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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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獄之地,堪比地獄, 扶蘇上下打量扶蓮華,然后有些疑惑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怎么好像……胖了一圈? “受苦了?”扶蘇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忍不住變成了疑問句。 扶蓮華一臉戚戚然,“嗚嗚嗚, 我再也不想去昭獄了。”每天都要吃一只雞,被子還臭臭的, 最關(guān)鍵的是那個錦衣衛(wèi)指揮使每天都盯得她后背發(fā)毛。 實在是太可怕了! “叫太醫(yī)。”安慶長公主讓人去宮內(nèi)請?zhí)t(yī), 然后不顧扶蓮華一臉的渴望, 徑直回了院子繼續(xù)宅。 扶蘇安慰道:“母親是擔(dān)心你的?!?/br> 扶蓮華點頭, “嗯, 我知道?!比缓笥窒肫鹉嵌驯诲\衣衛(wèi)弄壞的蠟液梅花, “可惜了我的梅花?!?/br> “放心, 哥哥替你解決?!狈鎏K話罷,隨在他身后的青路便已然騎馬飛奔而去,追上傅班, 將手中的一疊賬單遞給傅班,“傅大人,您上次來咱們衛(wèi)國公府弄壞了不少東西。” 傅班低頭,凝視著賬單上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兩黃金,真心覺得衛(wèi)國公府在敲詐,可他又沒有證據(jù)。別說九千九百九十九兩黃金了,他的俸祿早就被每天一只雞給掏空了。 “公子說了,他知道傅大人兩袖清風(fēng),只需要傅大人做出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蠟液梅花,這賬單就一筆勾銷了?!?/br> 傅班:……那是什么東西? . 扶蘇安撫好扶蓮華,便回到屋內(nèi)與趙善一道飲茶。 趙善一襲黑衣,端坐在扶蘇面前,深深嘆息,臉上露出劫后余生之色,并夸贊扶蘇道:“還是你料事如神,讓柔兒提早抄寫佛經(jīng),也讓我站了六日的御花園?!?/br> 扶蘇打開折扇,望著眼前清茶,表情是一慣的冷漠。 趙善心情極佳,他繼續(xù)絮絮叨叨,“柔兒那個身子,抄了整整一月的佛經(jīng),也是辛苦她了?!?/br> 扶蘇雙眸微闔,薄唇輕啟,“殿下,圣旨已下,您如今是太子,為了避嫌結(jié)黨,還是要少來衛(wèi)國公府?!鳖D了頓,他又道:“對了,您可以回去問問娘娘,蓮兒手中的巫蠱娃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趙善臉上笑意微斂,“長情,你這是什么意思?” “殿下回去問問就知道了。”扶蘇吃完一盞茶起身,離開時留下一句話,“那個巫蠱娃娃,是求子用的。” . 梁含柔正坐在窗前繡牡丹,一個不留神,繡花針扎到了手。 “嘶……”她疼得一顫,大宮女白靈著急上前,“娘娘,沒事吧?” 梁含柔搖頭,看到牡丹上那一滴血漬,問白靈,“衛(wèi)國公府家的小娘子從昭獄回來了嗎?” “回來了,聽說太醫(yī)今早上剛?cè)?,沒有大礙,只是受了些驚嚇,好好調(diào)理就行?!?/br> “那就好?!?/br> 那就好。 “娘娘,殿下得封太子,您如今也是太子妃了,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還蹙著眉頭呢?”白靈面帶笑意的勸慰。 梁含柔輕輕頷首。是啊,這是天大的好事。 梁含柔望著眼前新入住的太子?xùn)|宮,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她不該在心中裝太多憂愁。 “娘娘,殿下回來了。”外頭有宮娥進來稟報。 梁含柔趕緊起身迎接。 趙善快步走到殿門口,一眼看到迎出來的梁含柔,臉上不再是溫和的笑,反而透出一股冷冽寒意。他吩咐白靈道:“出去,關(guān)門?!?/br> 氣氛瞬時凝重起來,梁含柔神色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趙善的眼中透出慌亂。 白靈忐忑的出去了,殿內(nèi)只剩下趙善和梁含柔兩個人。 趙善抬手,將藏在寬袖內(nèi)的巫蠱娃娃放到桌上,然后轉(zhuǎn)身看向梁含柔,嘆息道:“這是我從傅班那里拿過來的,說吧?!?/br> 梁含柔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她看著面前的趙善,顫抖著手抓住他的袍子,“殿下,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我只是,我只是想,想要一個屬于我們的孩子而已。” 趙善被梁含柔扯著,筆直地站在那里,良久后,他彎腰,把她從地上扶起來,臉上是無奈,“這件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柔兒,不要再提起?!痹捔T,趙善輕輕推開梁含柔,然后撿起地上的巫蠱娃娃扔進了琉璃燈罩內(nèi)。 火燃起,巫蠱娃娃被燒成灰燼。 趙善的臉印在火光之中,沉默而平靜。 梁含柔站在趙善一步遠后,看著被火光吞噬的巫蠱娃娃,臉上一片灰敗之色,透出一股心灰意冷的絕望。 . 扶蘇心中是有氣的,可是他撒不出來。 這股氣若是撒出來,牽扯太廣,不止是他,就連衛(wèi)國公府都無法承受。 這就導(dǎo)致在梁定安的生辰宴上,他喝多了。 梁定安作為壽星,被眾人圍著灌酒,似乎還不知巫蠱娃娃一事。扶蘇遠遠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酒宴正酣,陸婉吟身穿輕薄夏衫,搖著團扇出來透氣。在她身后,定遠侯府內(nèi)熱鬧依舊,梁含蕓尚被關(guān)著禁閉,即使是這樣熱鬧的日子也不曾放出來。 其實她能來參加梁定安的生辰宴,還得虧這位梁含蕓小娘子的處處針對,這才讓她與梁定安有了一點小小的交集,能被邀請來此次盛宴。 只可惜她身份卑賤,今日只在外圍坐著,不曾真正進入那個京師貴門的核心圈子。低的看不上,高的攀不到,陸婉吟無聲嘆息,只得隨處轉(zhuǎn)轉(zhuǎn),想著能不能碰碰運氣。 夏日濃長,她走得偏僻,今夜似乎要落雨,天色比平日里昏暗許多,風(fēng)也大。 晚間稍有些涼意,陸婉吟拉緊了衣襟,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警惕地轉(zhuǎn)頭,身后黑洞洞的,什么都沒有。 陸婉吟看著四周漫天綠樹,在暗色里形成一片昏黑的暗影,猶如張牙舞爪的巨獸,又像一扇連天的暗門。 她暗咽了咽口水,頭皮發(fā)麻的緊,剛剛邁出幾步,身后又傳來聲響。 陸婉吟霍然停住,僵著身子站了片刻,抖得篩子一般,最后終于是鼓足勇氣扭頭。 前頭灌木泥淖之中,顫巍巍地伸出一只手來,馬上就要抓到她的裙擺。 陸婉吟的尖叫噎在喉嚨里,恐懼到極致后莫名鎮(zhèn)定。她提裙抬腳,狠狠踩了下去。 “??!”一道男聲傳來,修長挺拔的人影從灌木里踉蹌著出來,那只被陸婉吟狠狠踩過的手在黑暗中一頓亂甩。 陸婉吟緊張地瞥他一眼。 一襲黑衣,不辨身份。 夜黑風(fēng)大,陸婉吟覺得不妥,正欲奔逃之際,視線下落,看到男人腰間墜著的玉佩,神色一凜。 龍紋玉佩。 是了,定遠侯府小侯爺?shù)纳窖?,來的人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呢?/br> 陸婉吟一瞬鎮(zhèn)定下來,那邊男人也甩完了手,趕緊后退三步,拱手道:“抱歉,驚擾了小姐,那個……不知該從何處出府?” 陸婉吟深吸一口氣,她端端正正朝男子一福身,臉上擺出笑,“方才過來時前頭有婆子可問路,公子可隨我走?!?/br> “多謝小姐?!壁w善拱手,跟在陸婉吟身后。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后便見一條掛著紅紗籠燈的房廊邊立著不少婆子和女使,也依稀能聽到前頭宴會的喧鬧聲。 趙善驚喜道:“終于尋到路了?!?/br> 陸婉吟聽到他略顯天真的話忍不住發(fā)笑。 “三公子?!蓖蝗唬w善身后傳來一道聲音。他扭頭看去,就見扶蘇面色不善地站在不遠處……瞪著他? 趙善覺得有些委屈,他不過就是走錯了路而已嘛。 “咳,不小心走錯了路,多虧這位小娘子?!?/br> 趙善側(cè)身讓出身后的陸婉吟。 扶蘇一眼看到陸婉吟,正對著趙善笑得跟朵花似得??梢豢吹剿?,就斂了大半,那笑雖掛在臉上,但怎么看怎么假。 對著別的男人就笑得那么開心。 扶蘇瞇眼,胸口涌起一股醋酸之意。 陸婉吟朝扶蘇遠遠一福身,道:“我先走了?!痹捔T,小娘子盈盈轉(zhuǎn)身,青絲烏發(fā)飄散,垂落于香肩細腰之后,像一匹鋪開的綢緞。 房廊冗長,她緩慢行走,身影漸消失于漫天昏暗之中,像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抹光點。 陸婉吟走得不快不慢,故意顯出窈窕身段,她清楚的知道在這樣燈色朦朧的環(huán)境下,自己的背影是多惹人遐思。 對付男人,最劣等的法子是千依百順,稍有些手段的是若即若離??稍陉懲褚骺磥?,你該讓男人求而不得,心癢難耐、輾轉(zhuǎn)反側(cè)、寤寐思服,才能勾住他的心。 扶蘇攥著手中折扇,眸色收緊,如盤桓于深山洞xue內(nèi)的蜘蛛網(wǎng)一樣,牢牢抵住她纖弱的身影。 他知道,她一直都在勾引他,欲拒還迎,半遮半掩,跟別的女人一樣。 可其實,她跟別的女人又不一樣,哪里不一樣呢?是她太虛偽,太陰險,太貪慕虛榮嗎?不,是她即使如此,他依舊不可避免的被她牽動了心。 男人立在半明半寐的月色中,腦中混沌又清晰,仿佛被一根細線勒扯成兩半,這邊站著他,那邊跟著她。 扶蘇知道,他動心了。 可是他更知道,這個女人不愛他,愛的是他的家世。 扶蘇視線下落,走到他面前的趙善心虛地伸手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就是想看看定遠侯府晚間的夜景,沒想到正遇神女下凡替我指路?!?/br> “太子殿下覺得我信?”扶蘇一臉陰冷。 趙善:……不信,可是你拿我沒辦法呀。 趙善拍了拍扶蘇的肩膀,“我就是覺得你孤家寡人一個太過可憐,難得見你對某位小娘子上了些心思,就想看看到底是哪樣的女子,竟能入咱們扶蘇公子的眼?!?/br> “我對她……” “哎?!壁w善打斷扶蘇的話,語重心長道:“長情,有些話不是用嘴說出來的,你嘴上說沒有,心里卻是有的?!?/br> 趙善的話像他戳在扶蘇心口的那根手指一樣,異常犀利地戳進扶蘇心口,利刃似得剝開他的心,顯露出里頭不為人知的隱秘心思。 “這位小娘子人美心善,雖出身低了些,但我知道,你不是看中這些的人?!?/br> 聽到趙善對陸婉吟的評價,扶蘇冷笑一聲,“呵?!比缓笠荒槼爸S地伸出兩根手指隔空對著趙善的一雙眼睛戳了戳,又點了點他的腦子。 趙善:……雖然不太懂,但莫名覺得侮辱性極強是什么意思? “對了,你上次說的那件事,我已經(jīng)問過柔兒。”趙善的語氣陡然輕下來,“是柔兒的不對,我替她向你和蓮兒道歉?!闭f著話,趙善撩袍,竟就要向著扶蘇下跪。 扶蘇被驚到了,他一把托住他的胳膊,還沒說話,身后突然傳出一道聲音,“太子殿下?!?/br> 趙善一愣,而后躬身道:“師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