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查尸
在來楊府查案之前,肖張曾詳細的給白雪分析了一下楊家現(xiàn)在的情況。 楊國忠死后,楊家的權勢移交給楊國恕。 但楊國恕并不能服眾,因為能力問題,連陛下都沒有特別偏愛他,任命他為丞相只是因為疼愛貴妃,愛屋及烏而已。 偏偏楊國恕又走了一計昏招,將自己的女兒獻給陛下,楊貴妃哪能容忍,也不知跟陛下說了些什么,陛下下旨冊封了虢夫人,秦夫人。 秦夫人就是楊國恕的女兒,陛下雖然寵幸,但沒有一個正經(jīng)妃嬪的位置,終究是落的下乘。 事情發(fā)展到這兒,楊貴妃已經(jīng)不能全然信任叔父,她就開始向喬楚生拋出橄欖枝,喬楚生是楊國忠的心腹女婿,因為不姓楊,在楊國忠死后被排斥,權力不如從前。 在這種情況下,楊貴妃和喬楚生達成聯(lián)盟,這中間的橋梁就是虢夫人,所以無論虢夫人怎么鬧,她都不會有事,她就像一個天平架著兩端的兩個人。 白雪當時就琢磨,即便田池是喬楚生的兒子,喬楚生不跟虢夫人撕破臉也是有理可循的。 可虢夫人話都說到這份兒,執(zhí)意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喬楚生為什么還攔著呢? 虢夫人是鐵了心的要查清楚, 那真是瘋魔了一般,喬楚生根本攔不住。 虢夫人親自到場坐鎮(zhèn),府兵到底還是更聽楊家人,將田池的尸體挖了出來。 喬楚生冷著臉站在一邊,一言不發(fā)。 這個時節(jié)已經(jīng)是夏,在山中,樹木的枝條十分濃密綠意盎然,朱紅的花朵點綴在上面顯得明亮鮮美。 正當中午,炎炎烈日當空,花朵灼灼,像火燃燒一樣。一陣風吹來,花葉都翻卷凌亂,映照在水面上,十分鮮妍。 一股惡臭蔓延開的時候,香氣都抵擋不住。 夏天蒼蠅的叫聲像打雷一樣,瞬間就盯上了尸體,人體中,因回盲部容易積滯糞便,故死后該處發(fā)生腐敗較早,產(chǎn)生硫化氫較多,所以尸綠首先出現(xiàn)于右下腹部。 尸綠在第一晝夜末開始出現(xiàn),然后逐漸擴大,向全腹部蔓延,進而擴延至全身?,F(xiàn)在是夏天,腐敗最快,右下腹開始出現(xiàn)尸綠,再加上幼兒尸體水分較多,急死的尸體因血液具有流動性,算算時間,死后已經(jīng)超過十天,所以尸體呈巨人觀,全身軟組織腐爛、糜化、崩潰、消化。 在強行將尸體抬出來的時候,蛆蟲已經(jīng)不是最惡心的,惡心的是在拖拽后皮rou像被水泡過的紙噗呲一下子被拽開,里面的東西流了一地,骨頭直接露了出來。 當時看到尸體的場景,大多數(shù)人直接吐了。 虢夫人當即便跑得老遠,蟬休趕緊跟了上去。 白雪也想吐,誰看到這種場面都受不了。 但她在要吐的時候,看見被挖出來的尸體上面閃過的一點寒光,求知欲生生把嘔吐欲給壓了下去。 在眾人齊刷刷的捂嘴后退的時候,她居然還上前一步。 在陽光照射下,有一點東西反著光。 她用帕子蓋在那處,然后一捏噗呲一聲,從皮rou里面捏出了一根針。 “不是中毒,沒有磕痕,那死因就在這兒了?!?/br> 針一湊近夾雜著那股惡臭,熏的白雪干嘔了一陣。 喬楚生遞過來新的帕子,白雪驚訝,他以為對方很討厭自己的。他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了復雜的心痛神情,唇角垂著,一股無言的悲痛泛開。 想來也是,不僅僅看著疑似獨子死了,還要看著死后的這幅模樣,換誰誰受得了。 躺著變成那心智不堅定的,此刻怕是要瘋。 白雪接過帕子,遮住了口鼻,含糊不清的說:“我覺得田池的死可能真的另有其兇?!?/br> 她揮動著手打開了要落過來的蒼蠅,將那針展現(xiàn)給喬楚生看。 喬楚生垂眸:“從心臟處拿出來的,好細的針,好精巧的害人手段?!?/br> 白雪:“我對這些不太懂,回頭還得問一問大夫?!?/br> 她慢慢的湊過去又查了查。 田池剛死那會兒就有仵作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這一次除了檢查出一根針,在高度腐爛的情況下,也沒有其他的線索。 虢夫人終于吐完了,但卻不肯回來,只派了蟬休過來,問一問結果。 白雪宣布鳴笛收兵,幾個府兵又重新將田池下葬。 喬楚生還去添了幾把土,默然的立在墳墓前,臉上的神情很悲傷,他的衣袖有些臟,指尖都是泥,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他還在街頭巷尾摸爬滾打的時候。 他此時有些后悔,不應該將母子埋在一處,她就在不遠處的墳里,墓碑都沒有上,怕被虢夫人知道挖墳??扇f萬沒想到,得不到安寧的是田池,叫她親眼看見了自己兒子的墳墓被挖。 如今也只能盼著他們母子二人,早早的便已經(jīng)去投胎去下一個好人家生活了。 虢夫人冷眼旁觀,感覺那眼里嗖嗖冒著冷氣,都快將人灼傷。半天后,他將視線挪到了白雪身上,問:“你現(xiàn)在知道是誰殺了田池嗎?” 白雪道:“只找到了死因,應該是有人用細針扎入了心臟,附近隨著孩子跑跑跳跳,一點兒一點兒刺破心臟。我想問一下田池死時的當時場景?!?/br> 虢夫人看了蟬休一眼,蟬休回答道:“這個不太清楚,我們平白的也不會看見田池。錦衣倒是說過,他去了把東西送過去,田池喝完后,他就離開了。至于他離開后,田池去了哪里不清楚,是在一刻鐘后,田池倒在了花園里,被過路的婢女看見了。那時候找了大夫,但是大夫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人就已經(jīng)咽氣兒了?!?/br> “那就得看看他這一整天都見過誰了?!卑籽┻@么一琢磨,又是要排查的一天。 虢夫人抱怨道:“一個小廝哪兒都跑什么人都接觸,這怎么查呀?” 白雪平靜的反問:“要不然不查了?” 虢夫人道:“那可不行,我吃了這么多苦頭,就得一查到底,查出真兇,我倒要看看誰敢讓我背黑鍋?!?/br> 來的時候,虢夫人是和白雪同乘一輛車,回去的時候,虢夫人嫌棄白雪身上有異味,死活不肯同乘一輛。 好在肖張教過白雪騎馬,白雪便騎著一匹較為溫順的小母馬,和喬楚生并肩而行。 喬楚生道:“她一向就這么任性,肆意妄為,只隨心而動?!?/br> 白雪并不生氣,她這一次來查的確是虢夫人要求,但肖邦不反對還支持,擺明了是另有用意。她不算是為虢夫人做事,也為肖家做事,所以說:“這般性子也挺好,一開始就不會抱有任何期待。而且這樣的人總比面上帶笑背后捅一刀的強?!?/br> “我倒是覺得是一樣可惡?!眴坛@樣冷淡的說了一句,忽而冷不丁的問:“你和你夫婿關系很好嗎?” 白雪下意識回答:“挺好的?!毕肓讼胗终f:“也會有冷戰(zhàn)和發(fā)生矛盾的時候,我一般會稍稍釋放點善意,聆聽對方的需求后,肖張也會給我一定的回應。夫妻兩個要是連最基本的回應都沒有,那說明兩個人的隔閡已經(jīng)很深了。釋放善意往往就是溝通的開始吧?!?/br> 喬楚生沒說話。 白雪忍不住問:“所以你真的認為是虢夫人嗎?田池的胸口被人插了一根細針,我雖然不懂醫(yī)術,但也知道隨著跳動血液循環(huán)這根針會慢慢扎的深,從而造成致命的地步。這種精巧的殺人方式不像是虢夫人下的手?!?/br> 喬楚生過了好半天才開口,風里面才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話:“是不是她不重要?!?/br> 白雪想了很久才明白過來,在喬楚生的心里已經(jīng)給虢夫人下了死刑,田池是虢夫人殺的也是死刑,不是她殺的人也是死刑。 那么有一點白雪就想不明白了,為什么喬楚生不追查是誰殺死了田池呢? 除非他早就知道兇手是誰。 白雪光是想想這個案件就會頭皮發(fā)麻,那個有些沒腦子又狠毒的虢夫人反而不是重點,重點是看似清白的和此案相關的人員。 田池的墓在郊區(qū),出城一趟走半個時辰,烈日陽陽下返回長安城,白雪被曬得口干舌燥,身上還有股異味,表示要先回家一趟洗漱。 虢夫人同意,但要求她第二日仍舊前來楊府查案,虢夫人說:“你別看你跑來跑去辛苦,我肯定不會讓你白受這個罪,你喜歡什么,相中什么都可以跟我說,貴妃手里的東西我都能給你搶過來,往后在長安,你家是單薄,肖家也不敢欺負你,什么金陽公主,沈家小姐都可以靠邊站?!?/br> 從這個發(fā)言就可以聽得出來,的確是橫行霸道,百無禁忌。 白雪卻不能接話,畢竟她沒那么強橫的家世。 喬楚生提出將田池心口的那枚銀針交由自己保管。 白雪沒同意,道:“我覺得這根針有蹊蹺,回去要翻一翻書比對一下,明日再交給您可以嗎?” 喬楚生的神色晦暗不明,最終也沒說什么 白雪還坐著那匹小母馬,在楊府府兵的引導下返回肖家。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情的確是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