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 愛,就是理由
肖張帶人再一次的去了國公府,人帶的還挺多。 冼國公突聞消息頓覺不妙,但還是問:“我兒是清白的?” 肖張掃了掃頭:“真不好意思,你兒子可能是清白的,但是還要核查,暫時不能放回來,然后我要再帶走一個兒媳婦——安孫氏?!?/br> 冼國公氣炸了,咳嗽了好幾聲,被人攙扶住,他指著肖張:“你究竟是來為我冼國公府洗清冤屈的,還是來公報私仇要毀了我們府宅安寧的?!” 安孫氏有著一瞬間的慌亂,但轉瞬就平靜下來,欠了欠身道:“先夫在世時的確得罪過小肖大人,還請大人恕罪,妾也愿意替先夫賠罪?!?/br> 肖張:“你倒也不必先給我扣上一個報復的帽子,我若沒有確鑿證據(jù),是萬萬不會來找你的。李推官?!?/br> 李推官就是先前那個想拍白雪馬屁討上司歡心,結果拍到馬腿上的人。他立馬站出來道:“這一個是花樓老鴇,一個是鐵匠鋪的老蔣,他二人皆可證明,有一個皮膚黑,單眼皮,窄鼻梁,厚嘴唇的男子在他們那買個東西,就是本案的兇器——迷藥還有錘子鑿子,鐵匠鋪甚至拿出了相同款式的東西?!?/br> 肖張:“冼國公可叫出來一堆人,咱們眾人當中選一個,看看這二人是不是同時指認一個人?!?/br> 冼國公揮了揮手,叫管家叫來了一堆人。 老鴇和鐵匠分別指認,指認的都是馮由。 馮由的心理素質不強,見到官差們,兇神惡煞地找上門了就有些崩潰,拿眼睛不住地看安孫氏身邊的丫鬟。 冼國公夫人已經(jīng)病的起不來床,今日并不在場。 冼國公猶疑不定:“我兒媳向來賢惠……” 肖張撒了個謊:“籍月柔已經(jīng)招供了,安和是清白的,她是受人指使才攀咬安和的?!?/br> 冼國公立即不說話了。 肖張一扭頭看向馮由:“現(xiàn)在實話實說,你只是個聽命行事的奴仆而已,倘若到了大理寺再拷問,那可是包脫一層皮的。你招還是不招?!”后一句話,肖張由和緩的升降突然變成了申斥。 眾目睽睽之下,馮由的心理壓力很大,額頭上直出冷汗,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連鼻涕都哭了出來:“奴才,奴才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就是奴才的娘子,讓奴才買一些迷藥回來,再買一些錘子鑿子,說是家里有活要干,要修一修磚瓦墻。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跟奴才沒關系啊?!?/br> 孫氏眼睛一閉,思慮周詳,結果壞在了一個奴才身上。 孫氏身邊的丫鬟頓時撲過去又打又罵:“我何曾說過這樣的話,你這個狗男人污蔑我,怕咬我,這事和我沒關系,你好賭又好色,準是收了旁人的錢,過來誣陷太太的?!?/br> 肖張步步緊逼:“他最近的確得到過賞錢,賞錢上拴著紅繩,紅繩有護身、祈愿、求平安的意思,這條繩索挽的尤其精細,編法也很特殊,我在魏意他兒子身上看見過。我特意去打聽了一下,這是魏孫氏給他兒子帶上的,是前年過年時,孫家的老太爺給外孫帶上的?!?/br> 孫氏的牙關繃不住了,她看著在肖張手中的紅繩,眼淚唰的落下:“祖父認為,紅色是吉祥平安的顏色,能夠帶來平安,承載祈愿,左腳系紅繩走夜路不遇鬼神。祖父一輩子不信鬼神,但上了年歲,還是叫祖母去寺廟里求幾個保護晚輩后生。我那串紅繩拴著銅板,是用來做護身符壓歲錢給我未出世的孩子的?!?/br> 肖張了然:“你的孩子沒了?!?/br> 孫氏擦了一把眼淚:“他喝多了酒,推了我一把,我盼了那么久的孩子就沒了?!?/br> 她這種說話方式幾乎是默認她殺了安城。 冼國公驚呆了,溫順,有著良好家教的兒媳婦居然是殺人兇手,這比兄弟相殘更加令人不能置信。他腦袋嗡嗡作響:“安城不是故意的,那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故意去做?” 孫氏一笑:“你們都這么說,你們這么說了,就好像我的孩子還能回來,就好像我沒疼沒痛過?!?/br> “因為這個……因為這個殺了他,因為孩子殺了丈夫,這是哪兒來的道理?!”冼國公急的直跳腳。 孫氏冷冷的說:“這是天下女人都說得通的道理。我決定殺安城那天,是因為安城強迫我的婢女,被我阻止,結果又推了我一把,我腰上帶著的紅繩銅板直接就被勾到了地上。他覺得掃興就那么離開,腳就踩在銅板上。那是我祖父給的祝福,那是我兒過年的壓歲錢,就被臟腳給踩臟了,我根本就撿不起來。從那個時候我就意識到,我的孩子和這個銅板一樣不重要,隨隨便便掉在地上也沒關系,踩一腳也沒關系?!?/br> 據(jù)說紅繩銅板除了能避邪,還能令佩帶者內(nèi)心平靜,及凈化雜念。 顯然,根本起不到作用。 冼國公被氣的腦袋炸倒在座位上,“居然因為這種事情來殺了自己的丈夫,還要陷害小叔子,你真丟你們孫家的人,孫家的臉面都讓你敗壞光了!我一定要孫家給我一個交代!你這毒婦,惡毒的毒婦!” 孫氏木然的說:“你們說的話我聽太多了,公公夸獎我賢惠體貼大方,不丟孫家的人,盼著我能夠扶持著安城早日成熟穩(wěn)重;可同時又說安城只是年輕愛胡鬧,男人風流不是毛病,縱容他納妾,胡鬧。婆婆夸我穩(wěn)重端莊,又把女人塞進他兒子的房里。真是聽膩了倦了,隨便你們怎么說吧?!?/br> 冼國公氣兒直沖腦門兒,一言不發(fā)。 肖張安慰道:“至少你的二兒子能回來了。” 孫氏被抓了起來,被帶上了手銬,差役壓著她,她顯得很冷靜:“月柔沒出賣我對不對?” 肖張聳聳肩膀:“我不知道,和她談話的是我娘子?!?/br> …… 白雪說了很多的話,籍月柔給出最大的反應就是一聲冷笑。 監(jiān)牢里很冷,劣質油燈散發(fā)著難聞的氣息,和已經(jīng)發(fā)霉的稻草混合在一起,地面的潮濕冰冷,到處爬的蟑螂老鼠,都在擊打著人的心理防線。 逼人的寒氣耿耿的星光隨著月亮透過鐵窗照射進來,漏聲丁丁角聲悠悠夜正長,隱隱能聽見,風吹著樹忽扇忽扇動,繞樹烏鴉風霜凄苦無棲處。 能在這種環(huán)境下?lián)蜗氯ィ粩嗟闹貜瓦@一句謊話,內(nèi)心也算堅韌,那必死的決心一定是孤注一擲的支撐。 白雪仔細的看她每一個表情回饋,最后得出的結論:“你是主動愿意為她赴死的?!?/br> 籍月柔僵了片刻,繼續(xù)抹著眼淚說安和。 白雪:“已經(jīng)找到了孫氏是兇手的證據(jù),肖張不會讓她逃掉,但我很疑惑你為什么舍命幫她。準確的說,是我的一個朋友,想知道理由。” 楊柳說,她不相信妻妾聯(lián)手殺丈夫這種事情,如果白雪能夠證明自個說的是對的,她愿意免費白打工三個月。 節(jié)省開支對于白雪而言,一直有著非常大的誘惑力。 籍月柔低頭重復著安和是兇手之類的話。 白雪:“是因為他花心嗎?” 月柔眼底閃過一抹諷刺:“如果大理寺覺得抓冼國公的兒子那么困難,完全可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兒,隨便給人扣帽子?!?/br> “迷藥還有殺人的工具,都是有購買渠道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查到了,東西是馮由買的,馮由是孫氏貼身丫鬟的丈夫,這點抵賴不得?!?/br> “……” “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殺人就一定會留下痕跡,沒有一個兇手是可以逃掉。馮由會像你這樣忠心耿耿不出賣她嗎?我覺得不會?!?/br> 籍月柔終于抬起頭來出現(xiàn)了rou眼可見的慌:“你們要是不想抓冼國公的兒子,那就直接處死我交差得了?!?/br> 白雪讓那個衙役走遠一點,然后說:“這個案子最后定義誰為兇手跟我都沒太大關系,我只是為了免三個月的工資,來問一問你的理由?!?/br> 籍月柔聽著這荒誕的話,怔怔的看著她,好半天才譏諷的笑著說:“我能有什么理由???無非就是想拼盡性命出掉兩個人渣?!?/br> 白雪:“繼續(xù)說?!?/br> 籍月柔:“安城,一坨扶不上墻的爛泥,他的父母把希望寄托于一個賢惠的女人身上。安和,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表面上看著正直,實際上一直暗自窺探嫂子。當然了,冼國公府沒一個好東西,冼國公夫人是個說一套做一套的小人,冼國公是個毫無決斷的男人,他在兩個兒子當中徘徊,導致了孫風杳的悲慘,讓她作為一個女人被丈夫懷疑和小叔子有染,被小叔子幾次威脅強迫。所有人都在害她,我要救她,我只能這么救她!” 白雪:“你為什么要救她?她幫了你?還是……” 籍月柔笑盈盈的不說話,白雪突然明白了理由。 沒有比這更正當,更恰當,更有理有據(jù)的理由了。 籍月柔用指尖擦去淚滴:“都是我的錯,原本準備的是冰塊,結果被我保存不到弄化了。也許是老天捉弄,上元節(jié)還沒結束天就暖了?!?/br> “冰會斷裂,用冰錐來殺人,尸體的傷口上會留下凍傷壞死的痕跡,再分析誰能拿到冰,一樣可以找到兇手?!卑籽┯幸恍┻z憾月牙不在,因為除了月牙以外沒人聽得懂:“洛卡爾物質交換定律告訴我們,犯罪行為人只要實施犯罪行為,必然會在犯罪現(xiàn)場直接或間接地作用于被侵害客體及其周圍環(huán)境,會自覺或不自覺地遺留下痕跡。” 籍月柔一字一句的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但是我把我能說的都說了。你是女人,你應該明白她有多難,幫幫她,所有的罪我來承擔?!?/br> 白雪尚未說話,就聽見隔壁傳來一聲。 “并非我是那偷聽人墻角的小人,只是我被關在這,離不開?!卑埠蛷母舯诎l(fā)出動靜:“我不知道孫氏跟你說了些什么,但我從來對嫂子尊重,沒有絲毫僭越,甚至一直在避嫌?!?/br> 白雪默默的走到旁邊的欄桿處,看見氣靜神閑坐在那兒的安和。 安和抬頭:“肖二奶奶,有人在說謊。籍月柔,你的奮不顧身也許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偉大,你是被利用的棋子,被欺騙的愛人?!?/br> 說謊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是孤注一擲為了她的籍月柔? 是文質彬彬,有可能是衣冠禽獸的安和? 還是在籍月柔言語里,楚楚可憐的孫風杳? 白雪不清楚,但每個人都會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上來描述問題,信息不能達成一致,這并不奇怪。 至少現(xiàn)在可以確認殺害安城的兇手就是籍月柔,而幕后的指使者是孫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