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冀州的人其實也沒對蘇淳做什么過分的事情。

    他們只是在爆錘蘇淳教他做人后，又因為人手不夠，把蘇淳和他的侍衛(wèi)仆人們?nèi)孔チ丝嗔Γ屗麄冐?fù)責(zé)幫流民熬煮糧食、分發(fā)糧食。

    一直無償給流民分發(fā)食物，也容易激化矛盾，所以衡玉在試著讓流民們做些簡單的工作。

    知道蘇淳會寫字算數(shù)，他又多了一項登記的工作。

    以蘇淳的大少爺脾氣，怎么可能樂意做這種事情？但衡玉特意派出了監(jiān)工，那監(jiān)工沒什么事情要做，就只有一條，盯死了蘇淳，敢偷懶就用鞭子伺候。

    沒有什么懶癌是用一根鞭子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肯定是鞭子還不夠粗。

    在鞭子的恐嚇下，蘇淳心底恨得再咬牙切齒，也必須強忍著不滿和憤懣，給那些他壓根就看不起的流民分發(fā)糧食。

    這時候，他不停在心底呼喚幽州牧，希望他爹能盡快派人過來解救他，讓他脫離這無邊的苦海。

    第29章 王朝因我興替29

    想法是美好的。

    但如今的現(xiàn)實是殘酷的, 蘇淳每天勤勤懇懇被壓榨，辛苦工作完幾個時辰，只能領(lǐng)到一碗噎嗓子的栗米加兩個rou包子。

    領(lǐng)到這些食物時, 蘇淳又怒又委屈, 那個給他分糧食的人白了蘇淳一眼：“按照你的貢獻, 就是能領(lǐng)到這樣的食物。如果想吃好喝好, 那就多做點活, 多做出貢獻?！?/br>
    蘇淳扭頭一看其他人領(lǐng)到的食物, 發(fā)現(xiàn)這人還真沒騙他。

    但是多做點活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

    多做點貢獻的話……

    分他糧食的人又指著角落那處，語氣羨慕道：“謀士大人們不僅吃得精細(xì), 用過膳后還有水果供應(yīng)。他們那些大人隨口提個意見, 那貢獻度就足夠了?！?/br>
    蘇淳：“……”

    懂了，多做點貢獻什么的, 不是他不樂意, 是他的腦子不配。

    端著冒著騰騰熱氣的栗米離開，蘇淳沒忍住心中的好奇, 繞到謀士區(qū)想去看看他們的午膳到底吃了些什么。

    然后, 蘇淳他居然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那熟悉的花白長須、古板方臉，不就是他在前去冀州時, 嫌棄聒噪而中途丟下的謀士嗎！??！

    對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蘇淳目光忍不住落在對方的午膳上，看著那熬制入味的鹿rou, 蘇淳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將唇角那悔恨的眼淚擦掉。

    再低頭去看自己的栗米和rou包子, 蘇淳臉色黑得難看。

    如果不是忙了一天腹中饑餓, 他肯定會直接把碗都摔在地上。

    就在這時, 蘇淳耳尖聽到旁邊有小小的咽唾沫的聲音。

    他側(cè)頭看去, 發(fā)現(xiàn)是一個身材干瘦、大概七八歲模樣的小孩子。

    小孩子正抱著碗糊成一團、完全看不出本來形狀的糧食在喝，目光始終追隨著rou包子，眼里閃爍起渴望的目光。

    蘇淳的心情突然好了幾分，他眨了眨眼，惡劣笑道：“你想吃？”

    他隨手掰了半個rou包子扔到地上，白乎乎的包子皮在地上滾了小半圈，蹭到不少泥塵。

    小孩才不在乎這白乎乎的rou包子有沒有沾上塵土，他迅速彎腰撿起rou包子，捧在手上呼了呼，就要把包子送進嘴里——

    祁珞把手按在小孩的肩上，制止了他的動作。

    在小孩反抗之前，祁珞將他手里那個干凈的rou包子遞給小孩，摸摸小孩的頭道：“吃這個?！?/br>
    然后，祁珞冷笑著，俯視蹲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蘇淳。

    幾息后，一聲凄厲的慘叫聲在這片天空上頭響起。

    衡玉正站在一口剛打出來的水井邊，驗收水井的質(zhì)量。聽到這聲慘叫，她抬眸環(huán)視一圈，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又將視線收了回來。

    “把水打上來看看?！焙庥穹愿朗窒?。

    水桶打上來的水都是混濁的黃泥水。

    不過等過段時間就好了。

    衡玉探頭往下看了幾眼，滿意道：“不錯，告訴監(jiān)工，到時候打水井就按照這個標(biāo)準(zhǔn)來?！?/br>
    幽州氣候干旱，水量不足，每次種植時作物澆灌都是一個問題。

    打水井雖然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但現(xiàn)在幽州還不是她的，她也不可能大動干戈讓這些流民去修建大型水利工程。

    所以這些水井也算是聊勝于無了。

    檢查完水井，衡玉往派發(fā)午膳的地方走去。

    很快，她端著一份飯，坐到了那個長著方臉的古板謀士面前，微笑道：“先生，我與你聊聊?！?/br>
    這一位可是她遍尋很久的，能夠掌律法嚴(yán)政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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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后，幽州牧派來的中衛(wèi)將高森趕到此地。

    高森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眼高于頂?shù)哪樱呐率且姷胶庥窈推铉?，這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優(yōu)越感也不曾減弱分毫。

    用祁珞的說法：“看到高森后，感覺蘇淳都順眼起來了?！?/br>
    衡玉抿唇輕笑，手按著桌案，聲音沒有刻意壓低：“祁公子所言甚是，瞧見中衛(wèi)將時，若不是知道中衛(wèi)將姓高，我會以為是幽州牧本人親臨?！?/br>
    高森性子傲慢卻不是蠢人，聽出衡玉話中的譏諷，不甘示弱道：“山先生說笑了，我哪里有幽州牧大人的半分英姿?！?/br>
    “倒是山先生你，若不是知道先生是并州二把手而非冀州二把手，我也覺得山先生比祁公子更像是此地的主人?！?/br>
    祁珞眉飛色舞，毫不在意他的挑撥離間：“實不相瞞，我父親嫌棄我不夠穩(wěn)重，這次出使的確是以山先生為主，我為輔。等山先生與并州軍隊匯合后，才由我獨當(dāng)一面?！?/br>
    當(dāng)事人如此不在意，高森忍不住被噎了一聲。

    他強壓著心頭不滿，道：“暫時不說這些題外話?！?/br>
    “山先生，此次幽州牧大人派我前來，是想讓我責(zé)問先生，為何要動用你運糧的軍隊，驚擾幽州世家的安寧生活?！?/br>
    “噢？”衡玉擺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側(cè)頭去問身邊的謀士們，“我怎么不知道我們的軍隊驚擾了世家？”

    “據(jù)我所知，的確沒有。”

    “我們的軍隊可是正規(guī)軍隊，怎么可能干出這種擾民的禍?zhǔn)??！?/br>
    “我猜中衛(wèi)將說的是我們領(lǐng)兵去拜訪世家一事吧，這……這實在是誤會啊，我們只是單純想拜見各大世家，言行客客氣氣，舉止沒有一絲一毫失態(tài)。”

    “沒錯，至于各大世家給我們送的糧草，這……這難道不是他們給我們的見面禮嗎？”

    他們的確沒動過手，就是直接領(lǐng)著軍隊到了世家大門前‘勒索敲詐'的。

    聰明人裝傻充愣的水平也是一流的，衡玉聽著他們的話，聽得連連點頭。

    她轉(zhuǎn)回去看高森，表現(xiàn)出一副被人潑了臟水的無辜模樣：“高先生，不知道這樣的言論是從哪些世家口中傳出來的？”

    高森還是把事情想得簡單了點，壓根沒設(shè)防，隨口道出兩個世家的名字。

    衡玉臉上的無辜之色頓時轉(zhuǎn)為憤怒之色。

    她猛地一拍桌案，手掌用力按在桌案上：“好啊，虧我的下屬們?nèi)ミ@兩個世家拜見時，他們表現(xiàn)得那么客氣，結(jié)果轉(zhuǎn)頭就在幽州牧大人面前如此詆毀我的名聲?！?/br>
    下一刻，她腰間的長劍已經(jīng)出鞘。

    寒光皎皎，殺意迸開。

    “陳虎，你率一千士兵親去楊家；侍衛(wèi)長，你率一千士兵前往張家，替我好好問問兩家家主，他們?yōu)楹稳饲叭撕髢煞?。?/br>
    “這般在幽州牧面前詆

    毀我的名聲，是不是對我并州心存不滿？”

    “是。”陳虎和侍衛(wèi)長迅速起身，抱拳應(yīng)是，轉(zhuǎn)身退出外面。

    君臣之間配合過于默契，等高森終于從這一系列突發(fā)狀況中回過神時，他只能瞧見陳虎和侍衛(wèi)長遠(yuǎn)去的背影。

    高森愕然：“山先生，之前幽州牧大人不知道也就罷了，現(xiàn)在幽州牧大人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你居然還敢大張旗鼓在幽州動兵，你就不怕幽州牧動怒嗎？”

    “我之前動兵，是記掛幽州的災(zāi)情，想要找世家們好好聊天，培養(yǎng)他們樂善好施的品行。”

    “你看，在我的賑災(zāi)下，幽州至少有五千流民不會餓死，至少有一千流民不必承受遠(yuǎn)離故土之苦。這些人口可都是幽州牧的子民，你說幽州牧為何怪罪于我？”

    見高森一時答不上來，衡玉氣勢更盛，直接從椅子上起身，步步朝高森緊逼而來：“至于剛剛出兵，是因為士可殺不可辱，難道只允許世家污蔑我，不允許我去找他們興師問罪了嗎？”

    “嗯？高將軍，你回答我啊？”

    ‘鏘’地一聲，長劍全部拔出劍鞘。

    劍身的寒芒折射進高森的眼里。

    高森用力咽了咽口水：“你——”

    這人莫不是個瘋子吧，在幽州也敢如此猖狂？

    衡玉兩指并攏，用柔軟的指腹輕撫冰涼劍身。

    高森最是欺軟怕硬，看到衡玉這么猖狂，他反倒擺不出最開始那種高高在上的譜。

    “山先生?！备呱穆曇羲查g軟了下來，“快快將您派出去的士兵都撤回來吧，得罪世家對您有什么好處呢？”

    “士可殺不可辱，他們敢在幽州牧面前污蔑我，就要承擔(dān)這種行為帶來的后顧。反正兩個小世家，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冷汗順著高森的額角往下滑。

    那兩個世家是污蔑你嗎？你明明就是在仗著自己手中的兵力去明搶世家的糧草！

    衡玉以手掩面做困倦狀，讓人帶高森下去休息，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

    目送著高森不情不愿離開，衡玉支著下顎，對宋溪道：“我正愁怎么找借口殺雞儆猴，這高森就為我送上了理由?！?/br>
    宋溪溫聲道：“這兩個世家在幽州根基很深，跟其他世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回大鬧一頓后，我們也算是差不多把全幽州的世家都得罪光了?！?/br>
    “聽著真是刺激。”衡玉感慨，又問，“說書人都培養(yǎng)好了嗎？戲班子呢，搭建好了嗎？”

    “主公請放心。”

    “那就好。讓他們迅速趕赴容家軍附近的城鎮(zhèn)，下一步，我們該接洽容家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