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過去的事
兩個人之間劍拔弩張,好似隨時會打起來,但最終什么都沒發(fā)生,公子哥一甩袖子:“小姑娘還是得學的聰明一些,抱他的大腿,哪有我的粗壯?!弊叩臅r候還踹了一腳門,門咯吱一聲響,又狠狠撞了一下,白雪聽著都心疼。 老周臉色難看,像是要殺人。 白雪麻利的收拾出一張桌子,請老周坐下,把飯菜端了上來。 一只烤兔子,一條烤魚,再配上一些烤青菜。 老周自帶著酒,坐在有些褪色的桌邊,慢慢地喝著酒,說:“這個人難纏?!?/br> 白雪問:“他是誰?”根據(jù)對方是誰來決定自己報復的策略。 老周回答:“是馮家的大公子,不學無術(shù)的混賬廢物。沒他爹的本事,還學他爹強搶民女。你趕上好時候了,有人護著,否則他干得出強行將人拖走的事兒?!?/br> 白雪收拾完一個桌子,眼睛笑成了月牙:“那是,誰都沒我幸運,有周叔保駕護航。” “我哪護得住你?我還能在這立住腳,還是你給搭線兒呢。”老周咳嗽了一聲,將筷子撂下。 上次災(zāi)難,馮家借機發(fā)國難財,被霍縣令好頓收拾,肖張牽線搭橋,老周搭上了縣令的路,馮家雖蒙難,他過得好好的。 白雪說:“霍縣令說周叔的鹽價壓的低,根本不圖賺錢,早就對您有好印象呢?!?/br> “縣令是個好人,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才會被發(fā)配到這種窮鄉(xiāng)僻壤,十年了,都沒往上爬一步?!崩现艹爸S地說:“上一任縣令真不是個東西,結(jié)果來了三年,熬了個資歷,官商勾結(jié)賺的鍋滿瓢滿,上下打點一番,高高興興就升遷走了?!?/br> 白雪一直疑惑,肖張這樣能上通緝令的身份,究竟什么人敢收留?連太守府的小姐都要高攀這個莫爺,也太不一般了。 她打聽道:“我看霍縣令和莫府走的很近,馮府都能拿出錢幫前任縣令上下打點,莫府為什么沒有?” “這就不清楚了,可能是莫府沒那么齷齪吧。馮家仗著上頭,有人四處勾結(jié),無惡不作?!敝苁逭f道這兒,眼眸一暗,拿起桌上的酒盞一言而盡。 白雪幫他倒了杯酒:“那您的meimei……” 老周夾筷子吃了點兒烤魚,慢慢的說:“所以說你趕上了好時候,我meimei當初也像你這樣做點小生意。那時候我們兄妹相依為命,我讀書,她為了供我就賺錢,也是在路邊擺攤,結(jié)果就被馮二給瞧見了?!?/br> 后面的故事很簡單,就是一個惡霸和一對兄妹的故事。 馮二當時有正兒八經(jīng)的娘子,三十多歲,還有一兒一女,他要納十六歲meimei做妾,兄妹二人自然抵死不從。 管家直接帶了兩個人打折了老周的腿,并且威脅:“如果不嫁過來,就要了你的命?!?/br> 老周去告官,官商勾結(jié)根本沒用,他絕不舍得自己meimei去狼虎之地做妾,在官府那挨了一通板子后,回來直接吞了碳,寧死都不賣meimei, 自然也是沒死成的,但整個人已經(jīng)狼狽不堪。 好好的腿瘸了,嗓子啞了,從一個讀書人成了一個廢人。 meimei在他吞碳后,抹著眼淚就嫁了馮二,唯一要求就是照顧好自己哥哥。 馮家給了老周一條路,老周這么多年賣的鹽,都是用meimei的血淚換來的,他多年都不敢見meimei一面,能避則避。 當哥哥的沒用。 白雪也說不出安慰的話,這么多年過去,縱使安慰都已經(jīng)太遲。老周敘述的那樣平淡,字字句句簡單錐心,與他兄妹二人所經(jīng)歷的事情相比,自己受的這點苦好像還不算什么。 生命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痛苦貫穿著整個生活。 老周啃了一個兔子腿,用帕子擦了擦嘴,說:“我一個大男人都被壓彎了腰,似你這等柔弱姑娘卻一次一次地爬了起來,厲害?!?/br> 白雪苦笑一聲:“人跌進水里,他游泳得好不好是無關(guān)緊要的,反正他得掙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br> 一番孤勇,是毫無退路。 老周眼皮子一撩:“你這小姑娘活得怎么那么緊繃?” “您都四十多歲,自然看透人生,我不行,繃得緊點,還能爬一爬,爭一爭?!?/br> 白雪笑盈盈去迎接客人,陸陸續(xù)續(xù)的又來了好幾個,等著她和顧二烤完了兔子再往桌邊兒瞧的時候,老周已經(jīng)走了,還留下了銀兩。 她收了錢,心想著,老周來一趟,不知對那馮家少爺能不能起到用處。 往后幾天,馮家少爺沒再來搗過亂。 云樓。 新收了一批螃蟹,被兩個小姐定了下來。 幾支去年的桂枝裝點在雅間閣樓里,絹花恍若桂花,營造著氣氛,搗爛生姜,置姜末于醋中,用來蘸著蟹鉗吃,味道鮮美。 兩位小姐貪饞,早忘了腹臍積冷的顧忌,手指上沾染腥味洗了又洗還有余香,乳娘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香爐,往里面放了香片,裊裊升煙漸漸壓下了飯菜的味道。 馮家大小姐打了個哈欠,用帕子遮掩著:“至少是云樓這種地方,才能稱得上一句美味,也不知我那哥哥想什么,竟喜歡吃烤兔子,都是些窮人才吃的玩意?!?/br> 袁寶兒抬起眼簾:“烤兔子?白家烤兔店?” 馮樂樂有些驚訝:“袁小姐也愛吃?” 她們兩個其實沒多熟,就是袁寶兒來到這鎮(zhèn)子上,沒個陪自己打發(fā)時間的玩伴,就找了個提裙子的婢女。 以她太守女兒的身份,馮家就算再高調(diào),也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商戶,而官商有別,馮樂樂自然是要上趕著袁寶兒的。 袁寶兒厭惡道:“那兒的人很討厭?!?/br> 她有些不悅的掃了乳娘一眼,乳娘信誓旦旦的說會解決白雪,結(jié)果對方還是好好的,一點用都沒有。 乳娘在心里罵徐二娘辦事不力,還浪費了自己一瓶毒藥,只能由著小姐那眼神審視,連辯解都不敢,畢竟的確沒辦明白事。 馮樂樂見了她的態(tài)度,放心吐槽:“我也討厭,我哥哥相中了那店老板,結(jié)果對方不識抬舉,竟然拒絕。而且還和老周扯上了關(guān)系,我們府上那個姨娘仗著獨占爹寵愛,凈吹一些耳旁風,爹把我哥都給罰了。” 馮家的正頭夫人已經(jīng)去世,留下一兒一女。 去年周姨娘生下兒子,地位穩(wěn)固,耳旁風吹得越發(fā)厲害。他們兩個原配留下來的孩子自然要聯(lián)手對抗,局勢正僵持膠粘著呢。 馮大公子出去胡鬧,被父親申斥一番,他們就落了下風,府里那幫伙計都在觀察著局勢,隱隱有向周姨娘那邊兒靠攏的架勢。 馮樂樂心情不爽又害怕,只能越發(fā)的賣力抓進袁寶兒的衣裙,平兒里都是捧著哄著順著,就盼著袁寶兒能拽她一把。 袁寶兒只是搖頭:“你爹真不像話,哪有為了侍妾去申斥嫡子的?!彼鳛榈张匀痪S護嫡出的顏面。且她家妻妾分明,她作為嫡女能夠耀武揚威,幾個庶妹就要夾著尾巴做人,早就已經(jīng)橫行霸道慣了,拿侍妾都不當人看。 馮樂樂附和:“誰說不是我爹,就是被那個狐貍精給迷了心志,除了那個狐貍精,誰都看不見?!?/br> 袁寶兒托著下巴,不太關(guān)心她的家事,就想著那兔子店,瞇了瞇眼睛:“你哥被罰了,就真的不去找那兔子店麻煩了?” 馮樂樂道:“都挨罰了,知道那兔子店和老周他們有關(guān)系,為什么還去找麻煩?” 袁寶兒翻了個白眼:“你們也真忍得下這口氣,如果是我就找兩個流氓混混,趁著天黑去又砸又打。想要輕薄,自然有一萬種辦法?!?/br> “可是這么做犯法,縣令會盯著,我爹千叮嚀萬囑咐,在外頭不許惹是生非?!瘪T樂樂屬于有賊心沒賊膽的那種,至多是背后議論兩句,真往前沖,心中還膽怯呢。 “怕什么?縣令上頭是我爹,有我給你們撐腰,縣令才不敢抓呢。況且事情做的隱蔽一些,誰知道是你們呀?!痹瑢殐簯Z恿道。 馮樂樂試探性問:“那店老板是不是跟你有仇呀?” 誰都不是傻子,袁寶兒在那兒一個勁兒的慫恿,她也聽出了話里的意思。 袁寶兒神色陰森:“有仇,我巴不得對方下地獄呢?!?/br> 馮樂樂得了準話,心里頭開始衡量,是幫袁寶兒出氣得到的好處多,還是隱忍什么都不做得到的更多。最后說:“那得同我哥說說此事,其實這種事情他最擅長的,他總和小流氓混混打交道?!?/br> 袁寶兒唇邊一抹冷笑,要是真能把白雪毀了,就不信莫爺會要一個別人穿過的破鞋。 她迄今為止都堅信一點,和白雪有關(guān)系的是莫云淵而非肖張。 天越發(fā)黑,在黑暗下面總是藏著很多陰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危險在潛伏著,像是毒蛇隨時會狠狠咬一口,就算殺不死人也惡心人。 有些人就像是癩蛤蟆,她無法造成傷害但卻能惡心死人,一次又一次的挑戰(zhàn)著道德的底線,還在不斷的大笑以為自己是命運的主宰者,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