī)跟在身邊,動輒給侯府送醫(yī)送藥的,正在市恩呢。老太爺滿朝的門生故舊,也都給老爺子尋訪保健良方:雖說人走茶涼,老爺子從位置上退下去以后,平時訪客是少了,但龐大的影響力其實一直都沒有消褪,只是這時候留下來的,多半就都是有真交情的心腹了。 兩個長輩都病著,焦鶴老管家年前也老病了,雖有新人上位,但三姨娘、四姨娘都不是正經(jīng)主子,也沒有料理過家務。蕙娘唯恐有那喪心病狂的惡仆借機斂財生事,在府中作耗。打從開了春起,時常派人過去噓寒問暖不說,她自己也經(jīng)?;丶姨揭曢L輩。這是正宗的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有這么兩大家子人要管,這都還不算鸞臺會這一攤子事了。換做是別人,只怕三五日都支持不下來,蕙娘這里,一年多了,卻是一點疲態(tài)都沒有,還是那樣精神十足,各處都能照管得盡善盡美不說,自己還經(jīng)常抽空練一套拳摔打身體…… 太夫人這句話,也算是權家上層對她這幾年表現(xiàn)的一種肯定,蕙娘自然要露出受寵若驚神色,她笑著說,“祖母客氣了,我也就是盡力而為罷了。” 太夫人自然不能不多安撫她幾句,她拍著蕙娘的手,軟聲和她分析,“仲白的性子,我們都是清楚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吃軟不吃硬的一個人。家里雖然是為你撐腰做主,但由我們出面,他這不是還氣著呢嗎,一著急說不定又跑了。這夫妻,恩怨、情理,那都是說不清的,你就讓這一步,等他回家了,給他認了錯,賠了罪——再把兩個兒子帶到他跟前去。慢慢的他也就好了不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這點意氣,還是不要去爭了吧。” 蕙娘也沒有太多不滿,只是搖頭道,“我怕他就是回了京,都不會回家來……說不定就在宮里歇著了?!?/br> 太夫人一想,權仲白還在氣頭上,不回家這也是大有可能的事,她想了想,一時沒有說話。等權夫人到了,把這事和她一說,權夫人倒說,“仲白可能不回家來——他當時是跑出去的,這會沒個說法,斷不會回家來。但應該也不會住在宮里,那里現(xiàn)在是是非之地,他要不想和牛家扯上什么關系,肯定也不會久留。再說,這孩子也有分寸,和你鬧脾氣歸鬧脾氣,回京不回府這種惹人議論的事,他也做不出來的。我看,他大有可能,是回沖粹園去住。” 太夫人忙令蕙娘,“那就快把沖粹園收拾出來,他那個醫(yī)館也有一兩年沒開過了吧?只怕是積灰了!你從府里抽調一些人過去,該洗的洗該刷的刷,把園子里布置得舒適一些——畢竟是在外兩年多,吃著苦了!” 蕙娘苦笑道,“祖母,他最討厭別人亂動他的東西了。醫(yī)館那里,還是等他回來了自己整理吧,至于園子里,那里本也有下人在,傳話過去讓勤快點也就是了。您也不是不知道仲白,不喜歡生人近身的……” 她緩了口氣,又道,“這件事,在他看來那自然是只有我錯,真不行,我就去認個錯也沒什么要緊……反正看他怎么說吧?!?/br> 其實兩個長輩等的也就是這句話,太夫人和權夫人對視一笑,權夫人又和蕙娘道,“是了,剛才南邊的信也到了,我還沒打發(fā)給你送去呢,這會剛好給你帶過來——他們那里又添丁了,是個哥兒?!?/br> 權叔墨同何蓮娘,在江南倒是過得有聲有色的,何總督并未因為當年小夫妻的一點爭執(zhí)記恨女婿,對他很是提攜。總督總督,就是總督軍政兩界么,有了他的照看,這幾年權叔墨也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厣藘杉?,按他從軍的年限和表現(xiàn)來說,這已經(jīng)算是升得快的了。至于何蓮娘,在家沒事就只管生孩子,兩年抱三,生得很是頻密,只是上一個沒有站住,如今只算是兒女雙全。從這生育的頻率來看,小夫妻的感情應該還是不錯的。 蕙娘忙道,“回頭就打點他們送禮去,還照上次的份例吧?!?/br> 權夫人道,“也不必了,生兒生女家里給禮是不一樣的例,生女兒按例減兩成的。你記得打點好了禮和我說就成了,我正好也打發(fā)幾個人送去給他們使?!?/br> 蕙娘揣測著,恐怕除了給孩子送養(yǎng)娘之外,也有給權叔墨送兩個通房的意思——權家不看重庶子,并不意味著權家男人都沒有通房。估計何蓮娘在這上頭表現(xiàn)不大好,權夫人不得已才要親自出手。 想到庶子,蕙娘便猛地想起一件事來,因和兩個長輩商議道,“前些日子出門時,孫夫人忽地和我提起了她一個堂妹,也是老生女兒,今年才堪堪十五歲,我當時倒沒悟過來這里頭的意思。前兒看到幼金才明白過來,這孩子今年也十七歲了吧?也該到了說親的年紀了?!?/br> 權夫人還未說話,太夫人已笑道,“看來,這幾家是都不大放心啊,還是孫家別辟蹊徑,想到了幼金頭上。” “許家那是沒辦法,才剛過大祥,沒有提親的道理。再說,他們家也是沒有合適的人選……”權夫人卻是欣然一笑,“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幼金也長大了!你剛過門時,他才十二歲,那么一點點大——一轉眼也是這么多年。” 因為是庶子的關系,家里對權幼金可說是毫無期望,幾個兄長對他也很友愛,這孩子長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什么城府,因為家里刻意培養(yǎng),對仕途或是實業(yè)都沒有興趣,反而是很愛游山玩水。十六歲從文武塾師那里出師,勉強考了個武秀才的功名以后,便帶了兩個仆從,在京郊各處山中游玩,哪里險峻他就要去哪里。等到了十七歲,他更是不得了,從家里領了一筆錢就去華山了,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蕙娘也是因為這兩年來都很少看到他,所以才罕見地犯了糊涂。 對于一個國公府來說,養(yǎng)著權幼金這么一個閑人,自然是不在話下,他沒有什么紈绔子弟的習性,尚且肯考個秀才,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在京城高門的庶子中,雖不說十分出挑,但條件也很不錯,并不會難于求配。太夫人和權夫人商議了一番,便道,“孫家人辦事,從來都是很妥當?shù)?。會和你提這個姑娘,肯定是拿得出手。下回見了面,你不妨細問幾句,不過,眼下大事當前,也不要太著急了。橫豎孩子還小,拖幾年也不要緊的?!?/br> 蕙娘會意地點了點頭,太夫人不免就關心,“聽說最近,燕云衛(wèi)動作頻頻,偏偏封子繡只是一心查案,一點多余的動作都沒有……我本預著他那里怎都有些麻煩的,許家那個許楊氏,難道就這么能耐,只是幾句話,就把他給買過來了?” “這就是人家的事了……”蕙娘說,“許家只說,事情已經(jīng)辦妥了,沒有留下什么破綻和隱患。” 太夫人有些不以為然之色,到底還是權夫人更看好楊七娘,“此女心思深刻、手段老辣,說起話來有一句是一句,既然這樣說,那封子繡就不會是問題……不過,要占她的便宜,把她算進去,這卻也難,這件事里,她可能也留了一手以圖自保。這件事,還是快些辦完,大家好聚好散的好,不然,我心里總是不踏實——也不知道太妃去山西,是不是她的手筆,若是,那她這幾年來,手段也就更老辣了。” 許太妃去山西這件事,倒的確是讓蕙娘有點吃驚的。這個老太妃,幾年來不聲不響的,連走都走得這么低調,好像真就是退出了這個勾心斗角的圈子,一心一意守著兒子過日子一般??膳R走前把寧妃介紹給老關系,這舉動又令人捉摸不透。聽權夫人這么一說,她便道,“您還真別說,她去山西,也許還這就是許家的意思。他們是想把太妃給摘出去吧……” 三人坐在一起說權仲白,肯定是把下人都摒出去,說起話來可以放心大膽,不虞被別人聽去的。所以權夫人話也說得很直白,她搖頭道,“這是一層,還有一層,也是迫寧妃出面和牛貴妃去爭的意思。我看這是想把楊家給拉下水,且為日后壯壯聲勢啊……” 蕙娘頓時就明白了權夫人的意思:要是此策正出于楊七娘,連自己的娘家都能這樣算計,她的確也能說得上是個殺伐果斷的政治人物了。 不過,這事到底有什么□,權家也不會吃飽了撐著非得琢磨出來。橫豎和自己無關,且觀后續(xù)也就是了。不過略談幾句,一時良國公到了,話題便又轉向了權仲白。 # 因不知道權仲白何時能到家,又會不會回家,蕙娘也沒把這事告訴兩個孩子,只是打發(fā)人去把沖粹園各處屋宇都打掃了一番。免得權仲白要是真入住沖粹園,又不住甲一號的話,還要委屈在客院下榻。 香霧部本來消息靈通,這次因為對權仲白歸國的消息一無所知,權世赟頗覺沒有面子,待軍船行過了長江,算是進入北面分部了,每隔數(shù)日便都有消息送來,言說船行到哪個港口了。也不知那素未謀面的宗房老四,現(xiàn)在是什么心情:他可是香霧部在南邊的主管…… 連日來,宮中都忙著送太妃出行的事,就有什么勾心斗角之事,動靜也沒大到能為外頭所知。至于為牛家做的局,如今也就是按部就班地去做,四大家早都把自己摘干凈了,此時反正隨大流反應就對了。蕙娘也就忙著自己的家事,并不流露出多少激動盼望之情,可要說她心里沒有忐忑、沒有患得患失,那倒也是把她給看得太高了。好容易等到這天消息送來,海船到天津靠岸了,就是她,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都坐不住了,太夫人、權夫人自然激動更甚,她們還抱了萬一的希望,指望權仲白是消氣了才回家的,自己就先回府了?!贿^,權某人倒也沒讓人失望就是了,他的脾氣,好像還和往常一樣,回了京壓根就沒往府里來,而是直接進宮見皇帝去了。 當然,他本人就是搭軍船上京的,去見見皇帝似乎也沒什么可以指責的地方。只是出了宮以后,他居然真的就硬是沒回府,也沒搭理去接他的權府馬車——人家壓根就沒從東門里出來,而是直接從西門出了,直奔香山而去,當晚,還真就歇在了沖粹園里。 這下,蕙娘沒有辦法了,只好自己動身去接他回來。權夫人還讓她把兩個兒子帶去,蕙娘道,“先不用帶,我到時見機行事吧。兒子留在這里,還有個拉他回府的緣由——只是這次過去,不知要幾日能回來了?!?/br> 權仲白在權家,永遠都是享受最特殊的待遇,為了不和他交鋒,權夫人、太夫人都滿口道,“你只管便宜行事?!本筒顩]給寫個保證書,表明自己永遠都支持蕙娘做下的任何決定了。 蕙娘有幾分好笑,亦有幾分無奈,她也沒耽誤時間,第二日一大早就上車往沖粹園去了,一路車輕馬快,還沒過午,就已經(jīng)到了沖粹園。 沖粹園還和從前一樣,里外都是蕙娘自己的人馬,她待底下人寬嚴并濟,又時時派人回來監(jiān)督,一有犯錯立刻開革懲戒,因此雖說這一兩年來,她很少回沖粹園居住。但園內制度依然十分齊整,蕙娘才下了車,便有人來報,言說權仲白在甲一號,又說桂皮在某處云云。 蕙娘這次過來,肯定是帶了石英的,聽說這話,她便笑著推了石英一把,石英也不和她客氣,面上罕見地帶了焦急,碎步就上了路。余下幾個丫頭,綠松先道,“我去廚下看著,讓石墨給姑爺做幾樣貼心的小吃?!?/br> 得了她的暗示,眾人俱都各指一事散開,蕙娘只好自己走到甲一號跟前,見門窗緊閉,內外俱無人聲,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氣,方才推門入屋,掀簾子進了東里間。 權仲白果然正在東里間內坐著——一別就是近兩年時間,他要比從前黑了些,也瘦了些,除此之外,竟沒有別的變化。只是氣質更加洗練,那股水墨風流,仿佛業(yè)已深藏,一抬眼眸光如電,竟比從前要鋒銳得多了。見到蕙娘,也絲毫未流露出詫異之色。 蕙娘就是再冷靜,此時也不禁有幾分心跳了,她再吸一口氣,方才沉聲道,“事情辦得怎么樣?還順利嗎?” 這話問得好沒來由,可權仲白半點都不詫異,他點了點頭,“初步有了個結果,怎么辦,還要和你商量。” 又站起身來,背著手稍走了幾步,方問,“聽說你去年回了一次東北……看來,你這里的勢頭,也還比較順?” “還可以?!鞭ツ镌诳贿呑铝?,她放松地嘆了口氣,“你聽我慢慢和你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白終于又回來了tvt 沒有他的日子我也很不習慣啊…… 今天國家又有災難了,為雅安祈?!蠹叶紱]事吧? ☆、234志同 “焦清蕙,你得到了國公位又如何?難道你以為,你能一世都把我擺布下去?”當權仲白說出這句話時,兩人都明白,彼此間是大勢已去,此后這一生中,縱是糾纏難免,但他對她,卻已經(jīng)是心灰意冷,再不會存在任何情分了。 而蕙娘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猛地下定決心,她甚至感到了幾分自在:從前對權仲白,她始終都有些愧疚、有些心虛,好像處理不好他對她的感情,從今而后,他對她已經(jīng)再不會有感情可言。而當不必再把感情算計在里頭時,處理兩人的關系,反而變得很容易。她對權仲白的看法,忽然間也就變得非常的清楚,她要比以前更明白權仲白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