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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唐風(fēng)流在線閱讀 - 第154節(jié)

第154節(jié)

    “狗賊,有種的沖著爺們來,拿戰(zhàn)俘作法,算個毬,無恥至極!”

    “混帳東西,還要不要臉來著!”

    ……

    待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城頭上的守軍們先是好一陣子的沉默,緊接著全都氣得大罵了起來,然則罵歸罵,眾人卻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才好,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數(shù)千名昔日的同袍拖拖沓沓地漸漸行近了城下,一時間所有守軍將士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程、莊二位主官的身上。

    “該死!”

    望著城下漸行漸近的昔日同袍們那瘦骨嶙峋的樣子,程河?xùn)|的眼瞬間便紅了起來,牙關(guān)緊咬,一雙手握得泛起了白痕,他實是沒想到吐蕃人竟然無恥到這般田地,心如刀割之下,也實是不知該如何決斷才好了——這可是數(shù)千同袍的命啊,怎能忍心下得手去,可若是置之不理,這城防顯然將會不保,何去何從著實令程河?xùn)|左右為難不已的。

    “程使君……”

    吐蕃軍來上這么一手無賴之舉,不止是程河?xùn)|為難,莊明義同樣也有些子不知所措,眼瞅著城下的戰(zhàn)俘們木訥無比地忙活著填土不已,莊明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嘴唇嚅動了幾下,輕喚了一聲,可勸說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實是不忍心說將下去,只能是無奈地望著程河?xùn)|,等著其拿出個準主意來。

    “倒油!”

    程河?xùn)|木立了片刻,魁梧的身子猛地一抖,從牙縫里擠出了兩個字來,旋即身子一晃,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艱難地伸手撐住了城墻,氣喘得急促無比。

    “使君!”

    這一見程河?xùn)|搖搖欲墜,莊明義登時便急了,忙搶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程河?xùn)|的胳膊,焦急地喚了一聲。

    “不用再說了,此戰(zhàn)過后,某自去殿下面前請罪,一切盡由某自擔(dān)著便是了!”程河?xùn)|無力地推開莊明義的手,悶悶地說了一句,旋即一挺身,怒目圓睜地掃了眼不知所措的城頭一眾守軍,斷喝了一聲道:“還愣著作甚,倒油!”

    “全軍聽令,動手,有事本官自擔(dān)之!”

    莊明義也是個豪情之輩,自不肯推諉責(zé)任,這一見城頭眾將士還愣愣地傻站著,立馬高呼了一聲,搶著將責(zé)任往自個兒身上背。

    “諾!”

    鄯州守軍皆是邊軍,常年駐守邊關(guān),沒少與吐蕃軍惡戰(zhàn),個個都是熱血男兒,刀加于頸也面不改色的主,可面對著手無寸鐵的昔日同僚們,全都黯然落淚了,盡皆心如刀絞,然則軍令如山,自無人敢不依令而行,只是應(yīng)答的聲音里滿是悲嗆之意!

    “弟兄們,回頭拼啦!”

    油嘩啦啦地從城頭上倒了下來,一眾戰(zhàn)俘卻宛若不曉一般,依舊麻木地往來倒著土,直到城頭上的火把飄下,這才有人嘶吼了一聲,帶著滿身的火焰,向著停在離城百余步外看著熱鬧的赫茨贊撲了過去。

    “拼了!拼了!”

    無數(shù)的呼喝聲中,數(shù)千戰(zhàn)俘帶著洶洶的火焰,如同一座移動的火焰山一般,向著吐蕃軍洶涌而去,嘶吼聲、慘嚎聲沖霄而起,不少戰(zhàn)俘倒在了沖鋒的路上,可余下的依舊不管不顧地拼死向前,再向前,渾然不理會身上的灼傷有多疼痛,唯一的信念便是與敵俱亡!

    “放箭,快放箭,殺光他們!”

    赫茨贊原本正哈哈大笑地看著熱鬧,卻沒想到城頭上真敢潑油點火,更沒想到戰(zhàn)俘們竟然如此決絕,這一見無數(shù)帶著熊熊火焰的戰(zhàn)俘洶涌而來,登時便慌了神,顧不得許多,大吼大嚷地下令全軍放箭。

    赫茨贊的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下達的命令也很及時,奈何其手下將士們心慌意亂之下,真能反應(yīng)過來的著實不是太多,僅有百余機警的弓弩手算是及時射出了手中的箭矢,只是有的快,有的慢,稀稀疏疏地形不成箭雨之規(guī)模,固然是射倒了百余沖在最前頭的戰(zhàn)俘,可余者卻已趁機撲到了近前。

    “不許退,穩(wěn)住,穩(wěn)?。 ?/br>
    眼瞅著一個個火人狂奔而來,吐蕃軍先鋒部隊登時便是一陣大亂,有的要向后縮,有的要向邊上躲,還有的不知死活地要向前迎擊,原本就不甚整齊的陣型至此已是亂成了一團的麻,直急得赫茨贊三尸神暴跳,揮刀砍死了幾名亂兵,試圖穩(wěn)住陣勢,只可惜已是太遲了,以生命為代價進行最后一搏的戰(zhàn)俘們狂野地撞進了吐蕃軍陣之中,也不管對面的敵人是刀劈還是槍刺,只管拽住一人,便死死地抱住不放,煙火沖天中,整個吐蕃前軍徹底崩潰了,無論步騎,全都調(diào)頭鼠竄,恨不得爹娘多給生上幾條腿的,便是連赫茨贊這個主將也無法立住腳,生生被亂兵席卷著退回到了中軍處。

    “嗯!”

    這一見到戰(zhàn)俘們的搏命反擊,噶爾?欽陵的臉色終于變了,陰沉得簡直能滴出水來,可也沒多說些甚子,只是一揮手,冷哼了一聲,自有兩名騎將率部沖上了前去,如鐵鉗的兩鍔般向亂成一團的前軍潮解了過去,只一沖,便將洶涌潰散的亂兵沖成了前后兩段,也不管沖將過來的是己方亂兵還是戰(zhàn)俘,一通子箭雨便毫不客氣地覆蓋了過去,將膽敢沖陣者一律射殺當(dāng)場,而后,交叉沖刺,往來縱橫,刀砍槍刺之下,將戰(zhàn)場前段的所有人等一一絞殺當(dāng)場,數(shù)千人就此死于非命,整個戰(zhàn)場上伏尸遍野,血流成河,又怎個凄慘了得!

    “大相,末將該死,末將該死!”

    赫茨贊跟隨噶爾?欽陵日久,自是清楚噶爾?欽陵看起來寬厚隨和,實則骨子里狠戾得緊,不敢出言為自己的失誤辯解,縱馬回中軍之后,只是一味地磕頭認罪不已。

    “爾既知罪,那便去將功折罪好了,本相再給你一次機會,去罷!”

    噶爾?欽陵此番之所以安排戰(zhàn)俘去填城,本意是要亂守軍之心,無論守軍殺不殺戰(zhàn)俘,其結(jié)果于吐蕃來說都是件大利之事——殺戰(zhàn)俘,守軍士氣必定受挫;不殺,城一填平,吐蕃軍大可趁勢沖城,沒有了城墻優(yōu)勢的守軍,注定只有覆滅一條路可走,但他千算萬算,卻沒算到原本已是麻木得有如行尸走rou一般的戰(zhàn)俘們居然會來上這么一手垂死反撲,如此一來,前鋒軍的損失事小,平白鼓起了守軍敵愾之氣勢事大,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噶爾?欽陵雖惱火異常,但急速破城的決心依舊不變,也沒去責(zé)備赫茨贊的大意松懈,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多謝大相抬愛,末將定當(dāng)誓死破城!”

    赫茨贊得逃大難,心中暗自松了口氣,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領(lǐng)了令,縱馬沖回到了兀自亂成一團的前鋒軍陣中,聲嘶力竭地嘶吼著,拼力地整頓著軍紀,以備再戰(zhàn)。

    “二哥,我軍兵鋒已鈍,不若……”

    噶爾?贊婆素來穩(wěn)健,此際見其兄長強自要戰(zhàn),登時便有些子沉不住氣了,從旁站了出來,低聲地勸了一句道。

    “嗯,不必多言,為兄心中有數(shù)!”

    噶爾?欽陵乃堂堂吐蕃軍神,又怎會看不出如今兵鋒已是受了挫,強攻之下,未必便能得償所愿,不過么,他顯然另有計較,不待其弟將話說完,便即一揚手,板著臉,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吭了一聲道。

    “諾。”

    噶爾?贊婆向來敬重自家兄長,此際見噶爾?欽陵決心已定,自不敢再多勸,只能是滿腹疑問地應(yīng)了諾,恭敬地退到了一旁,凝神向城頭望了去。

    “眾軍聽令:賊子上來了,準備戰(zhàn)斗!”

    沒付出多少的代價,便已輕松擊潰了吐蕃前軍,這等戰(zhàn)果不可謂不大,然則城頭守軍卻無一人發(fā)出喝彩聲,盡皆默默垂淚地望著戰(zhàn)場上那倒?jié)M了一地的戰(zhàn)俘之尸體,人人含悲,個個心酸不已,一時間城頭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縱使是一軍主將的程河?xùn)|也一樣是黯然神傷,只不過傷心歸傷心,他卻是沒忘了觀察敵陣之變化,待得見到赫茨贊所部再次前移之際,程河?xùn)|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大吼了一聲,城頭上的守軍立馬紛紛戒備了起來,一場攻與守的惡戰(zhàn)開始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鄯州攻防戰(zhàn)(下)

    赫茨贊本部原有騎兵五千、重裝步兵一萬,在吐蕃各部中算是兵力較雄厚的一路,奈何前兩回填城之時,頗有損失,尤其是被唐軍戰(zhàn)俘臨死反撲的那一下?lián)p失最重,饒是如此,如今其手下能戰(zhàn)之兵力依舊雄厚,騎兵幾乎無甚損失,而步兵依舊有著九千余眾,總兵力比起城中的守軍來,仍具有近三倍的優(yōu)勢,而這正是其敢于強攻堅城的底氣之所在,當(dāng)然了,將令在身,他不想攻也不成,一旦再次受挫,數(shù)罪并罰之下,他可不信噶爾?欽陵會輕饒了自己,故此,狠下了心來的赫茨贊這回可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氣,飛速地將全軍分成了四個部分,除騎兵負責(zé)掩護之外,所有步兵組成了三個方隊,采取的便是波浪式強攻,不給守軍以喘息的機會。

    “報,赫連將軍戰(zhàn)死!”

    “報,達日明贊將軍重傷!”

    “報,鉞古臺將軍陣亡!”

    ……

    攻城戰(zhàn)一開打,便是白熱化之程度,第一個撲城之方陣方才沖將上去還不到半個時辰,一連串的壞消息便已接二連三地傳了回來,三個千戶長兩死一重傷,三千將士折損近半,卻連城頭都不曾沖上去過,這等情形一出,生生令赫茨贊氣得鼻子都歪了。

    “攻,接著攻,不許停,第二方陣,上!”

    身為統(tǒng)軍大將,赫茨贊自是知道堅城難攻的道理,可卻萬萬沒想到這才開戰(zhàn)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第一攻城方隊便已徹底被打殘了,臉色瞬間便難看到了極點,心中更是直打鼓,奈何事到如今,赫茨贊壓根兒就沒有抽身退步的可能性,也就只能硬著頭皮下令第二方陣接著往城下填了去。

    戰(zhàn)事之慘烈莫過于蟻附攻城,但見城下云梯一架架升起,城上檑木滾石如雨而下,慘嚎聲此起彼伏中,生命如同草芥一般,一隊隊的吐蕃官兵填入城下,不是變成狼藉于地的尸體,便是被重創(chuàng)后抬下,一場惡戰(zhàn)從巳時三刻一直打到了未時已盡,任憑吐蕃官兵如何狂沖,鄯州城依舊巋然不動,戰(zhàn)事雖焦灼依舊,可唐軍卻穩(wěn)穩(wěn)地占據(jù)了上風(fēng),不曾給吐蕃軍留下絲毫的可趁之機!

    “騎軍聽令,下馬,跟老子上,沖城!”

    第一方陣殘,第二方陣也沒能落得好,眼瞅著第三方陣的攻擊也將將敗退下來,赫茨贊已是急紅了眼,壓根兒就不管手下的騎兵并非攻城的行家,大吼一聲,躍下馬背,便要率部進行最后的死拼了。

    “嗚嗚嗚……”

    沒等赫茨贊發(fā)動最后的瘋狂,吐蕃中軍處一陣凄厲的號角聲已是驟然響了起來,赫茨贊一聽之下,登時便暗自松了口氣,顧不得面子不面子的,率領(lǐng)著殘部匆匆退出了亂戰(zhàn),至此,其本部步軍已是折損了三分之一還多。

    “大相,末將無能,未能攻入城去,請大相降罪?!?/br>
    兵力折損如此之巨,卻一無所得,赫茨贊的心情自是忐忑得很,這一策馬回到中軍,立馬一頭跪倒在地,惶恐不安地請起了罪來。

    “傳令:達旺所部攻西城,索倫贊所部攻東城,出擊!”

    噶爾?欽陵壓根兒就沒理會赫茨贊,任由其忐忑不已地跪在那兒,面色肅然地下達攻擊令,此令一下,號角聲登時便再次大作了起來,早已待命多時的兩部吐蕃大軍呼嘯著向鄯州城撲擊了過去,方才停息下來的戰(zhàn)火再次洶洶燃起!

    “大相,末將,末將……”

    赫茨贊跪了半晌,見噶爾?欽陵始終連正眼都不曾看自己一眼,心中的惶恐之意愈發(fā)濃烈了起來,可為了自家性命著想,也只能硬著頭皮膝行上前,可著勁地磕了幾個頭,吶吶地喚了一聲道。

    “滾起來!”

    噶爾?欽陵鐵青著臉地瞟了赫茨贊一眼,不耐地斷喝了一嗓子。

    “啊,是,末將有罪,末將該死,末將……”

    一聽噶爾?欽陵語氣不善,赫茨贊登時便嚇得渾身一個哆嗦,如同觸電一般地跳了起來,低著頭不敢去看噶爾?欽陵的臉,口中吭哧吭哧地請著罪。

    “爾既知罪便好,本相就再給你一個機會,附耳過來!”噶爾?欽陵冷哼了一聲,將赫茨贊招到了身旁,貼著其耳朵細細地叮嚀了一番,直聽得赫茨贊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地變幻個不停。

    “大相放心,此事若再有誤,末將自當(dāng)提頭來見!”

    深知噶爾?欽陵對自己的耐心已是到了極限,赫茨贊自不敢再有甚猶豫的,噶爾?欽陵話音方才一落,他便已跪倒在了地上,賭咒般地發(fā)誓了起來。

    “嗯!”

    噶爾?欽陵沒再多言,只是冷吭了一聲,一揮手,有如趕蒼蠅一般地將赫茨贊揮趕了開去,凝重?zé)o比的眼神越過己方戰(zhàn)線,落在了混戰(zhàn)一片的城頭上。

    吐蕃大軍分兩路撲城之下,戰(zhàn)事瞬間便已是到了白熱化程度,守軍盡管握有地利之絕對優(yōu)勢,可在吐蕃官兵的拼死突擊下,城防還是無可避免地處處告急了起來,開戰(zhàn)僅僅不過一刻鐘的時間而已,吐蕃軍已是幾次沖上了城頭,盡管都被守軍強力反擊了下去,可守軍的傷亡卻是個難以承受之重,原本派上城頭的三千官兵、兩千民壯損失了近四分之一,便是連身為主將的程河?xùn)|胳膊上也已是掛了彩,盡管不重,僅僅只是被刀子拉了一道淺淺的口子,可對軍心的影響卻是極大,城頭上的守軍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這令程河?xùn)|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兵力程河?xùn)|倒是還有一些,手頭的三千余預(yù)備隊尚不曾動過,更有著不少李顯暗中運來的秘密武器,然則程河?xùn)|卻不敢輕率地投將進去,只因這才是開戰(zhàn)的第一天,倘若底牌用盡,這城只怕也就守不下去了,故此,哪怕再難,程河?xùn)|也只能咬著牙死撐著,率領(lǐng)著手下的親衛(wèi)隊四處救火,不停地在城頭上奔波來去,一身盔甲早已被鮮血浸染得如同血水里撈將出來的一般。

    “去,即刻調(diào)劉馳所部上城!”

    高原上的夜來得早,申時剛過,天便已是漸漸地黑了下來,然則攻防雙方的激戰(zhàn)卻并不因天黑的到來而有所減緩,拼死攻城的吐蕃軍不顧天黑的劣勢,點起了火把,依舊不停地沖擊著城防,眼瞅著情形不對,程河?xùn)|不敢再猶豫了,一刀劈死了一名竄上了城頭的吐蕃百戶長,大吼了一聲,終于下達了調(diào)預(yù)備隊上城的命令。

    “兒郎們,上,殺翻蕃狗,殺,殺啊!”

    劉馳,游擊將軍,乃是程河?xùn)|手下第一悍將,一身武藝在軍中鮮逢敵手,于邊軍中素有威名,只是脾氣暴躁,素不為歷任上司所喜,以致效力疆場多年,官運卻始終不佳,程河?xùn)|履任鄯州之前,劉馳還僅僅只是個校尉而已,幸得程河?xùn)|本人亦是武將出身,受得了劉馳那個犟脾氣,力排眾議,將其提拔為游擊將軍,此番受命為預(yù)備隊,劉馳可是沒少找程河?xùn)|鬧著要打先發(fā),卻每回都被程河?xùn)|罵得個狗血淋頭,這才算是勉強接受了任務(wù),今日戰(zhàn)事大起之際,劉馳卻只能干坐著旁觀,早就憋得不行了,這一得了將令,哪還穩(wěn)得住神,率領(lǐng)著手下一千精銳,狂吼著便沖上了城頭,如怒獅一般殺得剛竄上城頭的吐蕃軍人仰馬翻,只幾個沖鋒,便已穩(wěn)住了搖搖欲墜的城防,至此,慘烈的攻防戰(zhàn)再次陷入了僵持的局面,然,攻守雙方都沒有就此停手的意思,戰(zhàn)事分外地慘烈了起來,只是隨著夜色越發(fā)黑沉,優(yōu)勢已在不知不覺中轉(zhuǎn)向了守軍一方。

    “二哥,天色已晚,此城急切難下,強自硬攻,徒勞軍力,不若明日再戰(zhàn)也罷?!?/br>
    眼瞅著己方傷亡越來越大,吐蕃眾將都有些子沉不住氣了,只是礙于噶爾?欽陵的威嚴,誰也不敢輕言罷戰(zhàn),末了,還是噶爾?贊婆站將出來,委婉地提議休兵。

    “再攻一波!吹號,強襲!”

    黑夜向來便是攻城之大忌,除非是趁虛夜襲,否則的話,攻城一方只能是白白消耗軍力而已,這一點噶爾?欽陵又豈能不知,不過么,他卻另有打算,并未接受噶爾?贊婆的建議,而是冷著臉,下達了強襲之令,一眾吐蕃將領(lǐng)見噶爾?贊婆都碰了壁,自是無人敢再多言,須臾,一陣凄厲的號角聲驟然響起中,原本已是疲憊不堪的吐蕃攻城部隊立馬跟吃了槍藥一般,拼出最后的余勇,再次發(fā)動了最后的瘋狂進擊,只一瞬,城頭的守軍頓感壓力陡增,不得不全力以赴地守御著城池,城上數(shù)度告急,戰(zhàn)事之慘烈實屬開戰(zhàn)以來之最,自是無人注意到一支六千余人馬的騎兵大隊不知何時已借助著混亂與黑夜的掩護,悄然從激戰(zhàn)正酣的城東越過了鄯州,正急速向東方潛行而去。

    正所謂剛不可久,柔不可守,盡管吐蕃軍不計代價的強攻極之猛烈,奈何無論天時還是地利,都不在吐蕃軍一方,戰(zhàn)至酉時三刻,后繼無力的吐蕃軍不得不退出了這場注定已是無望的攻城之戰(zhàn),大戰(zhàn)過后,城上城下尸體狼藉,血流漂杵,又怎個凄慘了得……

    第三百六十八章戰(zhàn)局突變(上)

    咸亨三年九月十二日,卯時四刻,雄雞一唱,天已是頗了曉,只是日頭卻尚未升起,薄如輕紗般的霧氣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輕卷漫舒,給人一種如夢如幻般的美感,然則聚集在蘭州城東門外的一眾河西文武官員們卻顯然無心去欣賞這等美,一個個面色憔悴地遠眺著東面的大路,眼神里滿是焦灼的期盼之色。

    “來了,來了!”

    “快看,是殿下到了!”

    ……

    就在一眾官員們等得心焦之際,遠處的地平線上煙塵陡然大作,靜靜等候著的眾官員們不由地便是一陣sao動,縱使是烏海道行軍大總管契苾何力以及東州道行軍總管高偘這兩位高權(quán)重的大將軍的臉上也因之露出了絲釋然的神色,雖說不似手下諸官那般喜形于色,可眼神里的熱切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住的,這也不奇怪,只因即將到來的人是河西大都督英王李顯——自武德八年河西都督之設(shè)置取消后,偌大的河西之地便一向是各州獨自為政,往年倒也罷了,左右河西各族皆早已被唐軍打服了的,卻也生不出甚事端來,可如今吐蕃崛起之后,屢次犯邊,各不統(tǒng)屬的唐軍諸路兵馬應(yīng)付起來著實吃力得很,加之契苾何力與高偘二人向來瞧彼此不怎么對眼,配合起來實難有默契之說,再者,雙方各有防區(qū),彼此官階相當(dāng),也實談不上統(tǒng)一調(diào)度,即便是想默契配合也實屬難事一樁,平時倒也就罷了,可眼下大敵壓境,二位老將都深感形勢不妙,也真有心要配合著作戰(zhàn),只是想歸想,做起來卻是難得很,這不單是彼此脾氣品性有差異的緣故,更因著朝堂兵制上有著嚴格的規(guī)定——無兵部調(diào)令,任何人不得跨區(qū)調(diào)兵,如今李顯既來,這個最大的障礙也就蕩然無存了的,深感壓力巨大的二位老將自是有理由暗自松上一口氣的。

    “末將契苾何力(高偘)參見英王殿下!”

    馬隊來得極快,速如陣風(fēng)般地急沖著便到了城門外,當(dāng)先一匹神駿異常的白馬上端坐著的正是一身黃金甲胄的英王李顯,契苾何力與高偘自不敢稍有怠慢,不待馬停穩(wěn),便已領(lǐng)著一眾人等迎上了前去,各自躬身行禮問安道。

    “二位老將軍不必多禮,諸公也都請起罷,有勞諸公久候,小王慚愧,慚愧。”

    這一見諸官給自己見禮,李顯盡自心情急躁,卻也不好在眾人面前失了禮數(shù),這便翻身下了馬背,虛抬了下手,面帶微笑地吩咐了一句,聲線倒算是平和,可嗓音卻是透著幾分的嘶啞與疲憊——過了黃河之后,連日鞍馬勞累的李顯原本打算在廣武縣城中歇息一晚再行的,奈何卻突然接到急報,說是噶爾?欽陵的大軍已悍然發(fā)動,正在強攻鄯州城,不得已,李顯只好連夜趕路,一夜狂奔之下,人困馬乏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

    “不敢,殿下您請進城,末將等已備好酒宴,為殿下接風(fēng)洗塵?!?/br>
    契苾何力的官階雖與高偘相同,可資歷卻要高出一籌,加之蘭州本就是其轄區(qū),身為地主,按常規(guī)便該由其安排接待之相關(guān)事宜,本著禮多人不怪的原則,這便提議請李顯赴宴洗塵。

    “契苾將軍有心了,如今大戰(zhàn)已起,這接風(fēng)宴就免了罷,待得大勝之后,小王再與諸公好生痛飲一場慶功酒,就先都散了罷,諸將且隨孤一道入營議事好了?!?/br>
    明知道契苾何力等人是一片好心,然則如今戰(zhàn)事方起,萬事纏雜,李顯哪有心去喝甚接風(fēng)酒,這便笑著婉拒道。

    “諾!”

    眾官員其實也無甚飲酒的心,只是不敢失了禮數(shù)罷了,既然李顯不愿,眾人自也不敢相強,各自躬身應(yīng)了諾,簇擁著李顯一行便直奔城西的軍營而去了。

    “契苾將軍、高將軍,這戰(zhàn)報想來二位老將軍都已是看過了的,對此可有甚見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