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作者有話要說:中午開新文~ 求收藏求留言求包養(yǎng)專欄~ ☆、2 炫富 閣老壽筵,自然是香煙繚繞、細樂聲喧,處處火樹銀花、雪浪繽紛,男客們由閣老本人并族中子弟、一應(yīng)女婿外戚相陪,女眷們就交給閣老太太、少奶奶并姑奶奶們作陪,楊家人口不多,可夫家顯赫的姑奶奶卻不少,這個陪一桌,那個陪一處,是處處歡聲笑語,都很給姑奶奶的面子,上一道菜,夸一個好字。連遠處戲臺子上演出的那些個吉祥大戲,似乎都翻出了新意,看得眾人眉開眼笑、贊不絕口。 有少奶奶親自作陪,西花廳內(nèi)的氣氛也不差,焦文娘一落筷子,眼睛就彎了起來,“這蟹凍,是鐘師傅親手做的吧?!?/br> 春華樓也算是京中名館了,架子也足,一般酒席,是請不動大師傅鐘氏掌勺的。這一點滿桌子人心里都有數(shù),卻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出就中不同。云貴總督家的何蓮娘便笑道,“文meimei,你嘴巴刁呀,我嘗著,同上回在許家吃的那一盤,似乎也沒什么不一樣的地方?!?/br> 楊家也是春華樓的常客,時常叫了整桌酒席回來待客的,楊四少奶奶當(dāng)然品嘗過春華樓的招牌菜,可她也吃不到焦文娘這么精。一時也好奇問,“這怎么吃出來的?” “鐘師傅手藝細,一樣是蟹rou剁泥混rou做的凍兒,他的幾個大徒弟,滴過姜醋汁去腥也就罷了。”文娘便笑道,“可鐘師傅自己做的呢——” “文娘。”蕙娘本來沒開腔,此時忽然笑著擺了擺手?!扮妿煾氮氶T絕技,你隨口胡說出來,要被他知道了,以后他還應(yīng)咱們家的單子嗎?” 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仿佛是一錘定音,透了不容違逆的淡然,幾乎一樣的音色,文娘聲調(diào)俏皮,聽著也甜美,可到蕙娘開腔,靜、貴二字簡直呼之欲出。 文娘頓時就不吭聲了,蕙娘反而轉(zhuǎn)向楊少奶奶,微笑道,“瑞云jiejie,幾年沒見,你都已經(jīng)有身孕啦——還記得我六七年前上你們家吃酒,一樣也吃了這水晶蟹凍,也是這隆冬臘月的,難為你們哪里尋來這樣鮮肥的蟹。我可簡直是吃個沒夠,回去一問春華樓,卻說是府上自己預(yù)備了一批……沒想到幾年后又在冬日得此美味,卻是在閣老府上了?!?/br> 會說話就是會說話,少奶奶心底亦不禁嘆了口氣:都是京城貴女,自然自小相識??蓮那敖骨遛λ齻冞@群人,雖不說愛搭不理,可不忮不求、不卑不亢,從來也不和誰套近乎。自己當(dāng)時年紀(jì)小,還想不明白,是母親一語點醒:她要繼承家業(yè),怎會在后院打轉(zhuǎn),你們就不是一路上的人。 可現(xiàn)在身份一變化,她的態(tài)度就轉(zhuǎn)圜得這么自然,才幾句話,拉了交情,捧了自己的夫家、娘家,四少奶奶也知道她是在客套,可她焦清蕙就硬是識貨,夸得硬是地方,她也不由得面上有光,大為得意,“其實說穿了也沒什么,無非是大缸儲著,每日里澆蛋白催肥,不要說養(yǎng)兩個月,就是養(yǎng)三個月四個月到年邊正月,都一樣是肥碩鮮嫩的。只黃就不那樣滿了,是以我們也不蒸著炒著,只以之做些蟹rou點心。” “這是娘家?guī)淼慕^活吧?!贝罄砩偾浼业氖淠铩憬颊怪杜阈χ恿丝?,“現(xiàn)在冬日里能吃著新鮮螃蟹的,京城里就不獨良國公一家了。” 幾句話就帶起氣氛,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起這家的招牌菜,那家私家的絕技,哪個班子又排了新戲,上回在誰家看著的。何蓮娘還問四少奶奶,“這鐘師傅年紀(jì)大了,今日府上席開何止百桌?他肯定應(yīng)承不過來,難道就專應(yīng)這一道點心不成?” 蕙娘給她搭臺,四少奶奶也有心給蕙娘做面子——也是有意思考??夹^ツ?,她便望著蕙娘,笑道,“蕙meimei是行家,倒要考考你,吃著怎么樣?” “這一桌都是鐘師傅的拿手菜,肯定是他的手藝了?!鞭ツ锓畔驴曜?,輕輕地拿帕子按了按唇角,“也有一兩年沒叫過春華樓的菜了……” 一桌人不禁都看向蕙娘,仿佛她一句話,就能將春華樓這幾年來的變化定個好壞調(diào)子——蕙娘卻似乎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矚目,她根本不以為意,嫣然一笑,輕輕地點了點頭,“幾道菜都做得不錯,鐘師傅的手藝,也是越來越好了?!?/br> 眾位姑娘都笑了,“得你這句話,不枉他們今日的用心了?!?/br> 四少奶奶還想逗著蕙娘多說幾句的,但見吳家的嘉娘一張俏臉雖然也帶了笑,可從開席到現(xiàn)在,一句話也未曾說過,知道她還是介意剛才人前落了沒趣。便不再給蕙娘抬轎子,轉(zhuǎn)而逗吳嘉娘說話,“聽說嘉meimei外祖家里又有了喜事,是要往上再動一動了?” 吳嘉娘的笑,頓時熱情了幾分,口氣卻自然還是淡淡的、懶懶的?!笆怯羞@么一說,不過舅舅一家都風(fēng)雅,我們在他們跟前,也不提這些俗事?!?/br> 石翠娘不像是何蓮娘,只貼著蕙娘、文娘,她同焦家兩個姑娘也說得上話,和吳嘉娘也親熱,嘉娘一邊說,一邊舉筷子,才一動她就笑了。“哎呀,又戴了新鐲子出來,也不給我們開開眼,偏就只是藏著掖著,不肯露個好?!?/br> 富貴人家的嬌客,成日里除了打扮自己,也沒有別的消遣了,十二三個小姑娘鶯聲燕語,都笑道,“快擼了她的袖子起來,讓大家瞧瞧!次次見面,她鐲子是從不重樣的,這一次又是從哪里得了好東西?” 吳嘉娘生得也實在好看,一雙大眼睛好似寒星,偶然一轉(zhuǎn)便是冷氣逼人,只這冷和蕙娘又不大一樣,蕙娘的冷,冷得淡、冷得客套,冷得令人挑不出大毛病,可吳嘉娘就冷得傲,尤其焦家兩姐妹在座,她雖是笑著,笑里卻始終寫了三分輕蔑。此時得了眾人起哄,仿佛眾星捧月一般,成了場上焦點,這輕蔑才慢慢地淡了去,卻仍是擺手,“什么好東西,就是舅母給了一對紅寶石……” 一邊說,一邊半推半就,已經(jīng)被何蓮娘擄起袖子來,果然一雙欺霜賽雪的手腕上穿了一對金鑲玉的鐲子,金自然是十足成色,玉面也是潔白無瑕,上等和田美玉,最難得卻還是玉中兩點驚心動魄的鴿血紅,晶瑩剔透不說,大小形狀也都極為相似。一望即知,這是把大的那塊硬生生琢成了這小的形狀。此等手筆,亦由不得人不驚嘆了。 “這是硬紅吧!”吏部尚書家的秦英娘一直未曾開口,此時倒是一句話就道破深淺,“這樣大小的硬紅,比軟紅不知難得多少,是從西邊過來的?” 四少奶奶亦不禁托著嘉娘的手,細看了良久,方才笑道,“真是稀世奇珍,最難得在你這樣的手上,就更顯得好看了?!?/br> 嘉娘莞爾一笑,將袖子徐徐地放了下來,“瑞云jiejie夸人,來來去去也就是這兩句話。” 這話說得有意思,少奶奶有些納悶,細細一想,這才明白過來:剛才在婆婆身邊侍奉。云貴總督何太太夸蕙娘,“好衣服也要天生麗質(zhì)才穿的好看”時候,自己隨聲附和了幾句。沒想到嘉娘居然記在心里,自己再說這話,她不軟不硬,就給了個釘子碰。 一樣是名門貴女出身,少奶奶在家做嬌客的時候,做派未必比吳家小姐差,她心里不禁有幾分惱怒,可嘉娘打了個巴掌,又給塊糖,自己噗嗤一聲,倒笑起來,“可就來來去去這兩句話啊,偏偏就那么中聽!” 她比少奶奶小了五歲,算是兩代人了,少奶奶一個是主人,一個也不好和小輩計較,便跟著笑起來。蕙娘恰好又于此時說,“剛才那首《賞花時》,唱得好,崔子秀的聲音還是那么亮——他也算是能唱的了?!?/br> 幾句話就又把話題岔開了,此時酒席將完,蕙娘話也不多,先贊春華樓的鐘師傅,再贊麒麟班的崔子秀,其實都是在給主人家做面子。少奶奶幾年沒見她,從前也不熟悉,本來心里是沒有好惡的,反而和吳嘉娘還更熟悉一些兒,此時倒是對蕙娘更有好感。 她偶然打量蕙娘一眼,見她一手?jǐn)R在扶手上,輕輕打著拍子,唇邊似乎蘊了一絲笑意,背挺得筆直,姿態(tài)又寫意又端正。襖裙雖很跟身,可穿了這半天,都沒一絲褶皺,少奶奶平日里雖然打扮得一絲不茍的,可看看蕙娘,再看看自己,不期然就覺得自己這衣裳實在有些見不得人,畢竟是坐下站起的,腰間已經(jīng)有了一點折痕…… 再看一桌子人,打量蕙娘的人絕非一個兩個,少奶奶也是過來人,深知就里:思巧裳在京城沒有分號,如有,恐怕今日席一散,管家們就要盈門了。照著焦清蕙這一身花色樣式,稍微一改搭配,不到半個月,準(zhǔn)有十幾套這樣的衣服出來。再過上一個月,宮里都要穿上這樣的裙子了……只要那南邊的星砂不斷貨,往后一兩年內(nèi),思巧裳是管染管賣,絕沒有賣不掉的擔(dān)憂。 其實,照少奶奶來看,衣服也無非就是那樣,最要緊還是蕙娘穿得好看——說穿了,還不是她人生得好?可沒辦法,從前就是這個樣子,名門嫡女,沒幾個看得起焦清蕙的,背地里議論,都撇著嘴,“上輩子撞了大運,這輩子托生在焦家,一個庶女,倒比宮里的金枝玉葉都要風(fēng)光了……”可見了焦清蕙,見了她穿的用的,嘗了她吃的喝的,由不得就興出嘆息來,就興出想望來:難為她怎么能這樣費心,有如此巧思。這樣的好東西,“我也要有!” 久而久之,倒都懸為定例了,京城流行看高門,高門流行看宮中,宮中流行——卻要看宮妃們的親眷,這些一等豪門的風(fēng)尚,而一等豪門的風(fēng)尚,卻要看焦家的蕙娘。這三年來,她閉門守孝從不出門應(yīng)酬,這一風(fēng)潮才漸漸地褪了,滿以為此事也就再不提起,沒想到重出江湖第一頓飯,還和從前一樣,明里暗里,眾人都看著蕙娘,又想學(xué)她,又不知該怎么學(xué)。 到底還是有人忍不住,何蓮娘開口了,“蕙jiejie,你今日穿這樣厚,怎么不熱么——唉,這樣厚的料子,看著也不特別緊身,怎么你這坐下站起來的半天了,身上還沒一絲褶,尤其腰這一塊,平展展的,又不是漿出來那硬挺挺的樣子,真是好看?!?/br> 蕙娘笑道,“這幾天身子弱,怕著涼了要喝藥,出門總要穿得厚實一些。” 說著,就指給蓮娘看,居然是一點架子都沒有,也不藏私?!笆俏覀兗已绢^在這里捏了個褶子,就顯得腰身細些,并且褶子繃著,身前身后就不容易起皺了?!?/br> 眾人的眼神唰地一聲,都聚向蕙娘似乎不盈一握的小蠻腰。文娘恰于此時抱住雙臂,輕輕地打了個寒顫,“jiejie這一說,我也有些冷了?!?/br> 便命丫頭,“煩你出去傳個話,令我丫頭把小披風(fēng)送來,再取枚橄欖來我含?!?/br> 少奶奶忙道,“橄欖這里也有?!?/br> 說著,早有丫頭取過橄欖來,文娘插了一塊送入口中,過了一會,覷人不見,又輕輕地吐了——卻不巧被少奶奶看見。 少奶奶心中一動,掃了焦家兩姐妹跟前的骨碟一眼,見非但碟上,連碗里筷頭都是干干凈凈的,不比別人跟前,總有些魚刺、菜渣。她心里明鏡一樣:兩姐妹面上客氣,夸了鐘師傅的手藝,其實還是沒看得上外頭的飯菜,不過是虛應(yīng)故事,勉強吃上幾口而已……自己和婆婆雖然用了心,奈何這兩朵花兒實在是太金貴了,到底還是沒能把人招待得舒舒坦坦的。 正這樣想時,焦家丫鬟已經(jīng)低眉順眼,進了西花廳,手中還抱了一個小小的包袱,文娘動也沒動,只安坐著和何姑娘說笑,那丫頭在文娘身邊輕輕一抖,便抖開了極輕極軟的漳絨小披風(fēng)——一望即知,是為了這種室內(nèi)場合特別預(yù)備的。又半跪下來,伸手到文娘胸前,為她系上帶子。 少奶奶先還沒在意——她還是忍不住偷看了幾眼戲臺上的熱鬧,只聽得石家翠娘忽然半是笑,半是驚嘆地說了一句,“哎喲!這真是……”,桌上便一下靜了下來,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左右一看,只見吳嘉娘臉上連笑影子都沒有了,滿面寒霜,端端正正地望著戲臺,看個戲,都看出了一臉的殺氣。滿桌人,卻只有她一個看向了別處,其余人等,都正望著—— 少奶奶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去,不禁也輕輕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文娘卻仿若未覺,她倒是和吳家的嘉娘一樣,都專心致志地看著戲臺上的熱鬧,只令丫頭在她胸前忙活,只她坐得直,丫頭又半跪著,必然要探出身子,伸出手來做事。這一伸手,袖子便落了下來。 無巧不巧,這丫頭手上,也籠了一對金鑲玉嵌紅寶石的鐲子,那對紅寶石,論大小和吳嘉娘手上那對竟不相上下,唯獨光澤比前一對更亮得多,被冬日暖陽一照,明晃晃的,竟似乎能刺痛雙眼。 少奶奶望著焦家文娘,沒話說了:吳家、焦家素來不卯,兩家姑娘爭奇斗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本以為今日有自己親自照看,縱有暗流洶涌,也不至于鬧到臺面上來。沒想到文娘一句怪話也沒說,居然就已經(jīng)是給了吳家嘉娘一記響亮的耳光。 焦家富貴,的確是名不虛傳……只是再富貴,這般行事,是不是也有點過了? 不知為何,少奶奶忽然很想知道蕙娘此時的心情,她閃了蕙娘一眼,卻失望了:蕙娘的鵝蛋臉上還是那抹淡淡的笑意,她竟似乎根本沒明白場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本來這熱鬧就已經(jīng)夠瞧的了,沒想到石家翠娘,看熱鬧不嫌事大,待那丫頭給文娘系了披風(fēng)——又奉上一個小玉盒,啟開了高舉齊眉端給主子,文娘拿起銀簽取了一小塊橄欖含了——她便忽然眼珠子一轉(zhuǎn),笑嘻嘻地道,“文meimei,你今日戴了什么鐲子,快讓我瞧瞧?” 這個石翠娘!少奶奶啼笑皆非,卻不禁也有些好奇。可文娘欣然提起袖子,眾人伸長了脖子看去時,卻見得不過是個金絲鐲,均都大為吃驚:金絲鐲這種東西,一般富貴人家的女眷都不會上手,更別說她們這樣的層次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無人夸獎,連吳嘉娘的臉色都好看了些。少奶奶細品文娘神色,知道這鐲子必定有玄機在,她身為主人,本該細問,可又怕村了吳嘉娘:再掃她一次面子,吳嘉娘真是好去跳北海了,便有意要囫圇帶過,“做工確實是細致的——” “這也就強個做工了?!鞭ツ镩_口了,一桌人自然靜下來,聽她古琴一樣的聲音在桌上響?!耙话汨C子,實在是沉,家常也不戴。這鐲子拿金絲編的,取個輕巧,也就是‘渾圓如意,毫無接頭’能拿出來說說嘴,再有里頭藏了兩枚東珠,聽個響兒罷了。” 說著,便隨手?jǐn)]起自己的袖子,把一只玉一樣的手腕放到日頭底下,眾人這才看出,這金絲之細,竟是前所未有,雖然鏤織成了鐲型,但金絲如云似霧的,望著就像是一片輕紗,里頭兩枚東珠滾來滾去,圓轉(zhuǎn)如意絲毫都不滯澀,被陽光一激,珠光大盛,兩團小小光暈同金色交相輝映,燦爛輝煌到了極點??赊ツ锸忠灰崎_,在尋常光源底下,卻又如一般的金絲鐲一樣樸素簡單、含蓄內(nèi)斂了。 眾人至此,俱都心服口服,再說不出話來,西花廳內(nèi)竟是落針可聞。好半日,何姑娘才咋舌道,“好大的珍珠呢,這樣撞來撞去的,如撞裂了,可怎生是好?” 蕙娘、文娘姐妹對視一眼,俱都笑而不語,眾人心下也都是穎悟:焦家又哪里還會在乎這個呢?若撞裂了,那就再換一對,怕也是易如反掌吧…… 有了這段小小的插曲,眾千金也都不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攀比了,反而一個個安生看戲,再不說別的,廳內(nèi)氣氛漸漸地又熱鬧了起來。過了一會,蕙娘起身出去,臨起身前,她輕輕地掐了文娘手背一下,動作不大,即使少奶奶一直在留心她姐妹倆,也幾乎都要錯過了。又過片刻,文娘也起身出去了,少奶奶心中大奇,卻恨不能跟著出去,只好勉強按捺著看戲,又過片刻,正廳來人:她母親良國公夫人命她過去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enjoy~~~~~~~ 第二章也要打卡喲~有啥想問的都可以問!因為我找到回復(fù)評論的辦法了,原來回一個評論,起碼卡五分鐘,現(xiàn)在可以秒回! ☆、3逗斗 自從少奶奶有了身孕,便一心在婆家安胎,很少回娘家去,權(quán)夫人難得到楊家赴宴,自然要和女兒說幾句私話。楊太太這一點還是能夠體諒的,甚至幾個大姑子都有心成全,楊少爺?shù)碾p胞jiejie楊七娘忙里偷閑,還命人在小花園的暖房里布置了兩張交椅,她握著少奶奶的手,“你大肚子的人,也不好久站,在這里多歇一會兒,暖暖和和的——西花廳里有我呢!” 權(quán)夫人冷眼旁觀,等大姑子走了,才慢吞吞同少奶奶說,“雖說也有這樣、那樣的苦處,可為人媳婦,那是在所難免。你算是有福氣了,幾個大姑子都待你不錯?!?/br> 少奶奶也沒什么好抱怨的,“家里人都好?這回爹也過來,只是我身子沉重,又不得相見了。” 兩人幾個月沒見,雖然權(quán)家時時派人送這送那的,但到底是親娘,見了面還是有話要問,“姑爺待你如何?肚子總還太平吧?婆婆這幾個月,沒乘機往你房里塞人?” 待少奶奶一一答了,“都還好的,姑爺一心讀書,得了閑就回屋里,從不出門廝混。婆婆最近,別有心事——您也知道許家的喜事……前幾天二哥還來給我把了脈,說是脈象很穩(wěn),沒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怕胎兒還是大了一點?!?/br> 說到許家喜事,權(quán)夫人會意地露出一絲笑意,可一聽女兒這么說,她的眉峰又聚攏了?!澳愣缭趺礇]和我提!” 少奶奶二哥權(quán)仲白,乃是大秦有名的再世華佗。他少年學(xué)醫(yī),不但得到權(quán)家家傳針灸秘法,還師從江南名醫(yī)歐陽氏。雖說身份尊貴,太醫(yī)院供不下這尊大佛,他沒領(lǐng)朝廷任命,但事實上已經(jīng)是皇朝幾大巨頭的御用神手。江南江北,將他的醫(yī)術(shù)傳得神乎其技,幾乎是可以生死人rou白骨,這當(dāng)然有夸大成分在,但應(yīng)付少奶奶這么一個孕婦,那自然是綽綽有余的。少奶奶忙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二哥照看著,還能出什么差錯不成?您就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她說得也有道理,權(quán)夫人皺眉思忖了半日,這才意平,到底還是嘆了口氣,“這個仲白呀!” 權(quán)仲白什么都好,從人品到長相,幾乎全沒得挑,可卻也不是沒有毛病。少奶奶聞弦歌而知雅意,一聽母親口氣,便會意了:“您這是又起了給哥哥說親的念頭?” “三十歲的人了,都到了而立之年……”權(quán)夫人一提起來就是愁眉不展。“膝下空虛不說,房里也是空蕩蕩冷冰冰的,連個知疼知熱的人都沒有。這樣下去,我將來也沒有面目見地下的jiejie??赡阋仓溃惶嵊H事,他恨不得掩耳疾走。這一次我是下了狠心,一定要給他說門親事了。他倒好!問皇上討了差事,怕是等你生產(chǎn)完了,開春就要下江南去!這一去山高水遠的,親事一耽擱,可不就又是一年?” 少奶奶也不禁陪母親嘆息起來,又忙獻寶表忠心,“我回回見了二哥,也一樣催他。還有姑爺也是,得了我的吩咐,見一次勸一次……” 權(quán)夫人倒被她逗笑了,拍了拍女兒的手,“還是閨女貼心,你那幾個哥哥弟弟,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要不是你和瑞雨都還懂事,娘真要被搓摩死了?!?/br> 她便和女兒商量,“你哥就先不管了,只說如今幾個姑娘,今日你公公壽筵,人到得齊。我冷眼看著,秦家英娘——那是剛說了親了,就沒說親,那長相也配不上仲白。左看右看,還是吳家的興嘉,人生得好,除了傲些,別的也是極好的,最難得是我自小看大——” 剛說到這里,權(quán)夫人無意間往窗外一看,話就斷成了半截兒,她瞇起眼睛,透過玻璃窗戶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正在院子里徘徊的兩位姑娘。雙眼奇光閃爍,竟似乎是看得癡了。 少奶奶跟著她眼神看去,也是眉峰一挑:“您來得晚,她們往花廳去了,那是焦家兩位明珠,我一說,您就認出來了吧。” 蕙娘、文娘的出身,權(quán)夫人自然了如指掌。還是老問題——雖然樣樣都好,卻到底還是庶女出身,再說,焦家雖然富貴驕人,但也不是沒有軟肋……權(quán)夫人剛挺起來的脊背,頓時又是一松,她失望地靠回椅背,倒是又有些好奇,“天寒地凍的,不在里頭吃酒,她們走出來做什么?” 少奶奶倒是猜到了一點,她也是大為好奇蕙娘的反應(yīng),便沖母親狡黠地一笑,招手叫了個人過來。 # “天寒地凍的,不在里頭吃酒,您拉我出來做什么?!?/br> 文娘也正這么問著jiejie,她伸出手給jiejie看,果然,才從屋子里出來沒有一會兒,這青蔥一樣的十指,已經(jīng)凍得泛了白。 蕙娘倒似乎一點兒沒覺出寒意,她攜著文娘的手,在一株蒼虬癭結(jié)的老梅樹前止了步,微微抬頭,竟是悠然自在,“她們府上的梅花,倒的確是開得漂亮,這宅子這樣新,梅花卻是老的,也不知費了多少工夫,才從別處移來呢。” 做jiejie的要裝傻,文娘還能如何?她想掙開蕙娘掌握,但jiejie捏得緊,她力氣確實不如蕙娘大,除非掙扎,否則怎掙得開——在別人的地盤,她又好意思拉拉扯扯的?索性一咬牙,也露出笑來,“我看,倒不如潭柘寺的梅花漂亮,就是再好,孤零零這一株,也沒什么趣味?!?/br> 文娘這孩子,從小就是倔。 蕙娘嗯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地望著一樹凍紅,似乎早都已經(jīng)走了神兒,竟站住不動,不再走了。 她穿得厚,一身錦緞扛得住,文娘卻只在緞襖外披了一件薄薄的漳絨披風(fēng),原來走動著還不覺得,眼下一停步,北風(fēng)再一吹,這嬌嫩的皮rou,如何捱得住沁骨的寒意。咬著牙死死地頂了一會,到底還是受不了苦,連聲音都發(fā)了顫?!敖?!” “火氣凍下去了?”蕙娘這才重又邁開了步子,她連看都不看meimei一眼,聲音也還是那樣雅正平和,甚至連臉上的笑意都還沒退。 文娘一是凍、一是氣,牙關(guān)雖咬得死緊,貝齒卻還是打了顫,“你、你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當(dāng)著那許多長輩的面,你還長篇大套地給她沒臉,我還連一句話沒說呢,你憑什么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