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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豪門重生手記在線閱讀 - 第208節(jié)

第208節(jié)

    楊善榆起身肅容垂手聽了,待蕙娘說完,方才入座道,“我曉得嫂子的意思,我、我、我……”

    他又有些結(jié)巴了,“只是我也萬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她。我以為,她怕是早已在老家成親生子了,若早知道她的身份,當(dāng)日又怎會又那樣的想頭,鬧出那許多事來……”

    蕙娘眉頭微微一皺,并不說話,楊善榆見她似乎還不為所動,便長嘆了一聲,又低聲道,“她自小也是在西北長大的,我們……我們因緣巧合,見過幾次,她從小便生得極美,才華又好,為人也很是溫柔。原是我沒自知之明,生了妄想。倒因為這事,鬧得我們家雞犬不寧的,連我三妹,都和我母親反目,迄今兩人仍有心結(jié)?!?/br>
    他顯然心煩意亂,無意間竟把自家密事說出,也絲毫沒有留意,“鬧成這樣,我才明白她也不愿。是我任性得很,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她若不愿,在西安恐怕存身不住……沒多久她就回鄉(xiāng)去了,再沒了音信,只是——只是前幾年宮中選秀時,她怕是已經(jīng)超齡了吧?怎么又入了宮?我、我也沒聽說她的封號,又不好隨便問人,真是無處打聽。思來想去,只好一狠心來求嫂子了!我也沒想怎樣,只想知道她怎么入了宮,現(xiàn)在過得如何……”

    一般宮中妃嬪名號,也的確不會為人大肆宣揚,但這樣的事隨便打聽一下,也就有了答案。楊善榆卻要求到她頭上,也是有點患得患失,不愿再給她添麻煩的意思。蕙娘心底,也不禁為他嘆一口氣,她乃精于世故之輩,隨意聽說,便敷衍出了一個故事。見楊善榆如此情態(tài),也有幾分憐惜他的癡情,便道,“你三妹前幾年在京里,也是時常出入宮廷的,她應(yīng)該就是在那前后進了宮。沒準(zhǔn),還和你三妹有一番牽連,你三妹分明知道,卻不和你說,自有她的道理。賢嬪如今深受寵愛,地位穩(wěn)固,日子過得的確不錯?!?/br>
    楊善榆面上頓時展開笑容,他呵呵笑了兩聲,慢慢地道,“是嗎,那便頂好、那便頂好……”

    他的尾音拉得很長,神色變幻莫測,似是有股情緒要噴薄而出,過得一瞬,便猛地起身,轉(zhuǎn)頭道,“麻煩嫂子了,大恩不言謝,我這就告辭!”

    語無倫次地交待了一句,便直往門外走去,看來,很有幾分奪門而出的意思。蕙娘倒被他鬧得哭笑不得,她眼珠子一轉(zhuǎn),便揚聲道,“這就想走了?也不再坐坐?喝杯茶吧!”

    楊善榆含糊婉拒,自己只顧著往前闖,蕙娘無奈,只好喝了一聲,嚴(yán)厲道,“我還有事要吩咐你呢,還不給我回來?”

    被她這么訓(xùn)兒子般喊了一聲,楊善榆肩膀一抖,倒是乖乖地止了步,踱回蕙娘跟前束手而立,不用做作,天然就是一副受氣包的樣子,倒是把那一腔感慨都暫時收了起來,低眉順眼、鼻音濃重地道,“嫂子有何吩咐?”

    蕙娘又好氣又好笑,想了想,才道,“這件事,你可不許往外說。也別問為什么,只按我的吩咐去做,但凡漏出一個字,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如今也是拿捏到楊善榆的脈門了,這么連哄帶嚇的,楊善榆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只管滿口答應(yīng),蕙娘恨不得拍拍他的頭,給他一根骨頭吃,她又略想了想,便說出了一番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這件事對善榆是大意外,對小牛卻可能只是小意外,

    兩人相遇,真不知她心情如何。

    猜下蕙娘要善榆干嘛xd

    順便說,跨城市搬家真的非常累人……otlll,尤其是那個封箱再拆箱的過程真是otl。昨晚1點長途車到的家,累得今天起來腦仁疼,處理完雜事更新就耽誤到現(xiàn)在了,對不起大家了。但是最忙的那段時間已經(jīng)過去,接下來休息幾天應(yīng)該會開始一段雙更!

    ☆、214合作

    承平十年的夏日,隨著皇上去靜宜園避暑,便也正式拉開了序幕?;噬喜辉趯m里,閣老們也只能挪移到靜宜園中小住,這樣各衙門都松快一些,平時上差多有人晚來早走的,也無人計較——一年春秋兩季多有水患,冬季總有各式各樣的賬要算,東西要送。也就是每年夏天,事情相對最少,無非是一應(yīng)日常事務(wù),就連黨爭都不大會揀選這樣的時候發(fā)難,若是前幾年,朝廷中還熱鬧一些,自從焦閣老去位,楊閣老坐了首輔之位,內(nèi)閣中他說一不二,少有對手,保守派雖看好王尚書,但奈何官場上最講論資排輩,王尚書就是現(xiàn)在入了閣,也要慢慢熬到次輔的位置上,才能和楊閣老分庭抗禮。而此刻內(nèi)閣人口很滿,五人俱全,這一天還不知要什么時候才來呢。

    也所以,近年來朝堂內(nèi)外都是難得的清靜,羅春剛?cè)⒘烁酃?,得了大筆陪嫁,自然也不會在這樣的時候在邊疆作亂,他倒是趁熱打鐵,很想和大秦再開邊貿(mào),現(xiàn)在正磨著這事兒呢。至于南邊,最近臺風(fēng)較多,仗也打不起來,新到的諸將軍只顧著練兵,也沒弄出什么事來。宮中諸妃嬪又都隨到靜宜園中居住,于是諸上等人家,也都真正閑了下來,可以脫身出去,或是去郊外避暑,或是在自己的府邸內(nèi),享受著神仙般的清涼日子。

    權(quán)家原有兩個莊園,近年來權(quán)仲白又把個沖粹園經(jīng)營得美不勝收,本來正可過去居住,但如今府中上下也沒誰有這個心思,蕙娘倒是打發(fā)人把歪哥、乖哥帶到?jīng)_粹園小住幾日避暑,她自己卻要收拾行囊,預(yù)備往東北回去探親祭祖。

    平時沒事時也沒覺得怎么,如今要走開,便覺得事情多了?,F(xiàn)在府里人口不多,有些應(yīng)酬不能推的都是她代權(quán)夫人出去,權(quán)夫人倒是被她養(yǎng)得懶了,一心只在歇芳院里將養(yǎng),現(xiàn)在乍然間又要披掛起來,頂著酷暑出去赴紅白喜事,就覺得折騰了,出去幾次,竟又病了。蕙娘一邊打點行裝、交代家務(wù),一邊還要出門應(yīng)酬,雖說都不是什么難事,但也是忙得團團亂轉(zhuǎn)。

    眼看將走,楊善榆又來人相請,說自己妻子今年逢五生日,他邀了些親戚為她開個小宴,請蕙娘務(wù)必賞臉云云。蕙娘拿著帖子便是一笑,正好甘草在邊上回話,便也湊趣笑道,“楊公子倒算是真認(rèn)了少夫人這個嫂子,滿京簪纓,雖有不少想和他來往的,他都從來不理會,不想我們家二少爺雖不在,他卻還來邀您。”

    “倒不好冷了他這份心?!鞭ツ锉慊亓速N,讓人回話說必去的。石英等人自然下去預(yù)備禮物,她這里又吩咐了甘草幾句話,見人都散盡了,方給甘草遞了個眼色,低聲問道,“事已辦妥幾成了?”

    甘草亦是神色一正,“回少夫人的話,余下幾家,比我們還要心急得多。也無須催促,我頭前和他們家管事吃酒,說是十成里已辦得有四五成了。至于我們家,更不用少夫人擔(dān)心,定能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不露絲毫痕跡?!?/br>
    以鸞臺會的本事,些許暗線,真是駕輕就熟,說布就給布了。蕙娘點了點頭,又道,“這件事唯獨有一個講究,你自己心里也清楚,這件事是我們家自己辦,你就不要使喚不該使喚的人,免得被有心人瞧出端倪,那就得不償失了?!?/br>
    甘草神色一動,“少夫人說的有心人是——”

    蕙娘淡然掃了他一眼,卻不回答,只說,“你把這話告訴了云管事,他再沒有不懂的。”

    從前沒有接觸,也許甘草心里,還未必十分畏懼她,但現(xiàn)在蕙娘有了事,隨時叫他過來吩咐,連京城幾間藥鋪的管事,也是說喊就喊,云管事并無二話不說,連她的主意,都是回回采納。不過幾月工夫,甘草等人對她也已經(jīng)是敬畏有加,見蕙娘這樣說話,便不敢再多一句嘴,自己悄然退出了屋子。

    蕙娘見人散了,這才拉上窗頁——這活動的臥欞窗,也是這幾年被西洋工匠改造,因此流行出的新物事,因能開合如意,拆卸也方便,倒又比隨著玻璃窗流行開來的窗簾子好使,不過一年工夫,已在京城權(quán)貴中風(fēng)靡開來,現(xiàn)在遠至廣東都有人要買,又拿出楊家的請柬翻看了一遍,思忖了一會,唇瓣慢慢上翹,她竟罕見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

    楊善榆雖然深受圣寵,但他的品級不高,俸祿當(dāng)然也并不可觀,平時衣飾樸素,看起來和一般艱難度日的小京官沒什么不同,倒是給妻子的生日宴,辦得頗為講究,才顯示出了他官宦長子的身份。他太太蔣氏面上也難得有了笑容,雖說過來赴宴的女客不多,身份也是高低不同,但她親自帶了一個姨娘,里外盡力招呼,大家倒也都和和樂樂的,吃了一席美味酒宴,便各自安坐了看戲。

    蕙娘從前是到過楊家的,如今冷眼再看,見蔣氏和她身邊那姨娘,都未有潤澤之色,里院內(nèi)外,也沒聽見什么孩童的聲音,便知道楊善榆雖然去了廣州一段時間,但恐怕也沒背著蔣氏偷腥,楊家這一房依然是沒有子嗣。果然,她偶然聽見蔣氏在京的幾個親戚低聲問起,蔣氏也道,“這丫頭就是當(dāng)時開了臉給帶去的,不料也是一樣,開臉了也當(dāng)沒開臉的來待,去了幾個月,回來還是沒結(jié)果子?!?/br>
    雖是好日子,她面上不禁也有了些愁容,娘家人都嘆息道,“這可怎么好,寧可是庶子,也是先生出來再說了?!?/br>
    又說起楊善榆現(xiàn)在湖北做官的一個兄弟,“好會生!聽家里帶信來,好像幾個月家里就添個人口,孝期斷了一段,重孝過了又是喜訊連連,現(xiàn)在子女也都有五六個了!弟媳婦也是賢惠,婆婆讓帶幾個回西北給她做伴,她一個都舍不得,聽說連庶出都當(dāng)親生一樣待?!?/br>
    這些各房爭風(fēng)的事,蕙娘在京城聽說得還少了么,自然也不放在心上,她坐了一會,便露出困倦神色,蔣氏看了忙笑道,“敢是有了酒?倒是歇一會,免得存住了?!?/br>
    便令人將自己禮佛用的一處屋舍開了,親自把蕙娘領(lǐng)到內(nèi)間鋪了一張榻,這才又出去和她親眷說笑。少了蕙娘這個身份尊貴的國公少夫人在,一屋子人倒自在起來,均都勤問蔣氏子女事,為她出謀劃策不提。

    這里蕙娘稍候了片刻,便有人輕輕叩響了后門,她將門打開,身子一讓,桂含沁便從門縫里閃身進來,微笑沖她問好,“嫂子好謹(jǐn)慎?!?/br>
    雖說他現(xiàn)在辭官閑居在家,但桂含沁畢竟是桂家在京城的代表,在如今的敏感時刻,除孫家外,他同誰往來都很犯忌諱。要不是楊善榆實在沒什么實權(quán),今日的生日宴,桂含沁還未必賞臉過來——但換句話說,若蕙娘不讓楊善榆傳話,恐怕楊家也不會辦這場生日宴了。從楊家下帖的那一刻起,蕙娘就已經(jīng)了解了桂含沁的態(tài)度,她也沒和桂含沁繞彎子,而是多少有些自嘲地道,“少將軍好耐性?!?/br>
    桂含沁看著永遠都是一臉的憊懶,一雙眼似睜非睜,就是此刻也沒多點精神,他左右一望,見屋內(nèi)無人,忽然嘿然失笑,低聲道,“不是我好耐性,是此事,只合嫂子開口,由我先提,恐怕家里醋海興波?!?/br>
    蕙娘這次過來,和上次在許家密會那又有所不同,她和桂含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和主人串通,遣開了下人,此事一旦泄露出去,這就是兩人有私情的鐵據(jù)。是以她也要等到楊善榆和她搭上話了,才下定決心托他傳話安排,這樣在桂含沁妻兄家里,雙方都便宜一些。這也是為人把穩(wěn)的意思——但要說桂含沁是為著此事不同她聯(lián)系,那也未免把他的格局瞧得小了。蕙娘心中有數(shù):桂含沁的態(tài)度,上回就表露得很明顯了,他不是排斥合作,但卻決不會主動行險。

    如是少年時分,恐怕她心底還會有幾分不服,未免要把桂家危局點出,令桂含沁氣勢上臣服于她。但現(xiàn)在蕙娘經(jīng)過風(fēng)波,心性越發(fā)老成,她也不在意桂含沁擺明了要占個進退兩便的有利地位,而是直接道,“還是少將軍好耐性,要比我沉得住氣?!?/br>
    先服了軟,其次便直接亮出了自己的籌碼。蕙娘自袖中取出了一本軟抄,送到桂含沁手邊,直言不諱地道,“這便是要送到牛家的那本東西,不瞞少將軍,這本賬,雖是我攬下來的,但并不是我命人造的?!?/br>
    她早看出,這位少將軍心思深沉反應(yīng)靈敏,看著迷糊,其實心里什么事沒有數(shù)?他眉頭挑挑,竟是毫不露訝異地,便理解了蕙娘的潛臺詞,“看來,你我兩家同命相憐,都受人的轄制?!?/br>
    “這世上任誰都喜歡下棋,誰也不愿做過河的卒子?!鞭ツ锞o盯著桂含沁,三言兩語便把自己的意圖點了出來。“不知少將軍是想做下棋的人呢,還是情愿繼續(xù)為人所弈?”

    她的態(tài)度,可說是太過急切坦率,幾乎有失常理。桂含沁盯了她幾眼,忽然笑道,“好,我們兩家倒是一拍即合。聽我哥哥說,我們家里有一筆銀子,是貴號為我們?nèi)コ穆闊?,想來,嫂子是已?jīng)猜到了這筆銀子的來歷?!?/br>
    蕙娘也未否認(rèn),“一旦知道那組織牽扯到軍火交易,又能命你們做事,余下的事便好猜了。想來,是握有你們的把柄,威逼入伙,一步步打蛇隨棍上,終究令你們不能不配合他們行事?”

    “不錯?!惫鸷呷嗔巳嘌劬Γ琅f若無其事,“他們最大的憑借,就是每年命人送來結(jié)算的銀兩,都是見不得光的前朝銀。整個西北除了官爐以外,沒有任何金銀作坊可以熔煉這樣多的銀子,就有我們也不能貿(mào)然行事。至于別的途徑,又都各有破綻,說實話,桂家之所以入股宜春,倒有泰半是為了甩脫這批存銀?!?/br>
    他望了蕙娘一眼,又嘆道,“可惜當(dāng)時不知嫂子也是身不由己,看來,終究還是放松得太早了?!?/br>
    “這件事我瞞下來了?!鞭ツ锔蓛衾涞氐溃叭绶遣碌搅斯鸺业碾[痛,天下這么多有權(quán)有勢的世家,我又為什么只請桂家入股呢?”

    唯有借用這宜春號,同桂家建立了聯(lián)系,兩家才能找到機會共同對付那個‘不知名而野心勃勃的隱秘組織’,一道擺脫他們的控制,從此搖頭擺尾自在逍遙。桂含沁目中晶光一閃,他盯了蕙娘幾眼,良久方道,“嫂子此言,不盡不實啊?!?/br>
    他的語氣忽然冰冷了下來,語速也變快了,“對方以何事來鉗制權(quán)家?”

    “昔年奪位時,權(quán)家兩面討好,示好魯王時落下的把柄。”蕙娘反而神色一喜,她挽了挽鬢發(fā),對答如流。

    “這次出面對付牛家——”

    “是他們的意思,”蕙娘有絲無奈,“所謂宮中族女,不過是一個借口?!?/br>
    這才合乎常理,桂含沁微微點了點頭,“我們兩家由宜春號聯(lián)系上了,對方就不會起疑?何以如此自在地就暴露了他們同兩家的關(guān)系?難道是要撮合我們精誠合作反對付他們?”

    恐怕這才是桂含沁一直保持沉默、靜觀其變的理由,桂家不是不渴望擺脫鸞臺會的控制,他們只是不相信鸞臺會竟會如此魯莽行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們權(quán)家決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鞭ツ镫p手一攤,坦然地道,“起碼,我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br>
    桂含沁的眼神集中到她身上,似乎直穿過了她的美貌,要看進她的腦子里去,他本來深藏的鐵血殺氣忽地泄露了一絲,令室內(nèi)溫度都要下降少許,蕙娘也知道她正被評估、被掂量、被揣摩,她安之若素、由得他去,自己靜靜地道,“我焦清蕙是什么樣出身,少將軍心里有數(shù),入門幾年,已將長房逼回老家,此次回鄉(xiāng)探親以后,便坐正宗婦主母之位。說句大話,權(quán)家已是我囊中之物,不論長輩們?nèi)绾纬种?,有些事,能現(xiàn)在解決,我不想留到以后?!?/br>
    年輕人愛行險、有沖勁,也是人之常情,桂含沁略現(xiàn)笑意,他不再追問蕙娘的動機,轉(zhuǎn)而問道,“你想要如何合作?”

    “我想要的也是一本賬,”蕙娘坦然道,“這本賬可以另外謄抄,不必出現(xiàn)人名甚至?xí)r間地點,只要數(shù)字就好……我想要的,是那幫會每年往北戎走私軍火時,桂家自己暗地里記載的那本賬?!?/br>
    兩家心知肚明,北戎這條線,如今似乎已要被鸞臺會放棄,預(yù)備栽贓到牛家頭上的罪名,實在本來是他們所為,桂家在旁配合而已。雙方合作當(dāng)然是心懷鬼胎,桂家不可能不記下每年往北戎走私的軍火數(shù)量,以便控制北戎實力。這本賬必定存在,也必定是桂家最深切的秘密,一旦暴露,只怕桂家不反,就只能等著抄家滅族了。桂含沁的雙眼終于瞪得大了,他目中放出奇光,罩定蕙娘,思忖了半晌,忽而又問,“這件事,權(quán)神醫(yī)知情么?”

    蕙娘知道此時不能猶豫,她自然地道,“這自然知情,卻也和我一樣,都才知道不久?!?/br>
    “哦?!惫鸷哌@才釋然,“看來,你們也是戴罪立功。”

    這指的是權(quán)仲白挑了軍火車隊,導(dǎo)致現(xiàn)在鸞臺會不能不放棄這條暗線的事。

    蕙娘唇角抽得一抽,似乎是心有余悸,“也是頗為忍受了一番他們的手段?!?/br>
    “但嫂子難道就沒想到,現(xiàn)在里朝廷應(yīng)該是不會再做北邊這條線了。”桂含沁忽地又道,“我們桂家,對他們已經(jīng)失去價值,他們對我們的鉗制,自然也就漸漸放松了……我們又何必一定要把這本賬——這個把柄交到你手上來呢?”

    “你這就是說笑了?!鞭ツ镟椭员?,“你都叫他們里朝廷了,難道還不知道他們的權(quán)勢同能耐么?這樣的人要圖謀天下,少的就是兵權(quán),你倒是試試看,他們會不會和你們桂家好聚好散。就是我們權(quán)家都感受到了他們的野心,你們就真一無所覺?總是和我裝傻罷了!”

    她主動說出這話,終于令桂含沁放心,他倒也是光棍,雙手一攤,也是坦然承認(rèn),“我確實是信不過嫂子,我和嫂子接觸不多,只知道你是極厲害的人物,卻始終是未能了解你的性子?!?/br>
    “那么這樁買賣,還有的談么?”蕙娘毫不啰嗦,“能談就談,不能談一拍兩散——你也可以放心,不論能成不能,你們家的秘密,在我這里也都安全得很。”

    “談,當(dāng)然有得談?!惫鸷叩淖旖怯质且宦N,“但我倒不愿同嫂子談,俗話說得好,男主外女主內(nèi)……這件事,還是等子殷兄回來了,由他再和我談吧?”

    看似征詢,但話意卻穩(wěn)固無比,桂含沁目光罩定蕙娘,顯然在關(guān)注她的每一絲表情,蕙娘心知他對這樁合作,始終是充滿了警惕,提出要和權(quán)仲白談,一來多半是想爭取一點時間,再起起權(quán)家的底細,二來,也是想試探一下權(quán)仲白離家的真相——對外人來說,如今的良國公府,最大的籌碼也就是權(quán)仲白了,如權(quán)仲白和家里人不是一條心,只怕桂含沁還真懶于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

    歸根到底,亦是自己實力不夠,不能把宜春號如臂使指般握在手心,不然,只怕桂含沁也未敢如此看輕自己……

    蕙娘唇邊,泛起了一絲自信的微笑,她淡然道,“好,那便等仲白回來再談?!?/br>
    見她如此從容不迫,桂含沁終于流露出一絲訝異,他瞅了蕙娘幾眼,忽然笑道,“我可冒昧一問么?嫂子你要這本賬,總不是為了鉗制我們桂家,更不會是為了了解北戎的實力吧?要說從這本賬反推里朝廷的實力布置,憑那幾個數(shù)字,恐怕是沒什么可能……”

    見蕙娘神色變化,他忽地驚道,“難道竟真的可能?”

    一邊說,一邊已將眼神投向了蕙娘給的那本軟抄。

    這本軟抄里,記載的就是‘里朝廷’作出的一本假賬,這本賬雖然假,但也總有五分真,起碼,這個結(jié)構(gòu)是真的,各數(shù)字之間的關(guān)系,也要經(jīng)得起朝廷行家的審視。

    軟抄里的結(jié)構(gòu)是真的,桂家的數(shù)字是真的,兩相結(jié)合,豈不就能做出一本真賬來?這本賬雖然看似不能扭轉(zhuǎn)局面,但對揭開里朝廷的神秘面紗,卻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可能不可能,總要試過才知道?!鞭ツ镂⑽⒁恍ΓH手將軟抄遞到桂含沁手上,親切地道,“大交易做不得,小買賣總來一樁,不要跑空嘛——我沒有數(shù)字,現(xiàn)在試不了,但少將軍卻能一試。能不能成功,就得看少將軍有沒有我焦清蕙的本事了?!?/br>
    桂含沁嘴角一抽,卻也立刻明白了蕙娘的意思,“嫂子放心,如真能成功推出,也不會蹬了你的。”

    他深深地望了蕙娘一眼,又轉(zhuǎn)換了態(tài)度,“要是子殷兄一年半載回不來,那便和嫂子談,也是一樣?!?/br>
    蕙娘卻并不逼人太甚,她笑了,“都是再說吧,你也要和家里商量。說不定等你們定了主意,仲白也就回來了呢?”

    兩人沒有任何廢話,彼此開誠布公,談得很有效率,如今談話結(jié)束,桂含沁便就起身告辭。蕙娘猶豫了片刻,還是叫住他道,“前陣子在宮中發(fā)生一事……”

    便把楊善榆同小牛妃見面的事說出,“外男和宮中女眷牽扯不清,是大忌中的大忌。我觀他神色,對小牛妃還未忘情,他現(xiàn)在又是二皇子的半個老師,牽牽扯扯,總是不便,只怕將來對他會有妨礙?!?/br>
    桂含沁顯然對二皇子的身世心知肚明,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竟難得地露出一個苦笑,方道,“多謝嫂子高義,此事,我——心中有數(shù)了?!?/br>
    蕙娘本意,是提醒桂含沁可向楊家送信,令家人出面把楊善榆帶離京中,但只看他神色,便知道桂含沁恐怕也是無能為力。她盡到提醒責(zé)任,也就不再掛心,同桂含沁定了后約,便各自分手回轉(zhuǎn)不提。

    此后再無別事,待得行李齊備,蕙娘也就擇吉日回鄉(xiāng),一路曉行夜宿,走了二十日有余,便到了權(quán)家世代所居的白山鎮(zhèn)。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不知道大家家鄉(xiāng)有沒有偷雞的這個用法

    形容打牌bluffing

    ☆、215老巢

    其時天下南強北弱,自兩廣到江南,無不是富庶奢靡之地,就是庶民日子都過得不差。北方如不是有京城撐住門面,和南邊簡直就是兩種天地。從京城到沈陽還好,沈陽往北走了不幾日,人煙便日漸稀少,道邊土地還好,再往里看去,便可見到許多荒地,如狗啃般,這兒一點金黃,那兒一點田壟,都是這些年遷徙過來的邊民,一點點開墾出來的。只是按隨行諸人的說法,此地冬日過于寒冷,許多邊民剛遷徙過來,不識在此地耕種的訣竅,頭一兩年,往往有傾家蕩產(chǎn)了,還湊不夠過冬柴禾的,一冬天能凍死許多人,因此這一帶雖然土地肥沃,但人煙卻一直相當(dāng)稀少。

    果然,再往北走,越近邊境,城鎮(zhèn)之間的距離也就越長,往往走了一天,也難見多少行人,官道破損之處漸漸也多了起來,偶然有人同車隊插肩而過時,竟有泰半住了馬,同權(quán)家派出來迎接蕙娘的家人管事打招呼攀親戚?!獡?jù)說白山鎮(zhèn)周圍所有人家,都沒有不識得權(quán)家管事的。

    等到了白山鎮(zhèn),車隊繞著城門走了幾步,便算是繞過半邊城了,這樣小的城鎮(zhèn),多少也令隨蕙娘出京的那些‘副小姐’們大開眼界。她們中雖然有人出身窮苦,但到底還在天子腳下,又哪里見識過真正的荒涼呢?就連隨在蕙娘身邊的石英,按說也見過幾分世面的,都連連咋舌,又同蕙娘道,“據(jù)底下人說,這城里,一半人姓權(quán),還有一半人,都在為姓權(quán)的做事,這個城,說是白山鎮(zhèn)呢,其實也就是權(quán)家鎮(zhèn)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