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禍水引東
林氏一下子傻了眼,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的悲悲戚戚不說,她一直處于挨餓狀態(tài),所以哭著也是抽抽噎噎,仿佛馬上都能跟李老歪去了似的。 她三個兒子立馬紅了眼,直接對上了徐家的人。 李三虎指著徐老爺子,聲嘶力竭地喊著:“老不死的,你氣死了我爹,你得給我爹賠命。” 徐老爺子傻了一下眼,推拒道:“這和我有什么關系,我沒有碰他,也沒有打他,大家可都看到了,這和我半點關系都沒有?!?/br> “大家看到的,是你氣死了我爹,不借糧還咒著他死,如今你如愿了,我讓你給我爹賠命?!崩钊⒓t著一雙眼睛就要往上沖,可身強力壯的徐老大一推就給他推倒。 徐大哥:“你講講理,大家到這里來說事兒,誰知道你爹這個情況?” 李三虎虛弱的跌倒在地上,被他兩個哥哥一左一右拉了起來,三個人面對著徐老大。 “如果不是你爹咒我爹死,他能直接氣死在這?”李大虎問道。 徐老大也是個憨直的人,一時沒了話,看著村長。 村長嘆了一口氣,“李大虎,你們也不要怪徐老爺子,事情大家都看著呢,相鄰之間說了兩句嘴而已,豈能就這么怪上對方。” 李大虎茫然又悲痛的問:“那我爹就這么白被氣死了?” “不白死又怎樣?”徐二娘道:“總不能說上兩句話就訛上我們家吧?說句再難聽的,你家這種情況又能堅持多久?” 她不滅火,還火上澆油,雖然說的是實話。 林氏一聽這話哇的大哭,“老伴啊,你被氣死了人家還不認,這是欺負咱們人弱呀?!?/br> 徐老大皺著眉頭,直接背起了他爹,“對不起村長,你說的事情我?guī)筒簧厦?,免得被誰在訛上。” 林氏看他要走,直接爬過去抱住他腿,“徐老大,人死了甩甩袖子你們就走,居然連個喪葬費都不給啊!” 徐老大不肯給,畢竟這么多人虎視眈眈的看著,開了個頭便沒法收尾。 林氏直接瞪了兩個兒媳婦,于是三個女人開始抱大腿嚎啕大哭。 徐老爺子聽著頭疼,商量道:“回我家,回我家再說?!?/br> 徐老爺子想來一個緩兵之計,到了家,他可不想認這件事情,結果一下子被百姓都圍住。 昔日老鄰居面色土黃:“如果被氣死了你們家才能借糧,那我現在就死掉吧?!闭f著,就要去撞大樹,可是被餓的腳下發(fā)虛,走路都搖搖晃晃,沒等到大樹那兒險些栽倒。 趙虎子的娘趕緊扶起老公公:“虎子他爺,你這是干啥?” “不死不借糧??!”老人直拍自己大腿,臉上都是厚重的褶子,皺成了干旱的土地裂痕。 徐嫂子聽著不是個滋味,她實話實說:“我家不是不借糧,關鍵是我家糧也不多?!?/br> 如今家里人還算健康,要是有個天災人禍,家里人要找楊大夫看病,肯定要往出掏不少的糧。 “那就給我們一人一捧吧,到了秋我們翻倍的給?!被⒆铀麪斦f道:“我的孫真的餓的不行了,他都十一歲,我整整養(yǎng)了十一年,我死他都不能死?!?/br> 話說到了這份上,感觸其中都動容,一個個無聲或有聲的哭泣著。 村長也想徐家掏點兒糧出來,卻不能開口要,畢竟他是村長,是有些體面的人,也能站在別人的角度上思考問題。 誰家沒了糧都是要命的,徐家有徐家的考慮。 村里這么多戶,人家每人借一點就要了徐家的命。 可是不借,眼看著鄰居瘦骨嶙峋,他們的心也飽受掙扎。 徐大哥幾乎是逼著自己狠心想一想自己的老爹老娘,想一想自己的妻兒小妹,想一想遠在外邊當兵還惦記著家里的二弟。 他們家人頭稅交的比誰都輕,就因為外頭有個當軍官的弟弟,借了弟弟的光,爹娘要是還餓著,有個好歹,他死不足惜。 正模棱兩可不知怎樣拒絕,徐二娘站出來,“你們能別都盯著我家么?我家有糧哪有rou香,你們好長時間沒吃rou,怎么沒想想誰家有rou?” 這話一說出來,有那么幾家立馬低了頭。 一直沒吭聲的白雪知道,她是躺著中槍的那個,不過陳永生頂雷的跳了出來。 “二娘,我家雖然有幾個兔子,但是我想著最好繁殖起來。” 徐二娘不樂意的瞟了陳永生一眼,“等你的兔子繁殖起來,全村的人都得餓死。百姓吃野菜都跟不上,哪有野菜養(yǎng)你的兔子?!?/br> 這話一說出來,好多人才想起來,村里有幾家還養(yǎng)著兔子,本來都是盼著賺一筆,誰曾想遇見這個年頭光景。 陳永生不知表妹怎么個意思,說:“我家兔子不吃野菜,它光吃野草?!?/br> “吃什么都是與人爭食,草那么鮮嫩,人吃了不也一樣嗎?”徐二娘說的振振有詞,“白雪你說是不是?” 白雪默然不語。 村長突然涌了一個主意:“白雪,村子里就你家養(yǎng)的兔子多,總不能看著所有人都餓死,不如拿出來做個交換?!?/br> “怎么交換?”白雪問。 “一個兔子多少糧食吧?等到秋后豐收了……”村長還要往下說。 白雪道:“那么村長有沒有算一下,就算一家四口人吃一只兔子能夠挺過一天,我把我家所有的兔子都拿出來,全村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十天,十天之后呢?” “十天之后再想辦法。”徐二娘質問道:“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咱們鄰居餓死吧?” “是啊,白雪,等到了秋天我們給你糧食,你能幫我們幾日算幾日。” “我家你定十只大兔子,用不用現在就去你家抓?” “走吧白雪,我們……”等不及了。 他們七嘴八舌,口水甚至都要流了出來,一個個如同餓狼一般盯上了小白兔?;蛘呷缤火I狼一般,狠狠地盯上了白家。 往日還算和善的鄰里都露出了眼底的精光,他們在痛苦的驅使下,讓活著的本能cao控身體。 他們不得目的不罷休,光是視線都讓人恐懼。 白雪握緊了拳頭,她在這段時間一直養(yǎng)著兔子,甚至比什么時候都用心,就是想著家里沒糧的時候,能夠拿出去換糧食。 徐二娘挑開了這層紗,讓饑餓的百姓注視到她還擁有的東西,真的比糧食還誘惑人。 白家不像徐家,有徐大哥當家,有徐二哥撐腰,他們家就是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孩子,吃了虧都得往肚子里咽。 陳三娘慌張的說:“不行,村長,我家還想著用兔子換糧食。” 村長聽著臉色一沉,“陳三娘,大是大非的面前你咋能顧著自己,要是能夠換糧食,也應該照顧一下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 陳三娘不知道說什么好,但死活不同意:“村長,我們哪有這能力。” 村長不去看她,問白雪:“你真的能拿兔子換糧食?如果你能做到,可是救了全村百姓的命?!?/br> 白雪默默的搖頭,“鎮(zhèn)子上都沒有糧食,我娘只是比喻的說一下?!?/br> 村長道:“其實鎮(zhèn)子上不是沒糧食,而是被有些人囤積了起來,然后在黑市上高價出售?!?/br> 白雪聽著皺眉頭,“人都餓著買不著糧食,居然是被囤積起來高價出售?就沒有人管嗎?” 村長搖頭又嘆氣,“誰能管?不過黑市上能夠賣糧食,一定也能夠賣兔子,不如你去試試看,幫咱村的百姓渡過危難,回頭我這個做村長的記著你的恩德,給你爹白生立長生排位,全村人都去磕頭?!?/br> 眾人齊聲附和:“我們都去磕頭,給供奉起來?!?/br> 白雪知道,她沒法拒絕,一旦她拒絕,她家的矮墻夜里會翻起來無數人,大家會裝聾作啞,喝干她們娘們的血。 人性和獸性其實就在一念之間,賭不起。 她只能寄托于黑市能換到一點兒糧,有一點希望總比沒有好。 “我明兒個就去黑市上看一看,但是晚上大家可千萬管好了自己,別被躥弄就動了心思?!卑籽┛粗娙艘蛔忠痪涞卣f:“我年紀雖小,卻也是在鎮(zhèn)子上摸爬滾打過的。我護著我娘護著我的東西從來都是不要命的,如果誰今天晚上動了我家的兔子,明個我就挨家放火,把整個村子都點了,兔子我都扔河里面,順著溪水飄走。我過得不好的時候,誰也別想從我手里討東西!” 村民們皆是一怔,硬生生從一個小姑娘眼底看出了寒氣。 村長立馬保證:“村兒里我還是說了算的,你大可去黑市上瞧一瞧,你家里我護著,誰要是敢手欠,我就直接把人捉到村頭剁手。” 村民們全都保證著。 “白雪,我們不要兔子,我們就盼著你能換糧,兔子能吃幾口,哪有糧食能救命呀?!?/br> “沒那么不要臉,去趴孤兒寡母家的門?!?/br> 徐大哥悶聲說:“我?guī)湍慵铱粗!彼睦镉行├⒕?,自己家處于漩渦中心,急于脫身,結果二娘就把白雪推了出去。 一個寡婦家連個頂門柱的男人都沒有,誰都能欺負。她們又怎么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