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尾聲
那一日的大街上,猝不及防地看見了彼此。 紅袖一眼就認了出來,“蓮花jiejie?!?/br> 吳良花整個人僵住了,萬萬沒想到那場大火里面居然還有生還的人,那個十歲的小丫頭死里逃生,還牢牢地記住了自己。 原本已經(jīng)和她相距甚遠的人生一下子找了回來,那段不光彩的過去,被一個人翻了出來。 趙啟羅一無所知:“怎么不挑不了了,你不喜歡?” 吳良花淺淺一笑:“我遇見了從前村里的丫頭,那年干旱大家都出村逃荒,沒想到你活下來了?!?/br> 紅袖多知趣,立馬說:“我命不好,從村里逃出來之后,就讓父親給賣到這兒來了。多年未見jiejie,家中人可好?” 吳良花嘆了口氣:“那一場大災難,人都死光了?!?/br> 趙啟羅只當是普通的故人相逢,還體貼的讓出了位置:“別想過去的事情了,你們兩個在這挑一下布料,今兒個我請客,我去那邊給你買兩個桃兒?!?/br> 吳良花含笑點頭,分外溫柔。等著丈夫遠去,她的溫柔神情略有收斂,復雜地看著紅袖:“你還在青樓?” 紅袖難過的說:“我想自贖,但還差了一百兩。” 吳良花心底冷笑一聲,說:“差的錢我?guī)湍阊a上吧,總要逃離了那個狼虎之窩?!?/br> 紅袖瞬間一喜,從自個兒的懷里掏出一封信:“我遺書都準備好了,沒想到天賜貴人來救我,那便不用去同李郎商量假死脫身的事兒了。” 吳良花一把拿過:“這孩子都有了情郎,怎么能不愛惜自己的性命,能用錢解決的事兒千萬別提死呀死呀的。我湊一湊錢,改天把錢給你拿過去,你住在哪兒?” 紅袖:“我住在春意樓?!?/br> …… 那日在云樓,兩個人第二次見面,在齊培喝醉酒后,趙啟羅相送之際,她動了殺心,看著紅袖,腦海里早就醞釀著的殺人手段成形。 紅袖一無所知,甚至沒有半點防備的,拿起她的酒盞連著敬了三杯酒,以此來謝吳良花的雪中送炭,她甚至羞答答的說:“往后我也會去長安,還請jiejie多多照顧。” 這句話更加刺激了吳良花,她不準許有人破壞現(xiàn)有的一切。 從見面的第一刻起她就動了殺心,懷里一直揣著那封信,成了最好的偽裝。 把人殺了偽裝成自殺,再留下一封信,一切和自己都沒關(guān)系。 她只要布置好一切,出門去管掌柜要一碗醒酒湯,留給紅袖一個“自殺”的時間,那么一切都會水到渠成,沒有半點問題。 萬萬沒想到,趙啟羅一眼就看破了貓膩。 “這根本不是自殺的樣子,不行,很快就會有人懷疑你的,你幫我把她攙扶出去,太晚了,掌柜子在打盹兒,小二哥也趴著休息,只要不被人看見就沒關(guān)系?!?/br> 吳良花沒想到性情溫吞的趙啟羅會有那么果斷的時候,更沒想到對方的第一反應(yīng)是幫自己隱瞞。 兩個人這么多年,她名義上是妾,但依著趙其羅走到哪兒都帶著她的親密,兩人感情深厚到不分彼此。 幸福了這么久,怎么偏偏就冒出來一個紅袖死纏爛打,破壞原本平和的一切。 她越想越憤怒捏起紅袖的下顎,用那頭上的發(fā)釵,在人的臉上刻下了一個貪字。 這一切都怪紅袖太過貪婪,拿了錢還不夠,還要跟到長安去。 尸體通過馬車運到了小巷,夜幕籠罩下,格外的幽深。 在下車的時候,吳良花順手將包著銀釵放置在車尾,幫忙去抬紅袖的腳,兩個人叫著放在了小巷子里。 結(jié)果一轉(zhuǎn)身,那些東西都丟了。 趙啟羅很不安,但安慰道:“說不準讓哪個小偷給摸了去,拿了錢,封了他的口,找不到咱們身上。” “天這么黑,沒人能看清咱們?!?/br> 兩個人相互安慰,上了馬車,回去后讓人好好清洗,不留下一點證據(jù),而真正的致命證據(jù)早就隨著尸體一直留在小巷子里。 …… 霍長歌:“你要是知道趙啟羅對你感情這么深厚,殺人都幫你掩藏,你還會試圖遮掩自己不光彩的過去嗎?” 吳良花后悔得捂著臉:“我肯定不會,我錯了?!?/br> “你沒錯,你還是會殺了紅袖,因為你發(fā)現(xiàn)八年前的那場大火居然還有漏網(wǎng)之魚。殺一幫人是死罪,殺一個人是死罪,你的過去我不準備翻,但你死定了?!被糸L歌已經(jīng)聽白雪說了細節(jié),板著一張臉:“你這個女人毀了一個好男人,也毀了我的合作方?!?/br> 趙啟羅一言不發(fā),上前摟住了吳良花。 縣令大人忙了這么久,最后鬧出這么個結(jié)果。 趙啟羅作為從犯肯定要被關(guān)在監(jiān)牢里然后審判,齊培一個人吃不下大批量的種植推廣,霍長歌還得招商引資,忙的幾晚沒休息。 就在一片忙碌里,今冬的第一場大雪悄然落下。 亂云低垂籠罩著淡薄的暮靄,急雪翻騰回舞于凜冽的寒風。 在這寒冷的冬季,出門的人越來越少,客人來了店兒里,往往要上一杯熱酒,坐上很久。 為此白雪和一個賣酒的店達成共識,批量訂購酒,又是一筆支出,同時也有收獲。 眾人喝了酒,話便多了起來。 “你們聽說了嗎?就是前陣子那個花魁死案,最后居然牽扯出了趙啟羅,可是個大商人?!?/br> “殺人的不是他,是他的侍妾,好像是因為嫉妒?!?/br> “弄個喪門星進門,就是給家里招災引禍,聽說那個侍妾被關(guān)押進大牢,縣令上了折子等著刑部復批就要秋后問斬呢。趙啟羅要被關(guān)押很久,生意估計都會被別人蠶食掉。所以說不正經(jīng)的女人就是災星,區(qū)區(qū)妾室、花魁,就算再漂亮也是下等人,這種人爭風吃醋卻搭上了一個大商人,這也太可笑了吧?!笨道洗笳f完,角落里的兩位客人同時齊刷刷地看著他。 李愈死了情人心里難受,跑到白雪這兒借酒消愁,一杯一杯的酒往下咽,一雙眼睛通紅,酒杯被捏得咯咯作響,按著桌子作勢要起身。 然而卻有人比他更先一步的起身,是老周。 老周邁著有些跛的腿,走到了康老大的身邊,半張臉被頭發(fā)遮著,剩下的那只眼睛幽幽地盯著他看,“好久不見呀?!?/br> 康老大正在和小弟們說的興起,驟然間看到了周閻王,心里咯噔一聲,腦子總算發(fā)揮了點作用,想起周閻王的meimei在馮府當妾,立馬扇了自個兒一個嘴巴:“這不是周大哥嗎?唉呀,沒想到在這見著您了,我這是打抱不平,那個花魁就不該招惹有婦之夫,花魁真不是好東西。” 李愈的酒盞照著他就狠狠地甩了過去,咔嚓一聲響,摔得四分五裂:“紅袖沒有勾引任何人,她甚至連酒都躲著避著!” 康老大懼怕周閻王,卻不把李愈當回事兒,頓時一陣火大,他兄弟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猙獰道:“哎呀,哪兒來的醉鬼找揍是不是?” 白雪在沖突發(fā)生之前,從柜臺后面站起來露了個臉:“喝酒歸喝酒,誰打架斗毆,我就請縣令把你們都抓起來,去大牢里面醒酒?!彼晦D(zhuǎn)頭又對顧二道:“每桌再送半只兔子,都坐下吃飯吧,半只兔子不要錢?!?/br> 老周自然是要給白雪面子的,說:“嘴上積點兒德吧?!比缓笸现鴼埲钡耐然氐搅宋恢蒙稀?/br> 康老大訕訕的坐下。 只有李愈正正的站在那,伸手捂住了眼睛。 白雪從柜臺后面拿了一壺酒,放到了李愈的桌上:“喝完這些,我讓顧二送你回家,然后就好好在家備考,明年不是有科舉嗎?祝你考個好成績。” 李愈嗚嗚哭:“白雪我沒用,是不能給紅袖贖身,要她自己奔波才引來殺身之禍?!彼X袋一歪倒在了桌上,醉了過去。 眾人漸漸沉默,屋子火爐不吝嗇炭火,燒得一片紅艷艷,噼啪作響,只能聽見哭聲,還有炭燒的爆裂的聲音。 但并不暖,窗戶還是要開著透風,古代工業(yè)受限制,墻體透風,所以白雪裹著厚衣服,手按著酒壺,不一會兒手就凍僵了。 這世道真冷呀。 她揉了揉手,眼前突然被遞過來一個銅質(zhì)的鐵盒,外邊裹著一層布,入手很暖和。她感嘆道:“還是你們有錢人會享受?!?/br> 月牙一回來,開門兒帶進了風雪,也帶來了歡快,她好像一個自帶bgm的歡快小人,將店內(nèi)的氣氛活躍起來,手里捧著一個湯婆子,舒服的直瞇眼睛:“是他們有錢人,我回莫府偷偷摸摸取出來的,你一個我一個。聽說你和肖張破了大案子?” 白雪道:“基本上都是肖張推理出來的,就是最后定罪的證據(jù)是我找到的,看來那幾本推理小說沒白看,至少記得指紋鑒定的方式?!?/br> 月牙眼睛發(fā)亮:“考慮一下呀,把你看過的推理小說默寫下來,咱們投稿給書局。這小鎮(zhèn)子上販書不多,但是在長安有個很大的書庫專門賣這些閑雜的書,用來打發(fā)時間,消遣時光?!?/br> 白雪遲疑:“不好吧,涉及版權(quán)問題?!?/br> 月牙豎了個拇指:“都這樣了還不忘版權(quán),作者大大會感激你的。” 白雪:“西游記后面跟著的不是吳承恩,而是白雪,你不覺得別扭嗎?” 兩人哈哈大笑,苦中作樂。規(guī)矩不能破壞,人命不能輕賤。 哪怕對方只是花魁,也要找出真相。妓女的命,從不比大老板的生意輕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