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節(jié)
蕭三郎并不怕挨軍棍,怕的是丟了第一團的領(lǐng)導(dǎo)權(quán),尤其是在見識過火槍之威后,更是不想失去這么個絕對能留名青史的位置,此時一聽李顯的處罰只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懸著的心自是立馬便落了地,趕忙躬身領(lǐng)命不迭。 “罷了,不說此事了,三郎領(lǐng)軍已三月有余,對此可有甚心得么?” 李顯此來的第一個目的是為第一團打氣,至于第二個目的便是要摸一摸蕭三郎的底,看其是否真有領(lǐng)袖這第一團的能力,雖說從先前的會cao中,已能看出蕭三郎確有些本事,但光是現(xiàn)有的cao練并不足以完全證明蕭三郎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水平,該考核的李顯自是不會放過。 “殿下明鑒,末將自領(lǐng)軍以來,始終不敢懈怠,雖僅三月有余,卻頗有些想法,不知可行與否,還請殿下指教?!?/br> 蕭三郎顯然對這場考核有所準備,這一聽李顯發(fā)了話,立馬伸手從軍裝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分皺巴巴的小冊子,雙手捧著,遞到了李顯的面前。 “哦?” 這一見這本小冊子厚度不小,其上皺褶頗多,顯然是蕭三郎隨身攜帶之物,李顯的好奇心立馬便起了,伸手接了過來,細細地翻閱了開去…… 第四百九十二章大海濤聲(一) 正所謂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還真令李顯吃驚不小——李顯所炮制出來的《步兵cao典》雖說理念先進,但不過都是些綱要罷了,只能是起啟迪與指導(dǎo)之作用,若是用于實際練兵的話,卻是稍顯不足,而蕭三郎提交的這份小冊子則是根據(jù)指導(dǎo)性綱要將各項指標細化,雖遠談不上完善,可其中的思想閃光點卻是不少,可行性頗高,這令李顯當真有些子意外之喜的感覺。 “好,三郎能細心若此,孤也就可以放心了,不要怕犯錯,錯了便改回來好了,孤將這第一團交給爾了,三郎只管放手做去,為我大唐練出一支精兵來,它日沙場見功,揚威域外,方顯三郎之英雄本色!” 李顯對這份練兵心得頗為滿意,僅僅只是提筆修改了幾條明顯不合適的細則,大多數(shù)意見都已是完全采納了下來,很是夸獎了蕭三郎一番。 “謝殿下指點,末將……” 蕭三郎這份心得說起來也是盲人摸象的產(chǎn)物,其本人對此也不敢百分百的肯定,此時見李顯給出了如此高的評價,精神登時便是一振,忙躬身便要遜謝上幾句,只是話尚未說完,卻見劉子明疾步從外頭闖了進來,話說到半截子便不得不就此停了下來。 “殿下,杭州急件到了!” 劉子明沒去理會蕭三郎的表情究竟如何,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了李顯的身前,緊趕著將手中的一枚小銅管遞了上去。 “哦?” 一聽是杭州急件,李顯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接過小銅管,熟稔地扭開其上的暗扣,從內(nèi)里取出了一張寫滿了字的密信,飛快地掃了一眼之后,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喜之笑容立馬便在臉上浮現(xiàn)了出來…… 杭州,自古便有人間天堂之美稱,向于蘇州齊名,其景致之美便不消說了,自隋煬帝開通大運河后,又成了江南水路的起訖點,經(jīng)濟分外之活躍,最繁華處莫過于大運河之各碼頭,相形之下,主要走外海的錢塘江碼頭便有些頗顯蕭瑟了許多,最熱鬧時,也不過就只有些不算大的貨船三、兩只,貨物吞吐量遠不足運河碼頭的千分之一,加之又地處城外,人氣更是少得有些可憐,不過么,那都是過去時了,自打前年“王記商號”來此投資之后,錢塘江碼頭便迅速地火紅了起來,別的不說,光是四十余艘大型貨船的同時建造便令四里八鄉(xiāng)為之轟動,不僅是杭州府的造船木匠大多集中于此,便連周邊之姚州、溫州等地的木匠們也被豐厚的待遇所吸引,數(shù)萬工匠齊聚碼頭,那等景象只能用壯觀一詞來加以形容,當然了,因之引發(fā)的糾葛卻也不少,但在新任刺史樂思晦(名相樂彥瑋之幼子)的強力支持下,“王記商號”的發(fā)展始終不曾遭遇到太多的紛擾與波折,經(jīng)一年半多之忙碌,四十八艘大型船舶——四十艘貨船、八艘艨艟戰(zhàn)船幾乎同時完工,而今,季風(fēng)已起,滿載著各色貨物的艦隊已在碼頭上整齊地排列成行,就等著典禮一畢,便要踏上遠征之路了。 “虎老弟,這船隊,這船隊竟然是真的,真的啊,老哥我這不是在做夢罷?這真是,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啊……” 遠航典禮已將將開始,所差的只是等候刺史大人前來主持,身為“王記商號”的大掌柜,王海濱激動得簡直難以自持,緊張萬分地搓著手,用肩頭碰了碰站在其身邊的林虎,口中有些子語無倫次地述說著,一雙老眼里滿是激動的淚花。 “嗯,是真的,假不了!” 望著高臺下那一艘艘整齊的艦船,林虎的心里頭同樣激動萬分,不容易啊,這四十艘船從籌備到興建,幾乎都是他林虎一手打理下來的,而今萬事俱備,東風(fēng)已起,一場大功業(yè)便在眼前,林虎又怎能不興奮異常,只不過他生性沉穩(wěn),并沒將之帶到臉上來罷了,此時聽得王海濱在那兒神叨叨地念著,林虎的眼角不由地便也有些子濕潤了起來。 “真的便好,真的便好,呵呵,虎老弟見笑了,想當初為兄在水師時,倒也見過比這還大的船隊,可那是水師,這些可是咱們自己的船,不一樣,不一樣啊,呵呵,好,好啊!” 王海濱是去歲九月才受了李顯的聘,十月便趕到了杭州城,本以為自己不過只是一個被聘的管事而已,應(yīng)該沒甚實權(quán)可言,卻沒想到一到之后,林虎居然毫不猶疑地便將所有船隊的管理事務(wù)盡皆相讓,不僅如此,還將船隊取名為“王記商號”,這令王海濱感動之余,自是全心全意地撲在了船隊的建設(shè)上,嘔心瀝血地熬了一年余,終于等到了船隊可以出海的時候,王海濱心中的激動與感慨實在是太多了些,一扯起來便顯得有些子嘮叨了。 “嗯,是不一樣??!” 要說感慨,林虎心里頭的感慨只會比王海濱多,而絕不會少了去——林虎來杭州乃是被貶而來的,但他卻并不埋怨李顯,只因他很清楚自己的錯誤有多嚴重,要不是機緣巧合的話,他那位內(nèi)弟之所為還真不知會給英王府帶來多大的損失,一想起這,林虎心里頭便滿是愧疚之感,深覺自己辜負了李顯的器重,但林虎卻絕不愿就此沉淪下去,他要用功績來洗刷自己的恥辱,眼下的船隊遠征便是他所認定的一個贖罪之良機,林虎怎么也不肯錯將過去,一念及此,林虎的雙手不由自主地便握緊了起來。 “虎老弟,聽哥哥一句勸,這船隊雖看著壯觀無比,可一旦下了海,卻不過就是芝麻綠豆一般而已,實在難稱穩(wěn)當,個中風(fēng)險不小,老弟又不識水性,還是在岸上等我船隊歸來好了?!?/br> 王海濱激動了好一陣子之后,突然話鋒一轉(zhuǎn),再一次地勸說林虎不要隨船行動,倒不是怕林虎分了他王海濱的權(quán),而是確確實實地擔(dān)心林虎在海上出事。 “吾意已決,老哥就不要再勸了?!?/br> 林虎這一年來與王海濱配合默契,彼此的交情頗深,自是知曉王海濱此言乃是出自真心,然則林虎卻是不肯改變初衷,只因這是他的贖罪之旅,也是他重新崛起的一個契機,無論再如何艱難,林虎也絕不會輕言放棄。 “唉,也罷,那虎老弟便跟老哥哥同船好了,彼此也有個照應(yīng)罷。” 自打知曉林虎要親率護衛(wèi)艦隊為商隊護航,王海濱便已是勸說過七八次了,每回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這令王海濱擔(dān)心之余,卻也無奈得很,眼下啟航在即,只能是退而求其次了。 “老哥放心,這數(shù)年來,小弟可是沒少花時間在水上,不敢說與老哥哥相比,可也不是擺著好看的,若有不識趣之海賊敢來,小弟定可叫其有來無回!” 林虎自打三年前被貶到杭州之際,便已領(lǐng)受了李顯關(guān)于“大航海計劃”的密令,從那時起,林虎便花了不少的功夫來習(xí)練水戰(zhàn)之術(shù),更曾利用關(guān)系到江南水師專門實習(xí)過半載,如今說起水戰(zhàn)之道,林虎的自信心可是高漲得很。 “唉,這……” 王海濱當年在水師時可是真刀真槍地打過幾次惡戰(zhàn)的,白村江滅倭國艦隊一役王海濱可是分艦隊指揮官之一,自是清楚真實的海戰(zhàn)有多殘酷,此時見林虎執(zhí)意要隨艦隊遠征,心中難免有些放心不下,嘆了口氣,待要再勸,卻聽下頭一陣sao亂大起,忙停住了話頭,往下望去,入眼便見一名身著淺紫袍服的青年官員由一大群地方官吏的陪同下正朝小高臺行將過來,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伸手一拉林虎,哥倆個并著肩地迎到了臺下。 “參見刺史大人!” 王海濱與林虎緊趕著搶到那青年官員的面前,恭敬萬分地各自大禮參見道。 “都免了罷,本官有些瑣事耽擱了,來遲了一步,還請二位掌柜莫要見怪?!?/br> 這名青年官員便是新任刺史樂思晦,年僅二十八,卻已高居中州刺史之位,在滿大唐官員里算是個異數(shù),當然了,這大半是出自李顯暗中運作之功,再加上其父樂彥瑋如今已是李顯帳下四巨頭之一,樂思晦自是毫不猶豫地便投入了李顯的麾下,故此,他才會知曉王、林二人的真實來歷,自不敢在二人面前端甚刺史的架子,這便和藹地解釋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刺史大人,您請!” 就英王府的體系內(nèi)而論,王、林二人的地位都不在樂思晦之下,只是此際人多眼雜,自不可能表現(xiàn)得太過隨意了去,二人對于樂思晦的解釋只能是連道不敢,很是客氣地將樂思晦讓上了高臺。 “林兄,殿下托本官給您帶了句話,說是大海兇險,當惜有用之身,此一趟不去也罷?!?/br> 趁著上臺的時機,樂思晦貼著林虎的身邊,低聲地將李顯的囑托說了出來。 “殿下,殿下……” 一聽樂思晦如此說法,林虎的眼圈立馬便紅了起來,嗓子哽咽地呢喃了幾聲,卻并無甚旁的表示,只是默默地跟在樂思晦的身后,緩步行上了小高臺…… 第四百九十三章大海濤聲(二) “虎叔,快看,燈塔,亞歷山大燈塔,我們到了,到了啊,虎叔,真的到了??!” 威遠號的瞭望塔上,手舉著望遠鏡的王海濱次子王遠征正興致勃勃地觀看著一望無際的海平面,突然間,一座塔尖從海平面上緩緩地升將起來,正好落在了王遠征的視線里,登時便令其激動得嘶吼了起來,這一吼不打緊,滿船水手們盡皆為之歡呼雀躍不已,旋即,歡呼聲如旋風(fēng)般在龐大的船隊里呼嘯縱橫,聲浪翻滾著直沖九霄云外,直驚得在船隊間往來穿梭的眾多海鳥盡皆慌亂地飛到了高處。 “到了,終于到了!” 整個船隊歡呼一片,唯獨主將林虎卻并沒有隨之吶喊,獨自一人屹立在船頭上,雙眼濕潤地死盯著漸漸高大起來的亞歷山大燈塔,心里頭滾過一陣陣的激動之情,不容易啊,整整七個月的海上遠征,個中之艱辛實難以言述——盡管行前之際,李顯專程派了杭州刺史樂思晦前來勸阻,可林虎還是執(zhí)意要隨船隊行動,不僅如此,他還選擇了最艱難與漫長的大食航線,而沒有選擇相對比較安全的倭國航線。這一路行來不單飽受狂風(fēng)暴雨之洗禮,更曾歷經(jīng)數(shù)次血戰(zhàn),在蒲羅中(今新加坡)、在蠟三佛齊(今蘇門答臘)、在身毒(今印度)各處,為了建立營壘,都沒少與當?shù)赝林饹_突,也曾在印度洋上與身毒海盜狠/干過幾仗,隨行六艘護航戰(zhàn)艦雖無一戰(zhàn)沉,可卻已是盡皆傷痕累累,所搭載的兩千精銳之士,扣除留守各處營壘的六百余人之外,而今就只剩下了一千出頭,三百余將士長眠在了漫漫征途之上,而今,終于要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了,林虎又怎么不激動萬分的,只是身為主將,自得有主將的威嚴,林虎縱使熱淚盈眶,卻也不愿有甚失儀的表現(xiàn),只是靜靜地屹立在船頭上,魁梧的身形如山般穩(wěn)??! “虎叔,再有半日航程便可靠岸了,呵呵,小侄早聽阿父說起過亞歷山大城的繁華,此番可算是能親眼目睹上一回了!” 王遠征年方二十,三年前便已隨其父下海討生活,只是并不曾到過大食,僅僅只跑過兩次東瀛航線,可往日里卻沒少聽船隊里的老手們說起亞歷山大港的繁榮,心早已向往之,眼瞅著目的地將至,心情自是分外的激動,歡呼著滑下了桅桿,幾乎是蹦跳著沖到了林虎的身邊,興沖沖地述說著。 “注意警戒,傳令下去,所有護衛(wèi)艦即刻升起警戒旗,分左右縱隊護衛(wèi)船隊前行!” 對于活潑好動的王遠征,林虎素來是很喜歡的,正因為喜歡,所以對其的要求也就格外的嚴格,此時一見其興奮得忘了職責(zé),眼立馬便瞪了起來,橫了其一眼,沉著聲吩咐了一句道。 “是!” 被林虎這么一瞪,王遠征這才驚覺自個兒似乎有些子興奮過了頭,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yīng)答了一聲,一轉(zhuǎn)身,暗自吐了吐舌頭,手腳麻利地躥上了桅桿,解下瞭望臺上懸著的一紅一白兩面小旗,飛快地打出了一連串的旗語,原本稍顯凌亂的船隊立馬開始了調(diào)整,但見六艘戰(zhàn)艦緩緩駛出船隊,分左右兩路,將三十艘商船組成的密集隊形護衛(wèi)在了當中,滿帆全速向亞歷山大港駛?cè)ァ?/br> 亞歷山大港始建于公元前三三二年,是按其奠基人亞歷山大大帝命名的,作為當時馬其頓帝國埃及行省的總督所在地。亞歷山大大帝死后,埃及總督托勒密在這里建立了托勒密王朝,加冕為托勒密一世,亞歷山大成為埃及王國的首都,并很快就成為古希臘文化中最大的城市,在西方古代史中其規(guī)模和財富僅次于羅馬;公元六一六年波斯國王科斯洛埃斯二世占領(lǐng)亞歷山大港。雖然數(shù)年後拜占庭皇帝赫拉克留重新占領(lǐng)亞歷山大港,但公元六/四六年阿拉伯將軍阿姆魯?伊本?阿斯在圍困亞歷山大港十四個月後占領(lǐng)亞歷山大港,至此,亞歷山大港便由大食倭馬亞王朝所掌控,乃是古代歐洲與東方貿(mào)易的中心和文化交流的樞紐,倭馬亞王朝唯一的海軍艦隊便駐扎在此處。 作為商貿(mào)樞紐之地,自是萬商云集的繁華之所在,每日里進出港口的船只多則百余,少則數(shù)十,歐亞非諸般國家的船只皆有,但盡皆是中小型貨船,論船型,遠不及“王記商號”貨船的一半,正因為此,當“王記商號”三十余艘巨艦組成的浩大艦隊一出現(xiàn)在燈塔上的瞭望哨眼中時,引來的驚恐也就可想而知了的,沒等大唐船隊靠近法羅島,港口處已是大亂一片,鼓號喧天中,大食艦隊百余艘中小型戰(zhàn)艦已亂紛紛地沖出了泊錨地,由旗艦“薔薇號”引領(lǐng)著匆匆排開了迎敵的架勢,向著大唐艦隊緩緩地逼了過去,只是行動上卻是謹慎得很,顯然是被大唐艦隊的浩大聲勢給震懾住了。 “停船,落半帆,各戰(zhàn)艦弓弩手準備!” 林虎乃是個謹慎之人,盡管此來是要跟大食人做生意的,可卻不能不防大食艦隊的見利忘義,眼瞅著大食艦隊緩緩逼近,林虎自不敢怠慢了去,一揚手,下達了備戰(zhàn)之令,但卻并沒有再向前行船,而是令整個艦隊停在了原地,并落下半帆,以示己方并無敵意。 或許是看到了大唐艦隊的落帆之舉,大食艦隊也沒再向前逼,而是停在了離大唐艦隊半海里的位置上,一陣沉寂之后,卻見一艘小艇從大食艦隊中劃了出來,其上出了cao漿的六名水手之外,另有兩名中年人屹立在船上,其中一人面白而胖,身穿袍服,看起來似乎是名港口的官員,另一人則身著鎖子鎧,手按彎刀柄上,顯然是員武將。 “嘰里呱啦……” 小艇的速度很快,不數(shù)刻便已劃到了林虎所在的旗艦“威遠號”的正前方,但見那名白胖官員努力地抬起頭來,沖著站在船頭的林虎便是一通子鳥語,語速奇快無比,話音里透著股掩飾不住的緊張之意。 “那廝在說些甚子?” 林虎并不懂阿拉伯語,自是聽不懂那名白胖官員的話語,這便眉頭微微一皺,掃了眼站在身邊的通譯,語氣平淡地問了一句道。 “稟大人,那人自稱穆阿?維亞?阿本,乃是港務(wù)司官員,負責(zé)艦船的進出港口事宜,這是在問我等從何而來以及來此之用意?!?/br> 通譯王海遙乃是王海濱的堂弟,極富語言天賦,比王海濱還早行商海外,到過大食數(shù)次,頗通阿拉伯語,自是聽得懂那白胖官員的話語,這一聽林虎見問,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躬身解釋了一番。 “哦?原來如此,爾這就回答他,就說我等來自大唐,乃是前來友好通商的!” 林虎先前便猜到了那名白胖官員之來意,這一聽王海遙出言證實,自是不疑有他,這便點了下頭,語氣淡然地吩咐道。 “是,大人。”林虎既已下了令,王海遙自不敢有所耽擱,這便高聲將林虎的話用阿拉伯語復(fù)述了一番。 “大唐!大唐!嘰里呱啦……” 王海遙話音一落,那名白胖官員登時便激動了起來,手舞足蹈地沖著船頭又是好一陣子的嚷嚷。 “大人,那廝說亞歷山大城歡迎大唐客人的到來,只是為了保證安全,請我艦隊接受檢查,并按當?shù)囟惙ɡU納各種稅費,同時要求我艦隊聽從其調(diào)遣,依次辦理好進港手續(xù)后,方可進入港區(qū)?!蓖鹾_b這回沒等林虎開口,便已將那名白胖官員的話翻譯了出來。 “爾且回答他可以,但只能派官吏上船驗查貨物,兵丁不得擅進,就先從貨船開始好了,至于所有護衛(wèi)艦原地不動,隨時準備策應(yīng)!” 大唐艦隊乃是來做生意的,自是不會輕啟戰(zhàn)端,只是防人之心卻是不可少了去,林虎沉吟了一下之后,還是決定穩(wěn)妥起見,并未下令各護航戰(zhàn)艦解除警戒。 “嘰里呱啦,嘰里呱啦……” 王海遙將林虎的意思轉(zhuǎn)達給了那白胖官員之后,兩人便以阿拉伯語急速地商議了起來,一通子鳥語來鳥語去的,似乎爭執(zhí)得頗為激烈,好一陣子爭辯之下,那名白胖官員似乎被王海遙說服了,沒再多堅持,揮手示意小艇調(diào)頭向阿拉伯艦隊方向行駛了回去。 “大人,那廝要求我艦隊接受其水師艦隊徹底檢查,被屬下嚴辭拒絕,其便言稱要將此事稟明艦隊統(tǒng)領(lǐng)塔里?伊本?艾比以及埃及總督葉齊德?伊本?阿布,由此二人加以定奪,讓我艦隊在此處停泊,不得再往前行。”小艇方才掉頭,王海遙不待林虎發(fā)問,便已將交涉的結(jié)果一一稟報了出來。 “很好,有勞了,遠征,請你父親將船靠上來!” 聽完了王海遙的解釋之后,林虎并未加以點評,而是安撫了其一句,旋即便轉(zhuǎn)回了身去,抬頭望著桅桿上的王遠征,提高聲調(diào)地下令道。 “好叻!” 王遠征興沖沖地應(yīng)了一聲,雙手連揮,打出了一連串的旗號,不數(shù)息,便見被護衛(wèi)艦隊掩護在后頭的大隊商船中一陣sao動之后,一艘掛著“順遠”旗號的商船緩緩駛出了陣列,向著林虎所在的“威遠號”靠了過來,與此同時,阿拉伯艦隊似乎被唐軍的調(diào)度所驚動,一陣鼓號聲中,整個艦隊再次向前逼近,一時間海面上的氣氛就此陡然緊張了起來…… 第四百九十四章大海濤聲(三) “虎叔,大食艦隊壓上來了!” 大食艦隊方才一動,站在高大桅桿上的王遠征立馬便察覺到了不對,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嘶吼了一嗓子。 “嗯?” 林虎一聽之下,身子不由地便是輕輕一振,忙一抄手,已將腰間插著的單筒望遠鏡取在了手中,舉到眼前,細細地察看著大食艦隊的軍陣,這一見其艦隊上下劍拔弩張之狀,臉色瞬間便有些子陰沉了起來。 打?未必便打不過,別看大食艦隊船只眾多,可大多是只能坐幾十人的小船,武器裝備也差得很,除了二十余艘中型戰(zhàn)船有加裝大型弩車與數(shù)量寥寥的投石機之外,其余小船都是玩登舷戰(zhàn)的貨色,跟唐軍戰(zhàn)艦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唐軍這六艘戰(zhàn)艦可不是尋常貨色,每艦都分三層,除了處于水面下的最底層是裝淡水、食物等雜物之外,其余兩層則各有十個的射擊孔,每個射擊孔后頭都是一部中型弩車,至于前后甲板則各有一部大型弩車,有效射程遠達三百五十步之遙,一箭過去,但消命中,絕對能將大食艦隊的小型戰(zhàn)艦撕成碎片,數(shù)枚巨箭命中的話,便足以摧毀大食艦隊的中型戰(zhàn)艦,光憑眼下這六艘戰(zhàn)艦,大唐艦隊縱使不勝,自保卻是不足為慮,更別說各艦上的武士盡皆是水戰(zhàn)好手,壓根兒就不怕大食人的登舷戰(zhàn)術(shù),問題是戰(zhàn)火一起,這生意怕也就做不下去了,而這顯然不是林虎所愿面對的結(jié)果。 “傳令,各艦原地警戒,沒有命令不得擅啟戰(zhàn)端!” 林虎腦筋急速地運轉(zhuǎn)著,略一沉吟之后,頭也不回地下達了命令,而手中的望遠鏡卻始終不曾放下,他在默默地估算著雙方之間的距離,一旦大食艦隊當真壓過了雙方之間的中線,那林虎也就不打算跟其講甚客氣了,絕對是打了再談其余! “停下,快停下!” 穆阿?維亞?阿本,亞歷山大港務(wù)司總管,其妹乃是當今大食哈里發(fā)穆阿維葉?伊本?艾比?蘇富揚之長子埃及總督葉齊德?伊本?阿布眾多小妾中一個,還是最受寵的幾個之一,憑借著這層關(guān)系,穆阿?維亞?阿本方才得了港務(wù)司總管這么個肥缺,自是不想死于戰(zhàn)亂之中,這一見己方艦隊已前移動,而他自己所乘坐的小艇卻尚未行駛過兩軍之間的中線,唯恐被戰(zhàn)火波及,登時便急了,也不管艦隊那頭是否能聽得到他的喊聲,可著勁地舞動雙臂,胡亂地狂吼了起來。 大食艦隊旗艦“薔薇號”的前甲板上,一名大胡子的將軍正由一大群侍從簇擁著屹立在船頭上,此人正是大食艦隊統(tǒng)領(lǐng)塔里?伊本?艾比,當今哈里發(fā)的遠房堂侄,也是大食艦隊的奠基人,十年前隨當今哈里發(fā)征戰(zhàn)拜占庭帝國時,利用拜占庭的船廠建立了大食帝國的第一支海軍,方一成軍便擊潰了一支規(guī)模不小的拜占庭海軍之攻擊,其后,又屢次擊敗拜占庭艦隊,乃是紅海上赫赫有名的海軍戰(zhàn)將。 “傳令:停止前進,將那頭肥豬接上來!” 塔里?伊本?艾比素以好戰(zhàn)成性而聞名紅海,此番被大唐艦隊的浩大聲勢所驚動,倉促率領(lǐng)著全軍前來堵截,不免有些子惱火在心,先前見大唐艦隊在調(diào)整陣型,誤以為大唐艦隊這是要準備開戰(zhàn),自不敢怠慢了去,這才會指揮著全艦隊一起壓將上去,只是行了一段之后,見唐軍始終不曾揚起半落的船帆,心中的疑慮自是稍減了大半,也就不再前壓,打算等問明了緣由之后再做計較。 塔里?伊本?艾比既已下了令,下頭人等自是不敢不遵,全艦隊很快便在離大唐艦隊不到五百步的距離上停了下來,此際,離林虎所限定的中線也就只差數(shù)十步之距了,有鑒于此,林虎原本已揚起的手又緩緩地落回了腰間,將已是將將出口的開戰(zhàn)之令暫時按了下來。 “啟稟大統(tǒng)領(lǐng),是大唐,這是來自大唐的船隊!是來做生意的,真主在上,如此多的船,那得能值多少的金幣,這可是筆大生意,大生意啊……” 穆阿?維亞?阿本顯然很是激動,這才剛被帶到“薔薇號”的前甲板上,便即手舞足蹈地瞎嚷嚷了起來,這也不怪其失態(tài),要知道但凡是大唐來的船只,那必定是滿載了絲綢與瓷器等值錢之物,穆阿?維亞?阿本在這港務(wù)司總管任上干了三年,也曾接待過幾次大唐的船只,只不過那些都是中型貨船罷了,且都是單船獨艘地到的,還真從沒見過如此多的巨船一起到來,旁的不說,就大唐客商的豪爽/勁,他穆阿?維亞?阿本光是好處費便能撈上老大的一筆,更別說一旦搞到些私貨倒賣上一把的話,那賺頭可就海了去了,光是想想都足以讓穆阿?維亞?阿本口水狂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