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躺在病床上數(shù)著生命最后的時光，看著那暮靄沉沉的病房天花板時，原身總在假設(shè)，如果人生還能重來，那該有多好啊。

    ……

    “勾勾搭搭？”

    聽到這個詞，有兩人的共同友人下意識發(fā)出驚呼。說完這句話后，友人才意識到不對勁，連忙抬手捂住了嘴。

    “你，你在胡說些什么……”溫良俊先是一慌，連忙穩(wěn)住心神，連聲反駁道。

    衡玉道：“我在說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我給你理由，我已經(jīng)給了你三個理由，現(xiàn)在可以滾了嗎？”

    溫良俊的面子里子都被扒了個干干凈凈，已經(jīng)是坐立難安，他一把從椅子上起身，仿佛屁股著火般匆匆往外走去，為了保存顏面還丟下一句“我們之間存在著天大的誤會，衡玉，我明日再來尋你，現(xiàn)在我們需要彼此冷靜冷靜”。

    他這副落荒而逃的模樣，看得人心底發(fā)笑。

    其他幾個關(guān)系一般的人也都起身告辭。

    很快，客廳里的人就散了一大半，只有席清、李碧曼兩人沒走。

    “還好嗎？”席清溫聲問道。

    李碧曼留著及肩的卷發(fā)，她性子有些靦腆，與衡玉也不太熟，所以沒有出聲，只是站在旁邊關(guān)切地看著衡玉。

    衡玉輕笑：“我有什么不好的，剛剛丟臉的人又不是我?！?/br>
    想到剛剛的情景，席清也笑了笑：“所以真打算回國了？”

    衡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繞過席清、繞過沙發(fā)，走到櫥柜前面站著，cao作兩下老式收音機，收聽起一個比較特殊的頻段。

    此時，那已經(jīng)循環(huán)放了很久的話再次在室內(nèi)回響。

    “……冬將盡，春將始，只待游子歸?！?/br>
    “如今一切百廢待興，我們需要每一位漂泊在外、有志于參與國家建設(shè)的游子們?！?/br>
    “今朝國已立，請你們回來吧。”

    第70章 與國訴情衷2

    認認真真將這段音頻循環(huán)播放了兩遍, 衡玉才回眸，笑著回答席清剛剛的問題：“真打算回國。與你們一起回去?！?/br>
    是的。

    她不僅要自己回國，還要將席清平安帶回去。

    而且她知道, 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 想要回國的人不僅僅只有他們在場三人，還有非常多同胞們。

    他們會放棄在m國的優(yōu)渥高薪、富裕安逸的生活，回到前途未卜的祖國。

    他們其中的一些人已經(jīng)在m國取得了顯著的社會地位, m國當(dāng)局絕對不會輕易放他們回去。

    如果有機會的話，她想試試看自己能不能為他們做些什么。

    方才沒有那么難受的胃又輕輕抽疼起來，這具身體的胃病本來就嚴(yán)重，今天一整天都沒進食過。

    衡玉暫時沒思考那么遠，她抬眸看著席清和李碧曼，笑著邀請道：“要不要一塊兒去用些東西。”

    李碧曼有些靦腆, 但還是朝衡玉揚起一個微笑, 笑著應(yīng)了聲好：他們幾人接下來會一起回國, 這也是一種緣分。趁著現(xiàn)在多熟悉一些，以后在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

    席清想到她的胃病, 點頭應(yīng)和：“好。我們晚上吃得清淡些吧?！?/br>
    其實可以的話，胃病犯了吃白粥更好，但衡玉置辦的這棟房子是在學(xué)校附近, 中餐廳離這里有一段距離，三人沒走那么遠, 直接在附近的咖啡廳隨便吃了些。

    飯后，李碧曼還有工作, 起身告辭離開。

    席清原本也想起身告辭，但衡玉喊住了他：“送我一程？”

    席清微愣，這里距離衡玉的房子不遠, 也就是兩三百米的距離，看來她是有事要跟他講。想到這，席清笑著點頭，讓衡玉稍等他一會兒，他先去結(jié)了帳，又打包了一杯咖啡和一個蛋糕，才回來幫衡玉提包，紳士道：“走吧。”

    目光落在咖啡上，衡玉問：“晚上有任務(wù)？”

    席清道：“今晚打算通宵算幾個數(shù)據(jù)?！彼麑⒋虬玫牡案膺f給衡玉，“這是咖啡廳出的新品，看著不錯，就給你打包了。”

    對上席清的視線，衡玉輕笑：席清是怕她還在難過于分手的事情吧。

    他們這些人都在同一所大學(xué)里上學(xué)，雖然因為學(xué)業(yè)繁忙，哪怕是同進修一個專業(yè)的人也很少能碰上面，但好歹也認識了六年時間，席清他們都知道原身有多深愛溫良俊。

    就算她剛剛講得再決絕，一時半會的，席清覺得她現(xiàn)在是在強顏歡笑也正常。

    衡玉沒有出聲解釋，讓席清盡情腦補。

    兩人往外面走。

    這個點已經(jīng)不早，外面的天色昏暗下來，整整齊齊的一排路燈亮起，昏黃色暖光灑下照亮歸途，也照見周圍那些規(guī)劃得整整齊齊的小洋房。

    衡玉提著蛋糕，認真問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決定了回國，有想過具體什么時候回國嗎？”

    席清隨口答道：“原計劃是拿到畢業(yè)證書后，我剛剛還想著與你、李碧曼商量一下，看看你們愿不愿意多等我這三個月?！?/br>
    現(xiàn)在距離他拿到碩士學(xué)位證書只差三個月時間，席清是更傾向于先拿到碩士學(xué)位再回國的，而且他手上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項目沒有完成……

    衡玉道：“但是你的專業(yè)……”

    席清在航空方面的天賦有目共睹，他還在本科時就已經(jīng)發(fā)布了不少相關(guān)論文，后面攻讀碩士時，導(dǎo)師是m國航空領(lǐng)域的權(quán)威。

    席清剛進他導(dǎo)師的實驗室不久，就提出了一個很關(guān)鍵的猜想，為他導(dǎo)師的研究項目做了一個小補充，從那之后，他的導(dǎo)師就非常認可席清的天賦，一直力邀席清畢業(yè)后能留在實驗室里，而且很用心去培養(yǎng)他。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衡玉其實只是有些許擔(dān)憂，還遠不到特意找席清聊天談話的地步。

    能讓她擔(dān)憂到這一步，是因為她接收到的原劇情——

    原本席清在經(jīng)歷重重阻撓后，終于成功爭取到回國的機會。

    但是沒過多久，m國當(dāng)局改變主意，強行扣留席清。

    哪怕華國多方奔走，也沒能成功讓席清安全歸國。一直到原身臨終前，席清依舊被困在m國里進行理論研究，沒有能回國為他的祖國做些什么。

    原身臨終前，在席清導(dǎo)師的幫助下前去見了席清一面。

    素來彬彬有禮、書卷氣息極重的男人，坐在燈光明亮的室內(nèi)仰眸看她，從表情到眉眼，都透著一種桀驁的冷色。

    直到從她熟悉的五官里將她認出來，席清身上的冷意才消退不少，他似乎是想與原身笑一笑，但又好像是太久沒笑過了，所以唇角才剛往上提了提，他又收斂了笑意。

    “怎么不好好照顧自己？”這是他對原身說的最后一句話。

    ……

    再次回想起原劇情，衡玉不由擰眉。

    在衡玉走神時，席清也在思索著衡玉剛剛說的那番話。

    他聽懂了衡玉的未竟之言。

    他學(xué)的專業(yè)太敏感了。航空系。

    以他敏銳的目光，很清楚在未來多年里，各國之間將會在這方面開展激烈的角逐，能夠在這個領(lǐng)域取得領(lǐng)先的國家，在國際中的話語權(quán)會日益增加。

    m國是這方面的佼佼者，華國在這領(lǐng)域還是一片空白。但是等人才到位，華國就能開始起步追趕了。所以m國會阻撓他們這些人回國也正常。

    沉吟片刻，席清說道：“我還是個碩士學(xué)位都沒取得的學(xué)生，哪怕會遇到一些阻撓，阻力應(yīng)該也不會太大?！?/br>
    但在衡玉想開口說話前，他又笑起來：“不過你的擔(dān)憂也有道理，萬一m國連我這個學(xué)生都不想放回去呢？那時候，說不定還要麻煩祖國那邊想方設(shè)法營救我回國，這就太給祖國添麻煩了。”

    “那一張學(xué)位證書……”默然片刻，席清嘆道，“沒有的話其實也不可惜，該學(xué)的我都已經(jīng)學(xué)完了?！?/br>
    他的神情分外灑脫，隱在金絲鏡框后面的眉眼蘊著坦然的笑意。

    卻把衡玉震在了原地。

    學(xué)位證書，乃至功名利祿。

    能夠真的不看重的又有幾人。

    “席清同志?！焙庥癯雎暫八?。

    “??？”席清茫然看向她。

    衡玉笑了笑：“沒什么，就是突然想喊喊你?！?/br>
    席清也跟著笑起來：“你別看我說得灑脫，哎……”他沉默一瞬，移開話題，“不過還是有另一件難事。我手頭有一個項目，如果不在這邊研究完再回去，回國后很可能沒有那么合適的條件讓我研究了。等到再重新開始，不知道要耽擱多少時間?！?/br>
    衡玉腦海里靈光一閃，她神色鄭重：“我問個有些冒昧的問題，那個項目重要嗎？”

    “這是我自行研究的一個項目，重不重要還得看能不能研究出來。”

    “你有對外透露過嗎？”

    席清斟酌片刻，組織語言：“知道我手頭有項目的人不少，但現(xiàn)在還沒取得成果，我就一直沒把項目的內(nèi)容透露出去?！?/br>
    “那就不要透露了。”衡玉對上他的視線，再次重申，“不要透露?！?/br>
    她有預(yù)感，這就是席清一直被困在m國，始終不能回國的最大原因。

    既然m國如此看重這份研究成果，那就說明這項研究成果非常重要。

    “我可以一直留在這里，等你做完研究再陪你回國?！焙庥駢旱吐曇簦暗钦埬阌涀?，不要將研究成果透露出去，也暫時不要發(fā)表任何研究論文，等回國后再著手寫。你的那些研究手稿也不要讓人看到，不重要的全部摧毀，重要的……”

    “如果你相信我的話，請把它們都交給我，我會想辦法幫你寄回華國?！?/br>
    席清心下一沉。

    他想到那個項目的具體內(nèi)容，忍不住點頭。

    “不用太擔(dān)心?！彼€反過來安撫衡玉，“也許是你想得太嚴(yán)重了?！?/br>
    衡玉失笑：“希望如此。但現(xiàn)在一切都太敏感了，我們不要橫生太多變故。”

    席清覺得心下一暖。其實他是覺得衡玉的擔(dān)憂有些過了的，但是在異國他鄉(xiāng)，能夠有這樣一個謹(jǐn)慎的同伴，其實不是一件壞事。

    衡玉指著前面已經(jīng)倒映入視線里的樓房。

    “到了，我先回去了。”

    “我這幾天就著手辭職，然后再聯(lián)系其他人，看看有沒有其他人愿意一同回國。訂機票的事情你們不用擔(dān)心，交給我就好，我也會跟李碧曼聯(lián)絡(luò)，你就安心忙你的?！?/br>
    席清開口應(yīng)了聲好，他接下來的確沒時間，研究正進行到關(guān)鍵階段，他該加快些速度了。

    與席清道別，衡玉提著蛋糕回到家里。

    她到家時，姑姑奚露白已經(jīng)下班回家，正在廚房里給自己做沙拉吃。

    聽到開門的動靜，打扮得時尚靚麗的奚露白從廚房里走出來，依靠著門沿朝衡玉笑，用帶著些口音的中文問衡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