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 莫殷其成親
十月初十,莫殷其大婚,整個長城都躁動起來。 白雪覺得長安的確好,若是在涼州的話天兒早就冷下來,說不得還要下一場雪,而長安還是秋季,氣候舒適。 她要出門的時候,也只加了一件水田披風(fēng),里面著白底水紅竹葉梅花圖樣印花對襟褙子,一雙軟底兒繡花鞋墊了兩副墊,暖洋洋的。 秋菊說這樣穿顯著腳大,不好看,白雪就說:“我丈夫又不是崇文館的講師,大不大又何妨?” 秋菊沒聽懂。 肖張笑彎了腰,整理了一下身上披著的黑色披風(fēng),然后伸手?jǐn)r著白雪的腰,道:“娘子出了門可要小點聲說?!?/br> 白雪邁過的門檻:“你當(dāng)我傻,出了門我才不說呢?!?/br> 夫妻兩個出了門,進(jìn)了花園,一潭湖水像一面明亮的鏡子,橫跨湖面的橋好似落入人間的彩虹,徐徐走到對岸,樹間泛起的薄薄寒煙繚繞,深秋時節(jié)梧桐已是枯黃衰老之像。 走過二門進(jìn)了前院,再到西側(cè)院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外頭有日頭,但風(fēng)刮的涼,肖張便不愛騎馬,兩個人窩到一處,手挽著手。 肖張隨便挑了個話題:“你說這貴妃眼高于頂,平素辦個生日宴還得跳一些達(dá)官顯貴,怎么到了她的寶貝兒子這就挑個門戶這么低的?!?/br> “事有反常必有妖,那喜歡小腳的男人是不是得了陛下的心意,有一飛沖天的機會?” “我見沒有?!?/br> 不僅僅是肖張琢磨,不少人都在疑惑,各種打聽消息。 去了王府吃酒,更是私底下都悄悄議論。 這江家的女兒一來容貌不傾城,只算中人之姿,比白雪還要略差;二來家世不顯赫,比白雪要強點;三來賢德之名未有,最多比白雪乖巧,究竟哪來的手段本事勾搭上王爺呢? 現(xiàn)在外頭的人議論起人來總是要拿白雪做對比,畢竟白雪勾搭上肖張,和江女攀上了王爺一樣讓人震驚。 據(jù)說這兩個例子擺出來以后,各家夫人看管兒子更加嚴(yán)實,生怕自己苦心培育的一株幼苗,哪一日就攀折在了一個樣樣不行的女子手里。 她們兩個也成功的給一些資質(zhì)普通的女子信心,認(rèn)為只要命里有福,足夠拼,也能夠一飛沖天。 白雪恐怕也沒想到,她有一天也能成為一個榜樣。 四處張燈結(jié)彩,此刻人其實還不算多,因為那新娘子還沒接回來,多數(shù)人奔著熱鬧去跟著接親。 白雪不愛湊他們的熱鬧,就跟著肖張先來了王府。因為這一次是新婚男女不用分席,他們倆邊寸步不離彼此,顯得尤為親密。 沒去接親的還有大皇子一系,以莫云淵為首,肖張白雪夫妻,霍長歌王舒夫妻,還有魏意和他老婆。他老婆孫氏是吏部尚書之孫,也是位家世顯赫的貴女,就是瞧著有些嚴(yán)肅,發(fā)髻梳得很高, 對稱的兩支金蓮花底鑲嵌紅寶石步搖,四根翡翠珠釵,一身淡黃鑲領(lǐng)粉綠暗花對襟褙子,光是往那兒一站,就是通身氣派的人家。 大家相互見禮,她對著王舒還算客氣說話,對著白雪就只是淡淡點頭,階級分明的很。 白雪也不愛往她身邊湊,只拉著莫云淵說話,“月牙最近怎么樣了?吃的好嗎?睡的好嗎?腿有沒有浮腫?” 莫云淵簡潔的答:“好,好,不好,有浮腫,太醫(yī)看了,但都是正常的?!?/br> 白雪悵然若失,這些都是懷孕女子逃不過的劫,最難的是生產(chǎn),古代生產(chǎn)就是鬼門關(guān)里走一遭。 她至今都難以釋懷,自個既然都經(jīng)歷了穿越這么玄幻的事情,為什么就不到一個男人生孩子的地兒? 她幽幽的盯著肖張的肚子。 肖張無奈苦笑:“娘子,你再怎么盯著我看,我也沒法給你生個孩子?!?/br> 夫妻兩個的腦回路基本上在一條線上,不用吱聲都能搭上。 孫氏皺眉,真的聽不來這樣不規(guī)矩的話。天生她丈夫就是個浪蕩之人,自然也結(jié)交不到什么正經(jīng)人。她起來欠了欠身:“夫君,我瞧見了周夫人去打聲招呼?!?/br> 魏意百無聊賴的點了點頭,緊接著打了個哈欠。 孫氏這便走了,去了旁邊的一撮貴婦堆里說話。 肖張笑道:“這還是我頭一次看見嫂夫人?!?/br> 魏意:“你若是沒離開長安,還同我一起廝混,保不齊你大哥給你娶的也是這種女人?!?/br> 魏意荒唐,他爹恨不得把他塞到他娘肚子里面重新回爐一番,但這只是妄想,不得已就在成親這件事情上下了狠功夫,娶了最嚴(yán)厲家庭里最嚴(yán)厲的長女。 當(dāng)初陛下寵愛貴妃,提過一嘴立后,吏部尚書死不同意,不同于其他大臣嘴上嚴(yán)厲的反對,這位落實到了實事兒上。他梗著腦袋,直接在早朝上一腦袋撞到了龍椅前,當(dāng)場血濺三尺。 當(dāng)時都把陛下嚇懵了,陛下是準(zhǔn)備任意妄為,但那是后宮女子的事,世人往后說他最多是好色。要是真把一個大臣逼死在了早朝,史官一記錄,那后世可真的要指著他的脊梁骨罵,將他一打包塞進(jìn)商紂王周幽王的行列里。 后來吏部尚書被搶救了,立后的事陛下再沒提過。楊國忠那么橫,也沒把這一位怎么樣,畢竟別人只是嘴上說說不要命,這位是真不要命。 這一位今年已經(jīng)七十歲,頭發(fā)發(fā)白,牙齒掉的差不多,眼睛壞了,擺在吏部純粹就是個擺設(shè),但也是個高級擺件,陛下都怕他打了。 萬一有人做了個聯(lián)想,吏部尚書英年早逝,是因為當(dāng)年的狠狠一撞,那陛下就逃不開了。所以陛下最大的盼望就是他能活到八十歲,就可以徹底證明和陛下寵愛貴妃無關(guān)。 話扯的有些遠(yuǎn)了,再說回來,像這種人家拿命忠君愛國,督促陛下守規(guī)矩的,肯定要比其他人家更加嚴(yán)謹(jǐn)。 魏意娶了這種人家的女兒,簡直就是生生在他身上套了個枷鎖。 肖張道:“沒聽說你后宅被管的嚴(yán),是不是有好多侍妾嗎?” 魏意吐苦水:“都是她納進(jìn)來,我跟他成親第三個月提出納妾,她同意了。我要納的是歌舞坊里贖回來的綠柳,她給我納的是學(xué)堂先生家的女兒,那規(guī)矩嚴(yán)謹(jǐn)?shù)膭艃?,簡直就是縮小版的她,弄一堆這種女人當(dāng)侍妾,我圖個什么圖,自個活得太久,太瀟灑了?” “我懂你心中所想……”肖張本想安慰他兩句,跟他說一下感同身受,但話還沒說出口,突然感覺背后一涼,抬頭就看見白雪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他的舌根都打了一下場,立馬就改了口:“但是做男人怎么能就由著自己下半身做主呢,自律自制才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品行。你看看大殿下、霍大哥,為人嚴(yán)謹(jǐn)自律,這才是男人的楷模,我們應(yīng)該學(xué)習(xí)的對象?!?/br> 魏意聽得滿頭霧水,“你說的還是人話嗎?” 肖張拍了拍他的肩膀,果斷岔開話題,道:“外頭敲鑼打鼓聲漸進(jìn),是不是把新娘子給接回來了?!?/br> 王舒和白雪相識一笑,莫云淵霍長歌一臉嫌棄,這個狗腿子又故作正經(jīng)的樣子,簡直想讓人打他兩拳。 不過新娘子的確是到了先涌進(jìn)來的是賓客。 一些熟悉的面孔在人群當(dāng)中脫穎而出,守在正廳里的人瞬間多了起來,被安排著陸續(xù)入座。 只聽到一聲下轎,緊接著地上鋪了紅毯。 新郎莫殷其牽著紅綢,紅綢的另一端是蓋著蓋頭的新娘子。 白雪特意往下瞧了瞧她的腳,隨著步伐若隱若現(xiàn),一雙紅底兒鴛鴦蓮花并蒂繡花的確不大,也就白雪的巴掌大小,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難不成二皇子還真就是一個足控? “我聽人說,是先懷孕了,貴妃不得不捏著鼻子將人娶進(jìn)來,到底是官員的女兒,也沒法一碗紅花打發(fā)了?!蓖跏嬖诎籽┑亩闲÷暤?。 白雪:“我覺得可能性不大,當(dāng)初我進(jìn)肖家門的時候,她們還傳我肚里揣著一個,手邊牽著一個,背上背著一個呢?!?/br> 王舒撲哧一笑。 那邊夫妻二人已經(jīng)走到正堂,陛下貴妃沒法親自到場,由代替陛下傳旨的大總管見證了二人行禮,拜了天地父母,夫妻對拜,掀開蓋頭,兩人在禮部官員的注視下喝了合巹酒,送入洞房。 新娘子入洞房,照例她們這些女眷是要去后面看看。 王舒牽著白雪的手,兩個人隨著一眾人一起去后面。 整個王府都布置的十分鮮亮,不僅聽堂內(nèi)紅燭高燃,四處也都掛滿了紅燈籠,流光溢彩。那些個大紅的喜字貼在窗戶門上,屋里面鋪著紅色地毯,百子千孫被,各種帶著美好寓意的飾品裝點著,外面還有越人在不斷的吹著喜氣兒的歌。 新娘子坐在床上,貴婦貴女們紛紛夸獎模樣漂亮。 江淮羞澀低頭。 但白雪平心而論,之前見過江淮一眼,只是普通人,如今更是敷了一層脂粉,涂了厚厚的胭脂,畫著濃重的眉毛,簡直就像是戴了一層面具,能從這張臉上看出模樣漂亮,那真是一雙神仙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