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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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去縣城的話,許多道具可能也不方便攜帶?!奔o霜雨沉吟道,“你等著,我?guī)降芙o你做幾張方便攜帶的軟景布?!?/br> 他說的也就是用時下流行的風(fēng)格繪制景片了,而且用軟幕更方便攜帶。這種雖然沒有他們原來做的立體,但夠方便,也更考驗故事本身,與演員的演技了。 “多謝先生了?!庇谝娗喔锌约赫媸且蝗~障目,光看著紀先生討薪的厲害了。也是,若是紀霜雨真不見錢不撒手,又怎會先以寫意風(fēng)入手。 于見青他們安排好過兩日出發(fā),也要在劇院貼告示,聲明停演兩日。 紀霜雨就趁這個時間,和徒弟們把幾場幕布趕著繪制一下。 紀霜雨干活,露露就滿場跑來跑去,嘴里還學(xué)著劇里的臺詞,一會兒是《洛陽春》的戲詞,一會兒是楊宛風(fēng)的名言。畢竟這些天都跟著泡在劇院里,耳濡目染。雹子則趴在六兩的背上,睡得已經(jīng)流出了口水。 ——此時的周斯音,也正和書妄言一起往劇院來。 他們剛敲定了見面會的具體時間。 雖然已經(jīng)來了滬上一段時間,可這見面會時間卻是一拖再拖,并非書妄言要反悔,只是滬上的文人們不停宴請書妄言,都是不便推脫的。 他忙碌于社交之中,好容易告一段落。 “哎,我可聽說現(xiàn)在許多滬上的老板,都想把鶴年兄留在滬上,而且聽說他們想辦學(xué),在滬上也要開分校的。你說,他會不會真的就此不回去了?”書妄言問道。 周斯音自然知道此事,淡淡道:“他都拒絕了。” 至于分校,你也知道那是分校,本校不是在京城么。 書妄言道:“那是開的價還不夠高!滬上淘金不都是戲界的傳統(tǒng)了,鶴年兄有四個弟妹,又曾經(jīng)家道中落,焉知他不想光耀門楣,把從前家里的地、宅子、鋪面都買回來,再給弟妹也置辦產(chǎn)業(yè)……這都要錢的。沒看鶴年兄這么拼命掙錢?要我說,指不定就被打動啦?!?/br> 即便紀霜雨現(xiàn)在薪水夠高了,要完成這個目標(biāo)也得很長時間。 周斯音卻知道紀霜雨還有另一重身份,不一定多么看重從前的祖業(yè),雖然這是時下的正常觀念。更重要的是,他去城隍廟求的簽?zāi)耸巧仙虾灒?/br> 周斯音倍感信心,說道:“他家在京城,弟妹也在京城上學(xué),不會輕易離開的?!?/br> 正說著,兩人已走到了劇院門口,左手邊就是劇院的票房,正排著長隊。 隊列中有幾個學(xué)生的討論,清晰傳入了二人耳中。 “……啊這,所以這位紀導(dǎo)演可以說是咱們滬上的女婿了?” “可不是嘛,大家都知道了。哎,真想知道是誰哪樣幸運……” “我聽說,是個女中的學(xué)生,去排演時,就相處生情了?!?/br> “是哪個女中的?那,那紀鶴年是不是會留在上海成家了?” “……” 這真是傳得有鼻子有眼啊,書妄言驚嘆地道:“還有這回事?寶鐸兄,你看,要是鶴年在滬上也有家,那……” 只看到周斯音臉一下黑了,大步走進了劇院。 “哎?”書妄言莫名其妙,小跑著跟了上去,“你怎么突然生氣了?” 周斯音倏然轉(zhuǎn)頭,陰沉地看著書妄言。 書妄言被嚇得瑟縮了一下:“我,我可是,每天都在寫稿子……” 他表面乖巧心里罵街,大爺?shù)?,每天社交完還要寫,寫好了隨昆侖書局的渠道送到京城去。 周斯音卻咬著牙道:“我沒有生氣?!?/br> 書妄言:“……” 他再次大步向前走,書妄言在原地呆了一會兒,自語道:“那就是瘋了。” 其實,他們?nèi)羰窃俾犅?,除了女學(xué)生,還能聽到“一夜白頭后我的戀人起死回生了”“我爸媽修鬼仙了”等等版本…… …… 周斯音心情很不痛快,進了劇院就四處掃,巡視每個年齡相當(dāng)?shù)呐畬W(xué)生,只覺得這個也不像,哪個也不像——沒誰看起來和紀霜雨般配的。一個都沒有。 “你們倆來啦?”紀霜雨剛好也畫完,把軟幕拉起來晾干,看到他們,拍拍手走了過來。 周斯音幽幽看了他一眼。 紀霜雨:“?” 周斯音只覺得滿腹委屈壓抑,卻不得說出來,但他向來是忍不住氣的性子,因此只憋了片刻,就面無表情地道:“書妄言聽說你和個滬上女學(xué)生相戀了。” “??”書妄言:“……大家不是一起聽說的嗎?” 紀霜雨一臉黑線,“這都傳得這么細了嗎?”他把帽子摘了下來,“要我說啊,還是寶鐸兄靠譜,你比她們都先看到我白發(fā)復(fù)黑,卻沒有傳出來我和京城女學(xué)生相戀的消息?!?/br> 周斯音這才反應(yīng)過來是謠言,他神色緩緩松了,輕蔑地道:“我想便是如此。你在滬上忙于排演與研討戲劇,如何有空與女學(xué)生談情說愛?!?/br> 書妄言:“……” “我是擺脫不了謠言了。”紀霜雨聽他們說了來意,立刻表示就等著你呢,“還特意來通知,那等會兒一起吃個飯,我這里忙完就好了。我正要趕制一些景片,給于老師帶去縣里演出?!?/br> 書妄言聞言,跑去找于見青聊了。 紀霜雨也提著工具往道具間走,“過兩天再去看個影戲吧,寶鐸?!?/br> 他空閑時間不多,但趕巧了就會去看看電影,皆是了解市場的一部分。于見青赴外埠,他也有空了。 周斯音一遲疑,跟著走了上去,“好……” 上回紀霜雨也邀請了他,這次又邀請,可因為紀霜雨那句關(guān)于人生錯覺的調(diào)侃,他著實不敢亂猜了——自己的心思都猜不準(zhǔn),何以揣測他人。 “哥哥!我也想看!”紀露露飛撲,抱住了紀霜雨的腿。 紀霜雨好笑地道:“不適合小孩子看。你想看影戲,我讓六兩帶你去兒童影院吧。”現(xiàn)在倒是有專門給兒童開設(shè)的電影院,放映的內(nèi)容都是動畫片,或者比較和諧的電影。 “我想和哥哥一起看?!奔o露露扭了幾下,但是聽說兒童電影院還有動畫,立刻就開心了,一跳起來,腦袋撞到了道具。 “……嗚?!甭堵秵柩室幌?,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哥哥……” 紀霜雨熟練地蹲下來,“痛吧?” 露露要說好哄也好哄,每次都是這樣子,仰著頭:“要親一下……” 紀霜雨在露露被撞到的地方親了一下,柔聲道:“好了啊。” 露露立刻傻乎乎笑了一下,眼淚也憋回去了,“我好了,不痛了。”她撒腿就跑向六兩,迫不及待要讓六兩帶阿姨去看戲。 紀霜雨接著把工具往架子上放,頭也不回問周斯音:“見面會在哪里開?書店嗎?” “嗯,書局開設(shè)的書店?!敝芩挂舳⒅o霜雨的背影道,天氣已回暖,紀霜雨身上只穿著一件樸素的藍布長衫,像是哪個學(xué)校的教員一般。 他不覺走近了一下,口中道:“還有,我接到鵲姨的信,機器已經(jīng)改造好了。” ——紀霜雨的專利筆尖,周寒鵲那邊歷經(jīng)數(shù)月的嘗試,終于成功了,可以投入量產(chǎn),不久便能正式上市咯。 “那太好了!”合同里是按股算,這都是錢啊,紀霜雨開心得猛一個轉(zhuǎn)身,手肘碰倒了旁邊的道具燈。 即便急忙撈了一下,燈頭還是磕在恰在他身后不遠的周斯音額角。rou眼可見的,那里立時就泛起紅來。 雖然是紙漿道具,但攢起來實在,也是有棱有角的。 哎呀,紀霜雨忙問:“痛嗎?” 周斯音正想說沒事,這兩個字忽而疊上紀霜雨之前的話,興許是今日在劇院外聽到的話讓他心中泛起波瀾,他盯著紀霜雨,狀似玩笑地道:“……要親一下?!?/br> 紀霜雨心臟猛地一跳,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話顯然是學(xué)露露開玩笑。 他看到周斯音近近地盯著自己,心跳一時也沒緩下來,暗道周寶鐸真是膽子見長了,我一個現(xiàn)代人還能被捉弄? 紀霜雨笑起來道:“可以,那是得親一下?!?/br> 就在周斯音也明顯愣了愣之際,紀霜雨捧著手里的道具,在磕到的地方親了親,溫柔得就像蝴蝶輕輕掠過——他可沒說親人還是親道具,人家道具被磕一下不疼嗎? 紀霜雨促狹地看了周斯音一眼,道:“好了啊?!?/br> 分明親的是燈具,他卻覺得心臟也被輕輕一點掠過般。 再聽得紀霜雨望過來這一句,周斯音一瞬便失語了。 我不好了。 . 書妄言覺得吧。 周斯音和紀霜雨,好像有點奇怪。他以文人的敏銳發(fā)誓。 那日從劇院離開,周斯音就一副三魂丟了七魄的樣子,紀霜雨看著還好,但今日見面會時,他在一旁分明看到,紀霜雨去和周斯音打招呼之前,還盯著周斯音看了一會兒。 說起來,這倆人當(dāng)初認識得就很奇怪,真的是紀霜雨被周斯音救了? 這禽獸能有這么好?? 但書妄言又探究不到真相,只能兀自瞎猜。 到見面會開始,書妄言也就沒空細思了,在場的讀者都很是熱情,在交流環(huán)節(jié)也是頻頻發(fā)問,還有問起他在報上一直為紀霜雨搖旗吶喊,對《絕色》的看法云云。 書妄言本就不喜這種場合,說得口干舌燥,他更擅長動筆,一聽這話立刻道:“其實紀導(dǎo)演今日受我之邀,也在現(xiàn)場,我叫他來說說。” 書妄言把坐在角落的紀霜雨給招上來了,這是個能說的啊! 周斯音今日是答應(yīng)了,要給書妄言打雜的,此刻他也坐在書妄言旁邊,眼也不抬,倒了杯茶推到書妄言面前。 坐在書妄言另一邊的紀霜雨,同樣未發(fā)一言,但頗有默契地把那杯茶拿了過來,喝一口。 書妄言:“……” 作為今天的主角,他有種微妙的多余感…… 一位讀者很是興奮地問:“紀導(dǎo)演和妄言先生既是知交,那未來會不會把妄言先生的作品搬到新劇舞臺上?” 這新劇很是流行過犯罪、偵探題材,書妄言也寫過懸疑恐怖,這話一說,在場讀者全都起哄了,“不錯,不錯?!?/br> “我早便想看妄言先生的戲搬到舞臺上了?!?/br> 紀霜雨笑了,他還真對書妄言的小說感興趣。 還有個激動的讀者,一下子站起來,“其實我更想看,妄言先生的書被改成影戲。周老板,請問你們可以和影戲公司接洽嗎?” 周斯音沉吟片刻,決定透露一個消息:“其實,昆侖書局正在籌辦影戲部,如能得諸位支持,我們自然希望把書局的優(yōu)秀作品,都搬演到影戲院?!?/br> 現(xiàn)場立刻更轟動了,眾人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除了書妄言,昆侖書局可是還出版了不少膾炙人口的小說,這是坐擁寶山啊,若是能拍,拍得好,那對觀眾、讀者來說真是一大幸事。 比現(xiàn)場讀者更激動的,就是書妄言旁邊的紀霜雨。 他側(cè)身探頭動容地道:“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