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 袁寶寶
這分明是沖著那孩子去的。 戲子猙獰尖叫:“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月牙身邊的王舒反應(yīng)很快,捏著戲子的肩膀一把叫人掀開。 女眷們一陣驚呼,不敢上前。 來了幾個丫鬟,將這個戲子摁住幾巴掌抽下去,將人的臉瞬間抽的通紅。那戲子瘋瘋癲癲的要說話,用帕子塞了進去,堵了個滿嘴。 月牙倒在了地上整個蜷縮起來,雙手捂著肚子,咬著牙齒,一雙眼眉痛苦的扭曲著。 白雪飛撲過去將月牙抱起來,然后大喊:“來人,快請大夫,快找大皇子過來!” 月牙臉埋在白雪的懷里,倒吸了一口涼氣:“別,別去找莫云淵,這里不能亂,你要王舒安撫一下現(xiàn)場,你陪著我去后面休息一下?!?/br> 今天是開府的第一天,不能鬧出什么事。 白雪就算心痛也沒法子,只能按照她吩咐的又轉(zhuǎn)述了一遍,然后再幾個丫鬟的幫助下,七手八腳的將她抬起來,送往最近的殿內(nèi)休息。 場面亂糟糟,閃過無數(shù)的身影,無數(shù)的人臉,無數(shù)的神情,她們竊竊私語,她們大聲關(guān)懷。 但她們都是沒有顏色的,孤獨把身旁的人都抽成了黑白,天地間只剩下的月牙。 白雪真切的看清楚了月牙每一個痛苦的神情,不敢往她的下半身看,這要是見血,那就危險了。 寢殿里太悶,窗戶都關(guān)得嚴嚴實實,丫鬟們擠在床前,只能拿熱毛巾給她敷,聽她哀哀的叫著。 “啊——”一個丫鬟趴在月牙的病床前,突然嚎啕大哭,冷不丁的一聲如蛆附骨,嚇得人一個寒顫:“娘娘!娘娘!” 那聲音就跟人死了似的,從喉嚨里面發(fā)出尖銳的聲音,又像是指甲去抓玻璃盤子一樣。 好人讓她哭兩聲都覺得喪氣心慌。 白雪呵斥道:“閉嘴,滾出去!” 那丫鬟仿佛聽不見,還是一個勁兒的哭,還試圖去抓月牙的手。 其他的丫鬟還不敢攔著,只是勸:“花顏jiejie別難過,側(cè)妃娘娘一定沒事。” 花顏不為所動,就是一個勁兒的哭,拿出了哭靈的架勢。 月牙的臉色越發(fā)難堪慘白,閉著眼睛后躲,喉嚨里開始發(fā)出痛苦呻吟。 白雪忍無可忍,抓著花顏的頭發(fā)往后一拽,只聽她大叫一聲。 白雪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順手拔下自己頭上的發(fā)簪,抵在她的喉嚨上。 花顏動也不動,但嘴上還在放狠話:“我是陛下賞賜給王爺?shù)膶m女?!?/br> 白雪:“我是陛下親口夸過的肖家二奶奶?!?/br> 她簪子往前一遞,尖銳戳劃出了一道血痕,一字一句的威脅:“再敢叫一聲,我就弄死你?!?/br> 花顏瞬間閉嘴,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白雪給了她一個滾出去的眼神,她連滾帶爬的起身跑了出去。 寢殿內(nèi)恢復(fù)了安靜,除了月牙的低低啜泣聲,再沒有第二個聲音,丫鬟們老老實實的,不敢吭聲。 白雪立在床邊,半邊發(fā)際散落,遮住了神情:“沒事的,不用怕?!?/br> 月牙:“沒事的,不用怕?!?/br> 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安慰對方,別怕,是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白雪看著她眼淚就掉了下來,卻又不想讓對方還要費力來安慰自己,扭頭就用指腹把眼淚抹掉,然后若無其事的說:“剛才那是誰呀?我抽了她一巴掌,沒啥事兒吧?” 月牙虛弱的說:“陛下指的宮女,叫做花顏,伺候王爺?shù)摹!?/br> 白雪冷笑一聲:“那我剛才不應(yīng)該指著她脖子,應(yīng)該劃著她的臉,省得她人丑還多作怪?!?/br> 月牙微微笑了笑,手始終扶在肚子上,怕有個三長兩短,微微的刺痛,一直在提醒著她剛才的經(jīng)歷,緊繃的大腦神經(jīng)根本放不下來。 她不敢多想,又不能不去想。 白雪看著在床邊伺候著的丫鬟道:“一個個都看見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見著王爺?shù)臅r候記得學?!?/br> 丫鬟們連忙道是。 大夫一陣風的匆匆趕來,施針開藥,那么細長的針就扎在了月牙的各處,還特意的見血。匆忙熬的藥灌了下去,光是聞著都苦澀。 月牙本來是不用受這個罪的,是有人想害她。 最不愿意看見月牙生下這個孩子的肯定是貴妃那幫人。 楊貴妃虢夫人秦夫人金陽公主那幫人的面孔在白雪腦海中閃過,每一張都面目可憎,猙獰無比。 過了好久以后,大夫說:“沒事?!?/br> 這一聲猶如迅速退去的潮水,讓風浪的男孩歸于平靜。 白雪的人間在聽見這一句話后,重新染上了顏色。她渾身都是冷汗,濕漉漉的,人仿佛從海底撈了出來,怔怔的看著月牙。月牙已經(jīng)昏睡過去,整張臉慘白毫無血色。 大夫看了一幫人,覺得白雪是能說話的那一個,道:“孩子是保住了,不過側(cè)妃娘娘的身體很虛弱,需要臥床靜養(yǎng),沒到六個月不能下床。我開了方子,安胎藥要天天喝,一天兩遍,早上一遍,晚上一遍。六個月往后要天天下床來回走動,以此適應(yīng)生產(chǎn),還有就是孕婦絕不可再受到驚嚇,否則母子都容易有問題?!?/br> 白雪點頭表示一一記了下來,又問:“生完孩子會不會對她身體有害?” 大夫為難:“好好養(yǎng)著,能把傷害降到最低,但是沒法子,孩子是強行保住的,當娘的總要吃些苦頭?!?/br> 白雪的舌尖發(fā)苦發(fā)涼,月牙本來是不用受這種苦的,懷著孩子還能cao持飲宴,精神奕奕,本來應(yīng)該健健康康的生產(chǎn),卻偏偏受了這個罪。 這個仇要是不報,那就真窩囊了。 “月牙,月牙?!遍T外傳來的呼喚。 莫云淵的聲音急促,心跟燒焦了一般,偏偏不能跑過去,只能指望著別人推,他不斷的催促著身后的霍長歌快一點。 所有寢殿的門檻兒都被鋸掉,他暢通無阻的上來,一雙眼睛盯在床上,輪椅到了跟前,他只能用著手臂和上半身的力量往床上撲,爬著去觀察月牙的情況。 王舒站在莫云淵的旁邊,輕輕的嘆了口氣:“人怎么樣了?” “大夫說了前六個月都得在床上養(yǎng)著,母子都有損傷?!卑籽┑难垌话怠?/br> “怎么不早點告訴我?”莫云淵質(zhì)問白雪,整個人都慌了,他是等宴會結(jié)束以后才被人通知側(cè)妃被人推傷的。 白雪回答:“月牙不讓,怕開府宴亂了不吉利?!?/br> 莫云淵久久無言,后咬著牙,眼睛猩紅一片:“好好好,這么迫不及待就下手了?!?/br> 霍長歌輕輕地拍了拍莫云淵的后背,“先別著急,肖張已經(jīng)過去提審那個戲子了,月牙受的罪,肯定要人來承擔?!?/br> 白雪冷笑一聲:“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可是有好多人巴不得月牙死,先是戲子推了一下,后是那個叫做花顏的婢女趴在床邊哭,哭的又吵又鬧不讓月牙得安寧,好人聽了都覺得嚇得慌。我這個人忍不得,直接扇了一巴掌,聽說是王爺?shù)耐ǚ浚冉o王爺賠個不是。” 莫云淵正一肚子的氣沒處使,直接下令:“這么愛哭,叫她去佛堂跪著給月牙祈福,什么時候月牙好轉(zhuǎn),什么時候她再起來?!?/br> “是。”結(jié)巴下去傳話。 王舒聽出了白雪的言外之意,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道:“王爺也很傷心,花顏是陛下賞賜的?!?/br> 白雪知道莫云淵情非得已,就是忍不住埋怨。 莫云淵當然很傷心,傷的是他老婆孩子。 白雪也很傷心,傷的是她朋友。 最令他們兩個難過的是目前的無力感,明知道是誰下手這么做,可能怎么樣? 面對強權(quán),他們除了傷心,目前什么都做不了。 肖張是最后一個到的,他進來的時候臉色有些沉重:“那個戲子我審問過了,臉上的妝一卸,居然是個故人?!?/br>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他,他皺著眉頭:“是袁寶寶?!?/br> 莫云淵之前為了穩(wěn)住袁太守,將袁寶寶娶進門,但沒祭拜天地,也沒給婚書,更沒洞房。所以只能算是一個沒命沒份的妾。在袁太守東窗事發(fā)后被流放,她的身世背景被揭露,莫云淵將她趕出府去,她父母雙亡,養(yǎng)父流放,無依無靠,從此下落不明。 誰也沒想到這么一個人會從千里之外出現(xiàn)在長安,還能混到很有名的戲班子,最后以這種形式出現(xiàn)。 要是說背后沒有一個人安排的話,那是絕無可能的。 霍長歌果斷說:“這件事情不能鬧大,否則王爺會名譽受損。” 肖張也是這個意思:“她在歡喜班有賣身契,戲班子老板已經(jīng)將她的賣身契給我,直接打死。剩下的我會查一查是誰將她弄到歡喜班的,暗中cao作。” 莫云淵怔了半天,慘然一笑:“原來還是我害了你?!?/br> 霍長歌:“話不是這樣說的,就算當初殺了袁寶寶,沒有袁寶寶也有李寶寶,根本才是重點。王爺此時此刻更應(yīng)該打起精神來,才能保護側(cè)妃?!?/br> 莫云淵:“我現(xiàn)在能做什么?” 霍長歌:“現(xiàn)在進宮向陛下求一位太醫(yī),只說側(cè)妃娘娘是不小心摔的,不提戲子推搡的事兒?!?/br> 他們不提,陛下那邊也有肯定有人告知了王府內(nèi)的亂子。 莫云淵這么寶貝這個孩子,卻隱忍不發(fā),不追查,不讓陛下為難,姿態(tài)擺的低,才能引起陛下的憐愛。 不過話說回來,退一萬步說莫云淵就算是稟報陛下,堅持要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即使查出什么,陛下猶豫一番見于月牙沒事估計也會偏向貴妃一側(cè)。 畢竟當初莫云淵墜馬都沒查出什么,只死了幾個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