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新年，賣貨郎的生意好得不得了，賣油苕、掃帚、針線、木梳瓜、茄、菜蔬等應(yīng)有盡有。

    他挑著擔(dān)子，走街串巷，敲開了兔子店的門，進去暖了暖身子，討了一杯水。

    白雪挑了點有用的買，掃把、糖、針線等等，新年了，該換的東西的確很多。

    月牙坐在柜臺后面兒敲著算盤：“這算盤也舊了，給我換個新的吧。”

    白雪很小氣的否決：“算盤越搓越亮，不必換?！?/br>
    月牙嘀咕了好幾聲小氣鬼。

    賣貨郎坐在凳子上等著她挑，嗑著瓜子，補充一句：“小老板，今個臘月二十三要祭灶神，來一張新的灶王像吧?！?/br>
    白雪抽了一張畫像，說：“我買的多，你便宜點兒吧?！?/br>
    兩人討價還價最后賣貨郎一副我一分錢沒賺的模樣，搖頭嘆息離開，一推門外邊夾雜著厚厚的風(fēng)雪席卷這冷風(fēng)，年年冬天都這樣涼。

    今個兔子店沒開門，專門用來祭灶神，祭灶時，白雪分給幾個孩子買來飴糖，這是習(xí)俗，以求上天降好事。

    除了顧三以外，其他的孩子都接了。顧三穿著灰色的棉襖，挺著腰板說：“我是大人了，怎么能吃糖呢。”

    白雪笑著往自己嘴里扔了一個，又分給了月牙一個，最后遞給他：“大人也可以吃?！?/br>
    顧三不好意思地放進嘴里，甜絲絲的，美壞了，但還要一本正經(jīng)的說：“東家，我今年新年就不要新衣裳了，我個子竄的厲害，今年已經(jīng)買了兩身衣裳?！?/br>
    白雪：“哪有新年不穿新衣裳的，何況你穿小的那些衣裳弟弟們也都能穿。上次白云來鎮(zhèn)子上送兔子，走的時候買了一堆布和棉花，估計我娘都給你們做完了?！?/br>
    顧三便不好意思再推辭，扭捏的說：“那東家便別給我發(fā)工資了，兄長從前也是不拿工資的。”

    月牙逗道：“你哥不拿工資是因為想當(dāng)老板，你也想娶老板娘？”

    顧三漲紅了一張臉，連分辨也說不出來，就跑進了廚房，死活不肯再見月牙。

    白雪無奈的敲著桌面：“你能不逗小孩嗎？”

    月牙沖著她招了招手：“過來?！?/br>
    兩個人湊在了柜臺里，月牙打聽道：“你跟著肖張出去住了一個晚上，兩人是好了嗎？”

    白雪：“沒有。”

    她在外面耽擱了一夜，一宿都在忙著查案子天亮的時候解決清楚，接著便坐上馬車，晃晃悠悠的回來補覺。

    霍長歌囑咐她，在城里發(fā)生的事情不要跟月牙說。

    白雪不理解，袁太守已經(jīng)倒下，袁寶兒被證實不是親生，霍長歌也擺出了要劃清界限的架勢，說明莫云淵和袁寶兒的表面夫妻也當(dāng)不下去，告訴月牙豈不是更好？

    肖張卻說，和平的表面已經(jīng)破碎，莫云淵不能逃避，必須回長安正面迎敵，這個時候就不牽連月牙了。

    白雪當(dāng)時心里咯噔一聲，莫云淵要迎戰(zhàn)，那肖張呢？不牽連月牙，那白雪呢？

    “……白雪？”月牙叫了好幾聲：“沒有就沒有，你走什么神？”

    白雪垂下眼簾：“我在想今年過年吃什么?！?/br>
    她以為在新年前，肖張無論如何會給自己一個交代。

    畢竟她還是有些特殊的，就算兩個人沒到生死相依的地步，但好歹曖昧了一段時間。

    誰曾想一直到年三十放爆竹，肖張都沒再露過面。

    一聲兩聲百鬼驚，三聲四聲鬼巢傾。十聲連百神道寧，八方上下皆和平，街頭巷尾都是鞭炮聲，夾雜著孩子的尖銳笑聲。

    陳三娘坐著來福的馬車來到鎮(zhèn)子上，一路顛簸的臉色青白，休息過后就趕緊幫忙，母女兩個掂了一桌子的飯菜。

    飯桌上大家齊聚，陳三娘端著飯碗，有些不是滋味，連紅燒rou都吃不下，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道：“肖張還有顧二呢？”

    上次來還兩個都在，現(xiàn)在來一個都沒有了。

    白雪道：“顧二遇見了貴人，出去打拼了。肖張……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br>
    陳三娘就怕這樣，一個兩個都沒了，女兒的婚事落在誰家？她怕給白雪添堵，也不敢多問。

    白云那個小傻子就憨多了，直接問：“平時忙也就算了，大過年的肖張哥哥為什么不來吃飯？”

    陳三娘呵斥道：“人家高門大戶有的是規(guī)矩，不能隨意亂走動，哪像你無法無天，快點吃飯，滿桌子菜還堵不著你一張嘴。”

    白云有些委屈的癟了癟嘴，往碗里面扒飯，又伸手夾了一筷子的蝦仁。逢年過節(jié)吃得好，至少能胖八斤，說不得個子也能往上躥一躥，他越發(fā)有大孩子的模樣，就是心智不太成熟。

    白雪若無其事的夾著宮爆雞丁，配著碗里的白米飯，吃下了小半碗，說：“晚上的時候給你們包餃子?！?/br>
    李二李三歡呼：“我今年一定能吃到銅板?！?/br>
    月牙哼唧了一聲：“年年帶銅板兒的餃子都在我碗里?！彪S即想到了什么，黯然不說話。

    顧三自覺是個大人，并不肯露出孩子氣的模樣，很正經(jīng)的說：“嬸子放心，雖然肖張哥和我哥都不在，但是我會照顧好東家的?！?/br>
    顧三兒要比白雪小兩歲，個子沒白雪高，偏瘦。陳三娘憂心忡忡地想，你一個孩子哪里在知道我擔(dān)心什么。

    大年三十兒中午做了十菜一湯，那條魚剩的很多，大家口里直叨念著年年有余，然后撿桌子，照上蓋簾，放到雪堆高處凍起來。

    忙活完了，大家就窩在椅子里面說話，嗑瓜子，吃花生。

    幾個小孩出去玩兒，顧三眼睛不斷的往出撩，但就是守在她們身邊，時而端茶時倒水是個很好的伙計。

    白雪本就心疼這幫孩子，哪里會拘著，找了個借口，叫顧三別在屋里囚著，耽誤女孩們說話，便叫人出去玩兒了。

    今年的鞭炮沒少買，拿個火折子點燃引線往地下一扔就能聽見啪的一聲，將雪炸得沸沸揚揚，伴隨著歡聲笑語，是這個時代孩子們?yōu)閿?shù)不多的樂趣。

    白雪倒了一杯暖茶，笑著說：“今年的年過得也不錯?！?/br>
    陳三娘往火盆里面添了幾塊炭，用夾子撥弄著：“就是人少了些?！?/br>
    白雪嘆了口氣道：“肖張是落難人家的子弟。如今家里面找，估計要回去?！?/br>
    陳三娘勉強笑了笑：“這是好事，就是那玉佩……”

    白雪一聽這個，在多寶閣上翻了一下，找出一個小盒子，拿出兩塊玉佩：“肖張送了我一對，顧二走的時候給我留了一塊，就是當(dāng)個紀念意義，哪天我要是窮得過不下去，估計就拿去當(dāng)了。肖張這個至少值八十兩，顧二這枚更好估價一百二十兩?！?/br>
    陳三娘左想想，右想想，覺得好像不虧，吐出一口氣：“走就走了吧，興許兩個人都是來給你添些錢的。他們前世死的時候沒棺材斂身，你路過時可能只給了一件衣服披上，別人將他們埋了，于是他們感激你，給你送錢花，但你們的緣分差了一些?！?/br>
    月牙托著腮說：“那我這輩子就專門給尸體身上蓋衣服，下輩子坐在家里等著他們給我送錢?！?/br>
    白雪沒想到還有這種解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三人正湊在一起說話，外頭白云蹭蹭蹭跑了進來：“jiejie，有一個自稱是劉慧的人來找你。”

    案子歸上方處理后，劉實的尸體都被拉走，縣令出面幫忙奪回了劉慧家的房屋，他們娘兒倆已經(jīng)回去住了。

    劉慧今兒個來穿了一身男裝，帶了一些薄禮放到了地上，拱手道：“白老板新年安康?！?/br>
    “新年安康?！卑籽┳尠自迫ヅ荼瑁寗⒒圩?。

    陳三娘打量著她：“這是？”

    白雪知道娘親誤會，趕緊解釋了一句：“這是劉慧，肖張之前一個案子的受害者，是個女兒身。”

    陳三娘失望的不再多說。

    劉慧道：“之前承蒙幫助，還讓我在府內(nèi)小住，今兒個特來拜見，區(qū)區(qū)薄禮不成敬意?！?/br>
    白雪笑：“幫你的是肖張，原本也不是我?！?/br>
    劉慧有些期待的問：“不知肖推官在哪？我本去的衙門想要拜見感激，可是衙門卻說肖推官請了假?！?/br>
    白雪眉頭微微一皺，轉(zhuǎn)瞬開展：“我也不清楚?！?/br>
    劉慧以為她作假，連忙解釋道：“我就是表達一下敬意?！?/br>
    白雪不軟不硬的說：“若有機會見到肖張，我會幫你轉(zhuǎn)達的。”

    月牙接口道：“我也會，你不用太客氣?！?/br>
    劉慧很失望，在縣衙沒遇見人就來府上碰碰運氣，可惜運氣不好。她咬了咬下唇，一身男裝做女態(tài)，看上去有些違和，失望的說：“那我就先告辭了。”

    白云的茶水剛上桌，還沒碰人就走了。白云自個兒把熱騰騰的茶水喝了，扭頭又跑出去繼續(xù)玩兒，一年到頭就這時候輕快。

    月牙撇了撇嘴：“目的還挺明確的?！?/br>
    白雪沒太當(dāng)回事，身處逆境，碰見男神百般關(guān)懷，哪個小姑娘擋得住？

    可惜肖張就是個不娶愛撩的人，再多的春心也都成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