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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豪門重生手記在線閱讀 - 第219節(jié)

第219節(jié)

    倒是楊善榆這樣的年輕人,自己在外立業(yè),請的也都是平常相與得好的年輕一輩,春酒辦得就不那樣講究了,只是他往來要好的那些人,層次說高有蕙娘這樣身份,說低的也有九品小官妻子,蔣氏又不是個很善于言辭的女主人,要不是有桂少奶奶陪著笑臉前后張羅,這一席酒估計(jì)要吃得比較沉悶。

    好容易吃過酒,大家坐下來,看百戲的看百戲,抹骨牌的抹骨牌,還有愛聽?wèi)虻娜ツ锌统跃频牡貎?,在回廊那一?cè)遠(yuǎn)遠(yuǎn)站著聽?wèi)颉_@才是各自得其所哉,蕙娘在窗邊坐下來喝了一口茶,桂少奶奶便撲通一聲,坐到她身側(cè)來,掏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帶著笑和蕙娘抱怨,“您說京里這天氣,冷不冷熱不熱的吧,頭前幾天那樣冷,這幾天倒回暖了,在屋里,竟連夾襖都穿不住。”

    蕙娘笑道,“心靜自然涼,您是剛才忙過頭了,快喝口茶吧?!?/br>
    說著,就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桂少奶奶雙手接了,口中笑道,“怎么勞煩您親自來倒,我可承擔(dān)不起?!?/br>
    她雖然大說大笑,但細(xì)節(jié)姿態(tài)卻很講究,輕輕撇了撇茶面,淺啜了一口熱茶,便把茶碗給擱下了,沖蕙娘笑出了兩彎月牙,“今年我們家就不大辦春酒了——也沒給您下帖,您可別見怪?!?/br>
    自從桂家入股宜春號以后,桂含春幾次辦春酒都有給蕙娘下帖,現(xiàn)在他回西北去了還沒過來,蕙娘猜測他太太應(yīng)該是和桂含沁一家子住在一塊,只是可能身子不好不大出來應(yīng)酬,所以才見不著,誰知一問桂楊氏才知道,前陣子桂含春把妻子給接回西北去了。所以今年桂家在京城的春酒應(yīng)該是由桂含沁來辦,但因?yàn)楸娝苤脑颍@酒桂家人決定不辦了,按桂少奶奶的話說,那就是,“也免得為難親朋好友們?!?/br>
    她同蕙娘閑聊了幾句,便不搭理她了,轉(zhuǎn)而和別人搭訕,估計(jì)又是說到了宮里的事,蕙娘便聽見她笑道,“我姑爺脾氣大,我脾氣還更大,家里人說了我們好幾次都改不過來。我和含沁說,咱們這個脾氣可當(dāng)不了官,還是趁早回家種地算了,含沁也是深以為然,誰知竟不能辭官。我反倒還要到京里來,一來就鬧出這么大的事,我也慚愧得很。過了二月二,我不在城里住了,去京郊我們別莊上住著去。那兒花開得好,人也少,就在香山腳下,我還能騎騎馬呢?!?/br>
    京城女子哪有騎馬的道理,她這一番話,自然又招來了別人的搖頭,蕙娘和她望了她一眼,沖她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也站起身來走到蔣氏身邊,同她搭訕著聊些閑話。蔣氏卻是面有憂色,壓根就沒聽見桂少奶奶的言語,她正和別人說楊善榆呢,“也不知怎么,原來把數(shù)學(xué)都給放下了,這會忽然又撿起來,越發(fā)又不著家了。有時候到了晚上才從宮里出來,說是給二皇子補(bǔ)習(xí)功課……我說他那樣用腦,豈非未老先衰了?他只是不聽……”

    過了正月,蕙娘也到?jīng)_粹園小住,香山周圍都是農(nóng)田,因有皇家園林在,往來的騎士也多,她扮了男裝自騎一匹馬,騎著騎著便拐進(jìn)一條小道,在田間穿梭不久,便見到遠(yuǎn)處遙遙一座莊園高墻聳立。不片晌,她已在后院亭中閑坐,身側(cè)桂少奶奶親自燒水,桂含沁給她泡茶,“城中耳目眾多,不是說話之所,還是這里談得松快。”

    “這里人口也不少啊。”蕙娘笑道,“我剛才過來,居然還發(fā)覺了一個哨口。”

    “也就是十幾個親兵,從廣州帶回來的?!惫鸷呷魺o其事地道,“忠心方面毫無問題,這一點(diǎn)少夫人可以放心,有他們在,一般人也不敢在附近撒野放肆?!?/br>
    十幾個親兵,足夠維持莊園附近的安寧了,就是有人想盯著這座小莊,恐怕也都會知難而退。比起楊善榆府邸,在這里密議,自然令人放心,蕙娘也無心和他繞彎子,她喝了一口茶,開門見山,“桂將軍這次邀我過來,應(yīng)該是為了里朝廷那本帳的事吧?”

    桂含沁揉了揉鼻子,懶洋洋地笑了,“少夫人明鑒,這一次,我桂某人可是心服口服了。”

    蕙娘會把帳給出去,自然是篤定桂含沁沒法從這兩本賬里拼湊出里朝廷的勢力分布,還是要回頭和她合作。當(dāng)時桂含沁還說要等權(quán)仲白回來,如今等不了要再來找她,氣勢上自然就輸了一籌。只是他這個憊懶態(tài)度,服不服輸好像都沒有差別,蕙娘也沒什么得意之感,只是望著桂含沁,等他的下文。

    桂含沁也看了她一眼,忽地又嘆了口氣,他端正了態(tài)度,嚴(yán)肅地道,“這半年以來,我們是嘗試了種種辦法,都難以準(zhǔn)確地推斷出里朝廷的底細(xì)。少夫人你能否透露些訣竅,也好讓我長長見識?”

    蕙娘也不吝于指點(diǎn),她翹起唇角,悠然道,“少將軍你能耐雖大,族中能人雖多,但恐怕也沒有誰擅長做帳。我自小就俗氣,算盤撥的響……”

    桂家找人算賬,肯定要把賬本改頭換面換成別的貨物,不可能到處去找人算軍火帳這么明目張膽,再說這事必須秘密行事,也不可能遍天地去找賬房先生。當(dāng)然比不過蕙娘自己就是最好的帳房,對里朝廷的了解又總比別人要多,這個理由也的確相當(dāng)有力,桂含沁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仍是沉吟不語。蕙娘見了,也知他的顧慮,她道,“雖然現(xiàn)在還不好過了明路,但寫下婚書也是一樣,我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歪哥今年也五歲了……”

    桂含沁嘆了口氣,一攤手,“這辦法雖好,可我們宗房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一個女娃,據(jù)我所知,你們國公府到現(xiàn)在也就是兩個麟兒吧?”

    蕙娘有些吃驚,她皺眉道,“桂將軍你這就見外了吧,誰說聯(lián)姻只能宗房對宗房?你不是還有一對女娃子嗎?好像也就比我們家歪哥大了有兩三歲,女大三、抱金磚嘛……”

    桂含沁干笑了兩聲,看了他太太一眼,一時沒有回話,蕙娘用眼角余光掃了桂少奶奶一眼,卻見桂少奶奶正輕輕地?fù)u著頭:顯然,桂含沁夫妻也料到了蕙娘可能會以聯(lián)姻的方式來增強(qiáng)兩家的聯(lián)系,而桂含沁本人并不反對,反對的卻是他的妻子桂楊氏。

    亭子里的氣氛,一下就低沉了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對牛家的戰(zhàn)號吹響啦。

    話說,大家猜猜這幾個小輩會咋結(jié)親xd

    ps 今晚要出門,干脆不請代更君了,咱早點(diǎn)更新!

    ☆、229相中

    抬頭嫁女低頭娶婦,雖說蕙娘也沒有看過桂家小姑娘,但誰讓她沒有女兒?為表誠意,總是要提一句親事的。而平心而論,歪哥有神醫(yī)父親、豪富娘親,將來還大有可能繼承一品國公爵位,拋開權(quán)家的那些隱情來說,現(xiàn)在他是還小,等稍大一點(diǎn),說親的媒婆怕不要把門檻都踏破?桂少奶奶哪怕說是想先看看孩子再定都好,現(xiàn)在蕙娘才一說話她就搖頭,這做娘的就是再通情達(dá)理,也未免有少許不快……

    偏偏這兩個女人又都是極有主意的,見蕙娘發(fā)覺了她的小動作,桂少奶奶只歉然對蕙娘一笑,卻并沒有解釋的意思,反而把眼神投向丈夫。桂含沁只得開口道,“兩個孩子都還小,婚書又不能作準(zhǔn),真把里朝廷扳倒了,結(jié)親不結(jié)親也不算什么。要不能扳倒,這門親事就更沒意義了,我看,這事還是過幾年再提吧。”

    這話倒也在理,蕙娘也微微露出笑意,她啜了一口茶,“我是怎么著都行,這不是怕您不放心嗎?”

    “我倒是放心,但這東西也不在我手上,父親他老人家不放心,奈之何如?”桂含沁叫起了撞天屈,“說難聽點(diǎn),少夫人你這就是空口說個白話而已,我們要拿出來的數(shù)據(jù),可是——可是十成十的罪證不是?這要是泄漏出去了……”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蕙娘不為所動,“既不愿結(jié)親,這點(diǎn)風(fēng)險,那怕也是當(dāng)受的吧?!?/br>
    桂含沁輕輕地嘆了口氣,他又看了桂少奶奶一眼,桂少奶奶低聲道,“我看還是可以冒的,說穿了,幾家人現(xiàn)在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此事若敗落了,那也是大家一起倒霉?!?/br>
    這倒是不錯,現(xiàn)在孫許桂權(quán)四戶人家,實(shí)在已經(jīng)合謀辦下了一樁大案,彼此都握有把柄,桂家若倒臺了,要攀咬出這幾家來也并非難事。桂含沁似乎有所松動,他唉聲嘆氣地道,“也罷,大家索性都光棍些,也別這么互相端著了。我們給了賬本,也請少夫人把這個里朝廷的底細(xì),和我們多說幾句,一人計(jì)短、兩人計(jì)長么,說不準(zhǔn)你拼我湊一番,里朝廷這就現(xiàn)形了呢?”

    蕙娘在心底苦笑了一聲,面上卻仍是維持了肅然表情,桂含沁這一問,她也是早料到了的。當(dāng)下便道,“這是自然……就我所知,我們權(quán)家和里朝廷發(fā)生接觸的時間其實(shí)不長,還是在昭明年間,我們家決定轉(zhuǎn)舵站到太子這邊的那一段時間里。”

    她自然預(yù)備了一個合情合理的故事,將里朝廷鉗制權(quán)家的手段,推到了從前權(quán)家暗中為大皇子做的一些事上,“有些事皇上是不知道,但凡知道一星半點(diǎn),對我們就不會這樣寬和了。從前羅春走私火器,就是魯王從中穿針引線,當(dāng)時我們?yōu)樗麄冋谘诹藥状魏圹E。這就落下了把柄,還有些,都是往年構(gòu)陷東宮的舊事了……好在,他們用到我們的地方也不大多,無非是勒索一些銀錢和藥材,并不曾指望仲白為他們做事。直到這一次,才授意我們出面配合,整倒牛家?!?/br>
    桂含沁也將里朝廷和他們家的瓜葛告訴了出來,“幾十年前,他們在宮里就很有能量了,當(dāng)時用宮里的事兒鉗制我們,逼得我們坐視他們往外走私火器。我們家既然不能阻止,也只好參與進(jìn)去,將走私火器的種類和數(shù)量嚴(yán)格限制。這么多年下來,他們也不知從北戎攫取了多少錢財、馬匹。”

    說是不能阻止,其實(shí)是否用心阻止,也還是難說的事。反正邊將榮辱,系于邊疆,指望桂家一門心思?xì)硤髧?,那是比較天真的心思了。蕙娘自不會做如是想,她更介意的還是桂含沁所說的幾十年前這個時間點(diǎn),圍繞著往事詢問了幾句,得知是桂含沁祖父時的事,因不由感慨道,“畢竟你們是駐防在外多年,和朝廷是有幾分離心了,按我來想,他們當(dāng)年應(yīng)該還比較弱小,倒是因?yàn)檫@條線,多年下來慢慢地被養(yǎng)肥了?!?/br>
    就如同魯王現(xiàn)在不需要錢一樣,有些東西是錢買不到的,比如說上好的馬匹。權(quán)族僻處東北,哪里去弄大秦都很匱乏的好馬?也許當(dāng)年鸞臺會在宮中的確是有眼線的,但他們的軍隊(duì),絕對是這幾十年間才慢慢地隨著和北戎的貿(mào)易發(fā)展起來的,當(dāng)時桂家讓了一步,上了賊船,倒是真的養(yǎng)出了這么個牙尖爪利野心勃勃的怪物……

    兩人這么一番長談,不知不覺一個時辰業(yè)已過去,桂少奶奶本在旁靜聽,此時起身進(jìn)了里屋。過了不久,便出來道,“還是先吃飯吧,吃了飯?jiān)僬??!?/br>
    原來她剛才出去,是吩咐下人預(yù)備了一餐便飯,蕙娘自然客隨主便,自去梳洗一番,進(jìn)花廳用飯,她和桂少奶奶就坐了,卻不見桂含沁,不免有幾分吃驚,桂少奶奶笑道,“同桌吃飯總不大好,他帶著兒子自己另外吃呢?!?/br>
    蕙娘知道她有二子一女,此時兩個兒子可能都在父親那邊,只有女兒跟著母親吃飯?!彩前藲q年紀(jì)的小閨女了,面孔團(tuán)團(tuán)如月,如一個大林檎果兒,一低頭,便可瞧見小嘴兒尖尖的,好似林檎果上的一個短短的蒂。

    她長得似娘,神態(tài)似爹,真是頗為可愛,蕙娘見了她也有三分喜歡,也不顧自己剛才提親被拒,笑問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桂大姐兒頗有禮貌,先站起來給蕙娘行了禮,方脆聲道,“我叫大妞妞,今年八歲了。”

    一般人家的姑娘,多有出嫁了還不起大名的,但大戶人家,再怎么說都會給女兒起個名字吧。蕙娘有些吃驚,桂少奶奶卻笑道,“你又來了,只是嫌你祖父給你起的名字不好聽?!?/br>
    大妞妞聽說,便鼓起臉頰來,越發(fā)顯得像個林檎果了,她有些不情愿地道,“我還沒說完呢——回伯母,我還有個大名叫桂壽安?!?/br>
    蕙娘咳嗽了一聲,笑道,“哦,好名字嘛,哪里不好聽了,我聽著就挺好?!?/br>
    她一個人過來,也不便攜帶表禮,想了想,便從荷包里傾出三個鏍子遞給大妞妞,“你先和你弟弟們拿著玩吧,下回再給你們正經(jīng)補(bǔ)上表禮?!?/br>
    她焦清蕙身上豈有凡品?就是一個鏍子,那都是花色雅致珠光寶氣,外間絕難以見到的,大妞妞接了,露出喜歡神色,又給蕙娘行了禮,方才坐下吃飯,蕙娘細(xì)看她舉止——雖說孩子沒有長成,難免有些笨拙,但儀態(tài)卻終究是好的,無甚可以挑剔的地方。

    孩子吃飯快,大妞妞一時吃完了也不枯坐,起來和蕙娘道了別,又同母親交代,“娘,我回房去?!?/br>
    桂少奶奶道,“你去吧,別一回去就坐下做功課,同丫頭們玩玩,午睡了起來再說。”

    大妞妞輕快地應(yīng)了一聲,又同蕙娘揮揮手,轉(zhuǎn)身小跑著出了花廳,兩根又油又粗的大辮子甩來甩去,“那我掐花兒草兒編花籃去!”

    蕙娘看她倒真是大方可愛,她不免笑對桂少奶奶道,“多大的孩子,就知道做功課了?倒是懂事,討人喜歡?!?/br>
    桂少奶奶笑著嘆了口氣,詞若有憾,“她精怪著呢!和她舅舅一個樣,不大點(diǎn)的孩子,看了幾本書,她七姨隨口點(diǎn)撥她幾句,就會解什么方程了。平時教她四書五經(jīng)、琴棋書畫,甚至連女紅家務(wù),她都只是敷衍著,倒是愛什么算數(shù)、幾何?!?/br>
    蕙娘性子,最不看重的就是什么女紅、什么廚藝,本來給乖哥提親,只是無奈之舉,現(xiàn)在聽桂少奶奶這一說,她倒真有幾分看重大妞妞了——只此時卻不急著露出意思,反而笑道,“也是你開明,若是換做京城里別人家,不愛女紅反愛這個,腿都能給打折了?!?/br>
    “這也怨不得她們,女孩兒終究是要出門的。女紅不成,管家也不成,是不好說人家?!惫鹕倌棠绦α?,“那是為女兒好,才這么管著呢。”

    她瞅了蕙娘一眼,有幾分解釋的意思,“只是您也知道,我和我姑爺——嗐,我也不和你彎彎繞繞了,索性直說了吧,當(dāng)時我娘原本是想把我拿出去,給我哥哥換一門可心的親事的……到現(xiàn)在我們娘倆都是不尷不尬的,再沒能和從前一樣親近。我是再不要我女兒受我一樣的罪,是以嚴(yán)令含沁不許隨意給她說親,我女兒要嫁人,就得因?yàn)樗约合爰?、許嫁,其余什么為了家族,為了政治,我都絕不許。當(dāng)年我沒有得到的,我絕不會不給大妞妞……”

    “就是許家妹夫,其實(shí)也是玩笑一樣提過她和他們家四郎的,我和七妹也是一樣都給回了。”她抿了抿唇,“說實(shí)話,許家那兩個小子,和她是自小一起長大,互相知根知底的。年紀(jì)也合適,家世也合適,也都合得來。哪一個都足以配上大妞妞了,倒是要比貴公子要更洽可一些??晌蚁肽兀⒆舆€小,心性不定,就是到了十三四歲,其實(shí)也都還不算大呢,一會兒這,一會兒那的,犯傻犯糊涂,都是常事,等她過了十六歲,心性好歹成熟一點(diǎn)了,再自己慢慢地去挑。亦不求是什么大富大貴的人家,只要人品清白才能足以匹配,她挑上什么人那都隨她。若早和許家那兩位有了緣分呢,也是到了那時再說——七妹也說,這樣是最好的,要不是害怕驚世駭俗,她還更愿意等她的三柔上了二十歲再說親事……”

    如此思想,直是標(biāo)新立異至極,蕙娘有幾分吃驚——這回,她更是不敢小看這位桂少奶奶了:只看她剛才的表情,便知道她要貫徹自己的立場,可不只是說說而已。桂家要和權(quán)家合作,聯(lián)一門姻是最把穩(wěn)的,說來也就只有大妞妞最為合適。只怕在老家,桂少奶奶沒少和族里鬧別扭。

    當(dāng)然,至于楊七娘的新鮮想法,蕙娘倒是都不在乎了,這個楊七娘,從來都是不走尋常路的,什么二十歲三十歲再結(jié)婚的話,從她口中吐出來,就顯得那樣自然而然,一點(diǎn)都不突兀。

    “所以這不愿聯(lián)姻呢,倒是我自個兒的意思,我們族里倒是情愿做成這門親事的?!惫鹕倌棠绦χf,“您也別往心里去,這良緣天定嘛,神醫(yī)家的公子,還能少了良配?倒是我們家大妞妞人野、性子強(qiáng),什么德言容功都不占優(yōu)勢,還有我這個事兒事兒的丈母娘,說來,還真是配不上令公子……”

    她的語氣、神態(tài)都十分誠懇,叫人聽了心里也舒服。蕙娘此時倒不那樣介意剛才被拒婚的事了,她也笑著說了一句,“說介意那是沒有的事,畢竟是兩個孩子一輩子的事,就要寫婚書,也要叫他們時常都在一處,看看能合得來合不來。既然連許家兩位公子都被回絕了,我們還挑什么理呢?!?/br>
    說著,彼此一笑,就把此事揭開了。蕙娘不免又道,“不過,大妞妞也算是有幾分特別了,竟是愛好這些個東西——可艱深著呢,從前我剛開始學(xué)的時候,也是學(xué)得沒滋沒味,她倒竟這樣喜歡?!?/br>
    哪個母親不喜歡念叨自己孩子?桂少奶奶笑了,“這三個孩子,倒是她最聰明,剩下兩個男孩,腦子是不如她。在廣州從她七姨那里,不知淘換了多少海外來的書,平時沒事了也要悶著解半個時辰的方程,覺得有趣極了。先在廣州時,她七姨還能教她,現(xiàn)在回了京城,許家不是守孝呢嗎,她就去纏著她舅舅。到底她舅舅給轉(zhuǎn)介紹到李先生那里,每個月都去上課呢。我也不管她,只要她愛好的是正當(dāng)東西,那就好了。”

    兩人吃過飯了,桂含沁也是午飯已畢,早在亭子里候著了。雙方又仔細(xì)研究了一番‘里朝廷’發(fā)展的脈絡(luò),分析他們的終極目的,以及可能的軟肋所在。蕙娘亦少不得露出些鸞臺會無關(guān)緊要的信息,倒逐漸邀得桂含沁的信任,他又透露了一個信息,“前一陣子,私底下鬧得不小的獻(xiàn)珠案,因獻(xiàn)珠的是我們家常相與的一個頭人,我們對此也是知道一些——”

    他笑著看了蕙娘一眼,蕙娘立刻知道,她指示自己人手回西北潛伏的事,沒有能瞞過桂家。

    “其實(shí)這件事,應(yīng)該的確是里朝廷所為。而且是他們的一個疏漏,當(dāng)時密云爆炸案后,這種原石已經(jīng)暴露,他們不該再獻(xiàn)上材質(zhì)一樣的珠子?!惫鸷邏旱土寺曇?,“據(jù)說燕云衛(wèi)試過毒了,那種石頭,只是佩戴倒沒有什么,但如果服下一定的量,則會全身化為膿血而死,若把材質(zhì)給稀釋了,服毒人則會在數(shù)月內(nèi)死亡,死相均十分凄慘可怖。孫家、許家是不想追究,不然,火器走私、爆炸、獻(xiàn)珠,那是環(huán)環(huán)相連,他們多少也能看到一些端倪?!?/br>
    他頓了頓,唇邊逸出一絲微笑,“也因?yàn)槲覀兟?lián)手對付牛家,是出自里朝廷的示意,我是刻意在廣東一帶尋找螢石礦,果然是打草驚蛇,掌握到了這種奇石的礦藏所在?!?/br>
    他說來簡單,其中蘊(yùn)含了多少曲折,蕙娘卻是可以想象的,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斷然道,“這樣害人的東西,當(dāng)然不能繼續(xù)讓他們握在手中了。正好乘著這次機(jī)會——”

    桂含沁從容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聲道,“放心吧,已經(jīng)在辦了。”

    他顯著地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懷中取出了一本冊子,雙手送到蕙娘手上,鄭重地道,“炸了這礦,等若是斷了他們的一根臂膀,如能把他們的鐵礦、火器作坊連根拔起,里朝廷又何足懼耶?這件事我就交到少夫人手上了,希望少夫人不要令我失望?!?/br>
    蕙娘的手指,終于觸到了這一冊寶貴的數(shù)據(jù)上,她強(qiáng)壓著心中的激動,自信地勾起唇角,望著桂含沁道,“將軍盡管放心?!?/br>
    兩人目光交匯,雖未言語,但卻都知道,這一刻之后,秘密同盟已經(jīng)形成,兩房的關(guān)系,又深了一層。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誤把還有一個女兒寫作一對女兒了|||

    今天這里糾正一下。

    ☆、230經(jīng)濟(jì)

    單人獨(dú)騎出來了大半日,回去總要費(fèi)一番唇舌解釋的。幾乎事情才談好,蕙娘就站起來告辭,桂家人自然也不便多留,桂少奶奶客氣,讓幾個兒女出來同她告別,蕙娘就笑著對大妞妞說了一句,“伯母這里也有許多算學(xué)書籍,你有空,讓你娘帶你到?jīng)_粹園多坐坐。”

    大妞妞是從書房里出來,她圓圓的臉蛋上,還有兩個墨點(diǎn)兒,聽到蕙娘這一說,她的眼睛頓時一亮,緊跟著就期盼地去看母親。桂少奶奶倒有幾分無奈,她摸了摸女兒的臉蛋,笑道,“這一陣子是不大方便的,一兩年以后吧,到那時候,就是常來常往,想來也不會落人口實(shí)了?!?/br>
    “弟妹你這也是多慮了?!鞭ツ镄χf,“其實(shí)現(xiàn)在,該布置的都布置下去了,只是等它發(fā)動而已。就是現(xiàn)在常來常往,別人還能多說什么?你有空就常來沖粹園坐坐,那里的風(fēng)景也不差呢?!?/br>
    桂少奶奶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了兩個小酒窩,“話也不是這么說,我這不是剛得罪了牛家嗎,來往得太頻密了,人家難免對你們動疑嘛!”

    她這話倒是說得很直白,蕙娘也覺有理,便沖她一笑,不再堅(jiān)持自己的邀請了。她親昵地摸了摸大妞妞的腦袋,“不要緊,伯母回頭把書給你送來,有些書,就是皇宮大內(nèi)都未必會有呢,你就只管等著吧?!?/br>
    又對桂少奶奶道,“你擔(dān)憂得也是,其實(shí)這一陣子,你們就在城外住著也好,若是回了京城,在有些場合,恐怕要受到冷遇了?!?/br>
    桂少奶奶腮邊的兩個小酒窩加深了,她看來對于回城居住也并不熱心?!拔乙膊荒蜔┗厝?!從前含沁有司職,不能不跟他一起住在城里也就罷了,現(xiàn)在呀,我是巴不得我們能一道回西北去……”

    她沒往下說,而是自失地一笑,“倒是少夫人也要多保重,你一個人在家,又要打點(diǎn)家務(wù),又要cao心這些大事,還要帶孩子——我是過來人,我知道這里頭可艱難著呢。”

    當(dāng)年桂含沁出征的時候,廣州府邸可不就只有她一人留守?桂少奶奶這話,說得倒是情真意切,令人分明地感受到她的關(guān)心。蕙娘有點(diǎn)明白,為什么從楊閣老太太到孫夫人,都這樣喜愛她了:在京城圈子里,權(quán)勢、財富、心機(jī)、城府,再不缺少,可獨(dú)獨(dú)少的,就是她這種真誠的善意。

    #

    從桂家出來,果然漸漸已是日薄西山,正好云mama從城里來送東西,又給權(quán)夫人帶話,問她何時回去,因蕙娘不在,已是等了她有兩個來時辰。蕙娘便同她道,“正好回去你也送個信,我剛才出去,到桂家走了一趟。桂小將軍說,他媳婦入宮,是他有意安排的……西北那邊的局,已經(jīng)做起來了?!?/br>
    云mama頓時會意,“您到?jīng)_粹園,也是因?yàn)檫@事吧?我明白了,既是這樣,要老奴說,倒不如多住幾天再回去?!?/br>
    “這是自然,不然這一會過來、一會回去的,多招人眼那?!鞭ツ镄Φ?,“今兒天色也晚了,mama不如住一個晚上,明天再回去得啦?!?/br>
    “這可不成,家里小祖宗離不得我呢。”云mama喜氣洋洋地站起身,“現(xiàn)在趕回去,多少還能趕得上宵禁。老奴先告辭了?!?/br>
    若是平時,蕙娘必定虛留幾聲,但今日她實(shí)在有些迫不及待了,只是一笑,令綠松,“你代我送客吧。”

    把云mama打發(fā)出去了,她又強(qiáng)自壓抑著心中的激動,將桂家那本最寶貴的賬本,親自安置好了。這才梳洗換衣,陪著兩個兒子吃晚飯。

    時光荏苒,歪哥這個壞小子,今年虛歲也有五歲了,他生得高大,如今已快到蕙娘腰際,虎頭虎腦的,正是最精神、最調(diào)皮的時候,一到?jīng)_粹園,頓時就和烈馬沒了韁似的,敷衍完了功課,便四處撒歡亂跑,今兒也不知在哪里磕了有一鼻子的灰,擦過了,鼻子上還有些隱約破皮,在弟弟乖哥身邊一坐,雙腿那么一擺,倒是把乖哥比得格外文靜可愛。

    小家伙今年實(shí)歲也快兩周了,走路走得好不說,連說話都不再打磕巴,甚至還能跟著哥哥,含含糊糊地認(rèn)上幾個字。他真是隨了自己的小名兒,從小就比歪哥省心得多,也不哭也不鬧,也不夜啼也不多病,就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地長到兩歲,前些時候玩似的就把水痘給出了,這會臉上還有一兩個沒有完全消褪的疤痕,此時他蓮藕似的小胳膊疊在一塊,腰桿挺得直直的,腿雖然還夠不著地,但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并在一起??磥硪雀绺缈扇颂鄣枚嗔?,見到母親進(jìn)來,臉上先就綻開笑,甜甜地喊,“娘——”

    歪哥卻是嘴一翹就發(fā)了脾氣,“娘去騎馬,竟又不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