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當慣了擁有萬物的神, 祂好像一直沒有把自己和對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一直以來，祂都沒有好好問過，小神官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于是,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后, 神望著書桌旁認真工作的黑發(fā)青年，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道：“伊爾, 你愿意和我共享永生嗎？”

    故意裝忙裝了一個月的沈浪浪：……感天動地，這根木頭終于開竅了。

    雖然彼此間的愛意早已藏于生活當中點點滴滴的瑣事, 但沈裴仍舊希望，某位遲鈍的神明、能夠自己理清并理解這種感情。

    所幸，在他有意無意地提點下，某神總算沒有辜負那些由。

    低頭掩住嘴角情不自禁的笑, 黑發(fā)神官停下手中的羽毛筆，自然又隨意地回答：“好啊?！?/br>
    他的語氣是那樣平常，仿佛自己并不是在和“邪神”談論永生，而是在說一件吃飯喝水般普通的小事。

    這讓暗自緊張了許久的神有些挫敗。

    畢竟剛剛祂的心還是第一次跳得那么快。

    “或者你想聽我說一個相反的答案？”察覺到身旁男人的低落，黑發(fā)神官終于徹底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那好，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我不愿……”

    最后一個字還沒說完，故意挑釁的沈浪浪，便被兇巴巴的神隔著桌子用力吻住。

    這著實是一個古怪、甚至有些別扭的姿勢，可在此時此刻，誰也沒心情去關(guān)注這些無傷大雅的細節(jié)。

    沒有強迫，水到渠成，得到回應的神快活極了，祂竟頭一次知道，兩情相悅是如此美妙的事。

    也恰巧在這一天，光明教廷內(nèi)部對塞繆爾和埃文斯的處理有了結(jié)果。

    因得有沈裴這個新任教皇從中斡旋，塞繆爾并沒有被處以同埃文斯一樣的火刑，而是和最開始的沈裴一樣，去了一個位置偏僻的小鎮(zhèn)做神官。

    而無端背了“謀殺老教皇”這口黑鍋的黑暗教廷，也在埃文斯的罪行曝光后，得到了應有的“洗白”。

    借著這個機會，沈裴似模似樣地舉辦了一場光明教皇與黑暗教皇的歷史性會晤，——又名在空曠的會議室里自說自話，成功“簽署”了光明教廷與黑暗教廷的休戰(zhàn)條約。

    從頭到尾被蒙在鼓里的光明教眾完全沒有懷疑過“伊爾教皇”的身份，一聽到不用與骨龍開戰(zhàn)，他們立時齊齊松了口氣，打心眼里感到慶幸。

    至于清楚知道沈裴是誰的高級黑暗教眾們則是暗暗冷笑，畢竟在他們眼中，那些口口聲聲說著光明的神官和騎士，都是被自家教皇玩弄于股掌的傻子。

    面對這種蠢貨，他們當然不屑去戳破真相。

    就這樣，數(shù)百年來一直針鋒相對的兩個教廷，竟然在沈裴的周旋下，達成了一種安分到詭異的平和。

    估摸著躺在神殿廢墟下的光明神最少還要再睡上幾千年，擔下教皇名號的沈裴，也循序漸進地、慢慢剔除了一些過于苛刻且違反人性的教規(guī)。

    比如說“終生純潔侍奉吾主”這條，就被他修改成允許神職人員結(jié)婚生子，但必須要對婚姻保持忠貞。

    與此同時，沈裴還大刀闊斧地砍去了類似“高級神官只為貴族看病”這種心照不宣的潛規(guī)則、定期在各大教堂發(fā)放圣水、進行只收成本費的治療，讓平民們也有了“沐浴神恩”的機會。

    ——在其位謀其職，既然已是教皇，他當然不能比主角做的更差。

    直到確定光明教廷的新規(guī)矩沒了自己也能穩(wěn)定運轉(zhuǎn)，沈裴才卸下教皇的職責，跟著自家戀人去了高懸于星空之上的神殿。

    為了實現(xiàn)共享永生的誓言，神毫無猶豫地，獻出了祂的鮮血。

    可它卻沒能延長沈裴的壽命。

    縱然年華未曾老去，作為地獄之主的神，還是嗅到了對方身上愈漸濃重的死氣。

    清楚還未走完輪回的自己無法過久地在同一個世界停留，即將脫離的沈裴從床上起身，拉住了想去挖宿敵骨頭替他重塑身體的神。

    ——大抵是因為生來執(zhí)掌死亡權(quán)柄的緣故，那些曾經(jīng)被男人親手挖出的黑暗神骨，對沈裴竟沒有半點效果。

    “我有沒有說過，只要相愛，瞬間也是永恒?！?/br>
    安安靜靜地抱著和自己相伴十世的戀人，沈裴輕輕順了順對方的脊背，如同在安撫一只焦躁的困獸：“無論是一百年還是一萬年，我都是同樣地愛你。”

    “這便夠了。”

    “對嗎？”

    薔薇凋零，百芳盡謝。

    那一晚，無數(shù)曾綴于夜空中的璀璨星子拖著絢麗的尾光急速墜落，像是一場盛大的煙花表演、又像是神祇悲痛而落的眼淚；

    那一晚，月隱星消……

    黑暗神隕落。

    *

    “砰！”

    明顯經(jīng)過消音處理的悶響在郁郁蔥蔥的森林中回蕩，剛剛跳轉(zhuǎn)到新世界的沈裴警覺地側(cè)身一滾，堪堪躲過那道擦著自己臉頰而過的灼熱。

    緊握在手中的機械造物透著一種熟悉而令人心安的冰涼觸感，趴在地上的青年本能地向聲音來源處扣動扳機，卻明顯地落了個空。

    懸浮在他左前方的彈幕立即迅速滾動起來——

    “連準鏡都沒開，這主播好狂。”

    “看看看看，我說什么來著，業(yè)余主播玩高端局就是送菜。”

    “就這就這就這？就這粉絲還好意思吹國服第一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