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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唐風流在線閱讀 - 第93節(jié)

第93節(jié)

    第二百三十五章獵雁記(下)

    大雁,又名鴻鵠,遷徙性大型游禽,每當秋冬季節(jié),必從西伯利亞一帶結隊飛往南方過冬,次年春,則再次從南方回歸西伯利亞繁衍生息,一次遷徙耗時足足兩月有余,行程近萬里之遙,如此長的行程自不可能一氣呵成,半道上須得有不少歇腳之處,方圓數(shù)百里的廣成澤水草茂盛,魚蝦滿湖,正是大雁遷徙途中最重要的暫歇點之一,每年自四月起,便陸續(xù)有各地飛來的雁群在此覓食嬉戲,滿湖雁起雁落,其景蔚為壯觀,若論獵雁之場所,中原一帶無出此地之右者,哪怕此際已是初夏時分,可廣成澤中遷延不去的雁群依舊有五群之多,每群之規(guī)模皆在二百余只上下。

    雁rou極鮮,咬上一口,絕對是唇齒留香不已,不過么,要想吃到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概因大雁生性機敏,高飛于天際之時就不用說了,尋常弓弩壓根兒就射不到那么高,哪怕是夜間歇息之時,也有著勤懇無比的老雁在守夜,稍有點風吹草動,整群雁便會沖天而去,獵取得手的難度著實不一般的大,縱使是經驗極為豐富的老獵人,也難保能回回得手,能有一半的成功率的話,已經可以稱得上大雁殺手了的,至于獵到白雁的幾率么,那只怕比后世賣彩票中億萬大獎的幾率還要低了不老少,只因大雁的分類中并無白雁這么個種屬,即便是身上白色羽毛最多的斑頭雁也不是純白之雁,其頭、身各處皆有著不少的灰色雜毛,至于灰雁、豆雁等其余雁種,則更是難得見到幾根白毛的,所謂的白雁不過是得了白化病的大雁罷了,很顯然,要想找到這種純白之雁無疑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上幾分,更遑論將之獵取到手了的。

    任務是難了些,可惜李顯卻沒有選擇的余地,不但得完成,還得盡快,若不然,洛陽城里的局勢難免要起變化,如此一來,李顯早先的計劃便極有可能得全盤作廢,而這顯然是李顯十二萬分不愿意看到的結果,正因為此,李顯到了廣成苑的當天夜里子時便督率著精選出來的百余侍衛(wèi)分乘六條小船悄悄地掩向了湖心島。

    湖心島說是島,其實不過就是個露出湖面的小山尖罷了,攏共也就數(shù)十丈方圓,怪石嶙峋,草木稀疏,除了些雜草、灌木之外,別無余物,倒是島南沿的蘆葦叢長得分外的茂密,擠擠挨挨地連成了浩浩蕩蕩的一大片,至于西、北兩側的島緣則是連片的峭壁,雖不甚高,卻陡峭得緊,唯有島東卻是一片緩坡,而此處正是一群多達三百余只的雁群歇夜之場所,自然也就是李顯等人徹夜進發(fā)的目的地之所在。

    寅時末牌,月亮已落,而朝日未升,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當然了,自也是一天中最好睡的時分,不止人如此,大雁亦然——湖心道東岸邊的緩坡上,數(shù)百只大雁擁擠在一起,或是臥于草間,或是趴于石上,頭埋在翅膀里,正睡得無比之香甜,但卻有三只老雁始終精神抖擻地在岸邊往來巡視著,那機警的樣子絲毫不比軍伍的巡哨們差多少。

    雁哨兵們無疑是極為盡責的,哪怕黑夜寂靜無聲,一派寧靜的祥和,可雁哨兵們卻無一絲一毫的大意,無不圓睜著雙眼,警惕地眺望著四周的動靜,奈何這等盡責遇到了人類的狡詐,卻也不過是在做無用功罷了——六艘小船借助著蘆葦叢的掩護,早已悄悄地運動到了離雁群不遠處,一場血腥的殺戮已是箭在弦上了的。

    卯時三刻,天終于亮了,圓盤狀的太陽從遠方的地平線上探出了個頭來,金燦燦的陽光如同利劍一般撕破了灰蒙蒙的天際,被這等耀眼的光芒一刺激,沉睡中的雁群就此醒了過來,無數(shù)的大雁探頭探腦地望著緩緩升起的太陽,發(fā)出一陣陣閑散的鳴叫,整個棲息地頓時噪雜成了一片,原本正往來巡視個不停的雁哨兵到了此時,也放松了警惕的心理,懶散地拍打了幾下翅膀,搖搖擺擺地踱向了紛亂的雁群,似欲就此交割職責一般,可就在此時,異變卻突然發(fā)生了!

    “放箭!”

    蘆葦蕩中一聲斷喝暴然響起,緊接著一陣弓弦聲大作間,數(shù)百支鋼箭密如雨織一般地罩向了混亂中的雁群,盡管箭起處離著雁群有著近二十丈的距離,可對于激射中的鋼箭來說,不過是瞬息間事而已,只一霎那,二十余只倒霉的大雁便已被射殺當場,余下的也就此亂成了一團。

    “伊啊,伊啊……”

    一片混亂中,一只體型碩大的頭雁突然爆發(fā)出了嘹亮至極的鳴叫聲,率先拍打著翅膀向湖水里沖了去,慌亂中的雁群見狀,自是全都狂奔著撲向湖邊,不顧陸續(xù)射來的鋼箭之侵襲,拼著命地劃水飛騰而起。

    “七哥,快,快啊,哎呀,怎么還不殺上去,雁群都要跑了,你倒是快點??!”

    李顯所乘的船只并沒有參與到眾人圍殺雁群的行動中去,只是靜靜地??吭谔J葦叢外,船上十數(shù)名軍士雖都張弓搭箭,但卻全都一箭未發(fā),只是默默地等待著李顯的將令,這等不作為登時便令小太平不滿地跳起了腳來,扯著尖細的嗓子,狂呼個不?!⊙绢^可是熬了大半夜了,圖的還不就是打獵的熱鬧勁兒么,這一見旁人耍得不亦樂乎,自個兒卻只能在坐看,哪有不可著勁地鬧騰的理兒,可惜李顯卻壓根兒就不為所動,神色肅然地立于船頭,眼神里滿是凝重之色。

    眼瞅著雁群已開始起飛,李顯的心緒并非像表面上那般從容,急是自然的事兒,只因要想將事情做到天衣無縫的地步,機會只有一次——廣成澤里有沒有白雁李顯并不清楚,可李顯手中卻有幾只,當然了,那都是些西貝貨罷了,說穿了便是用尋常大雁炮制出來的玩意兒,工藝并不復雜,前幾日就已潛伏到了廣成澤的那支小分隊早早地便誘捕了十數(shù)只活雁,以醋、姜汁、石灰水調配成褪色秘方,對活雁的羽毛進行褪色處理,從其中挑出了數(shù)只最成功的“作品”作為備用,存貨倒是不缺,也不怕有人能驗得出真?zhèn)?,問題是如何將貨擺到明面上來,總不能讓向來是稀罕物的白雁變成了臭大街的地攤貨罷,毫無疑問,射白雁的戲碼只能唱上一回,多了的話,怕是說不過去了的,哪怕是場假戲,可再怎么著也得真唱不是?

    雁群有了頭雁的帶領,逃起來自是迅速得很,只一瞬間的功夫,絕大部分的大雁都已撲進了湖水之中,再有那么數(shù)息的時間,便會集體騰飛而起,真到那時,雁群便能順利地逃出殺戮,可惜的是獵物再聰明,也難逃過獵人的算計——就在頭雁剛剛起飛的瞬間,一艘快船突然從蘆葦蕩中沖了出來,如利箭般地橫向撞進了雁群的亡命隊形之中,弓弩之聲大作間,慌亂的雁群再次被射殺了十數(shù)只,余者全都亂了套,四下里亂竄著飛了起來,湖面上一派昏天黑地的大亂,于亂中,一只驚慌無比的白雁被人從快船上悄悄丟進了湖水中,這只可憐的白雁乍一得自由,哪敢再逗留原地,瘋狂地劃水向前,幾個撲翅之后,已是沖天飛了起來,翱翔著沖近了李顯所在的小船處。

    “七哥,白雁,看,白雁!”

    小太平眼神好得很,一見到倉狂飛來的雁群中有著一只白色的大雁,登時便興奮得跳了起來,手舞足蹈地尖叫了起來。

    “放箭!”

    好樣的,終于來了!用不著小太平提醒,李顯早已發(fā)現(xiàn)了獵物的出現(xiàn),心神登時便是一振,手臂一用力,持著的大鐵弓便已拉得渾圓,斷喝了一聲,瞄著狂飛過來的白雁便是一箭,但聽弓弦響起,雕羽箭已如飛虹貫日般地撕裂空間,帶著強烈的呼嘯,準確地射進了白雁的胸膛,與此同時,滿船早已待命的侍衛(wèi)們也紛紛開弓射擊,十數(shù)支羽箭騰空而起,將迎面飛來的雁群射得個七零八落。

    “射中嘍,射中嘍!”

    中了箭的白雁哀鳴了一聲,一頭扎到了湖水中,眼尖的太平公主見狀,立馬興奮地拍著手,雀躍地嚷嚷個不休,小臉蛋上滿是激動的紅暈,至于李顯么,倒是沒啥特別的表示,只是嘴角一彎,露出了個戲謔的微笑……

    “稟殿下,英王已獵到了白雁,正往洛陽急送中!”

    洛陽城東宮書房中,一身明黃單衣的太子李弘正埋首于永遠也批改不完的奏本堆中,細細密密的汗水沁滿了額頭,卻顧不得去擦上一下,那等忘我的勤奮叫王德全看得心酸不已,卻不敢上前勸諫,只因他很清楚自家主子心里苦,這是在借著工作來壓住心中的苦悶與煩躁,然則,當一名匆匆趕來的小宦官將廣成苑的消息報來之時,王德全再也顧不得太子的感受如何了,忙不迭地搶到了太子的身旁,貼著太子的耳根,將所得的消息低聲稟報了出來。

    “嗯?”

    一聽此言,李弘的手不由地便是一顫,握著的筆一歪,一道醒目的朱砂拖痕便已污了正批改中的奏本,那刺目的紅有如血跡般晃眼,可李弘?yún)s已是無心加以理會,面色陰沉地看了看王德全,牙關一咬,臉皮子抽搐不已,好一陣子的沉默之后,這才長出了口氣道:“孤知曉了,去,請閻相即刻進宮議事,快去!”

    “是,奴婢遵命!”

    王德全知曉事情重大,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奔出了書房,自去傳喚閻立本不提。

    第二百三十六章亂之序幕(上)

    白雁這等稀罕物都能獵到,太子的婚事自然是不能拖延了的,于是乎,整個六月便成了普天同慶的日子,高宗下詔大赦天下,撥內庫十萬貫以為太子大婚之用,各州刺史紛紛獻禮,諸多屬國一一來賀,朝野一片歡騰景象,至于其中有多少借此收刮民脂民膏之事,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

    李顯素來不怎么喜歡湊熱鬧,往日里但凡有熱鬧事兒,李顯一般是敬謝不敏的,啥子詩詞會、賞花會之類的附庸風雅之事極難看見李顯的身影,可這一回太子大婚的熱鬧李顯卻是不能躲的,不但不能躲,還得積極參與其中,忙前忙后地幫襯了不老少的雜事兒,那等勤快勁兒自是贏得了高宗滿口贊譽,也因此得了不少的彩頭,當然了,這么些賞賜對于李顯來說,也就是可有可無的玩意兒罷了,自不怎么放在心上,真正令李顯在意的是太子大婚之后會有何超常的反應。

    喜慶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六月已過不說,七月都已近半了,可李顯期盼了良久的兆頭卻絲毫不見蹤影,不但皇宮里的武后沒啥特別的舉措,便是太子這頭也是一派波瀾不驚之狀,朝會都已過了數(shù)番了,啥事兒都沒有,這等反常的寧靜愣是令李顯很有些子摸不著頭緒,暗自琢磨著是不是該出手挑動一下雙方的神經,可深思熟慮之后,還是放棄了這等打算,只因李顯打心底里就不相信武后與太子可以共存,與其冒著被拆穿的風險盲目出手,還不如坐看風起云涌來得強,心氣一平,難耐的等待自也就不再那么難熬了的,該上朝時上朝,沒事時要么貓自家王府里休憩著,要不便是約趙瓊出外郊游散心,間或也去禮蕃院探望一下明月公主,小日子倒也過得舒心得很。

    這世上的事兒往往是有人歡喜就有人愁,李顯過得舒心了,太子可就過得緊巴了些,當然也就不想看著李顯這個始作俑者繼續(xù)這么逍遙下去,口諭一出,連個理由都懶得找,直接就是一個“請”字,便將李顯召進了東宮。

    “臣弟參見太子哥哥。”

    太子有召,李顯自是不能不去,待得進了宮,這才得知太子去了花園,不得不又緊趕慢趕地往后宮而去,大老遠便見太子正端坐在一座池塘邊的小亭子里,悠閑地撫琴自娛,琴聲優(yōu)雅而又從容,以李顯的音樂造詣,自是一聽便知此曲乃是千古絕唱之《高山流水》,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了絲會心的微笑,緩緩地走上前去,垂手站在一旁,靜靜地聽完了琴曲,而后上前一步,一躬到底地行了個大禮。

    “喲,七弟來了,為兄一時縱情,未克遠迎,失禮了,失禮了?!?/br>
    聽得響動,太子像是方才發(fā)現(xiàn)李顯的到來一般,略帶著一絲的訝異地抬起了頭來,微笑著致歉了一句道。

    “不敢,太子哥哥客氣了?!?/br>
    李顯雖不甚清楚太子緊巴巴地叫自己前來是為了甚事,可從先前的琴音里卻已隱隱猜到了些根底,心中自不免稍有些微瀾,只不過是城府深,并不曾帶到臉上來,只是笑著客氣了一句,便即站直了身子,作出一派恭聽訓示的樣子,絕口不問太子相召的用意何在。

    “嗯。”

    李弘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下李顯,也沒多廢話,只是一揚手,輕吭了一聲,隨侍在旁的王德全立馬會意地躬身退到了一旁,領著一眾宦官宮女們徑自退出了后花園,偌大的園子里就只剩下哥倆個單獨奏對。

    “為兄聽聞七弟去歲在于闐王宮曾演一曲《從軍行》,威名動四方,曲藝驚天下,而今已成四海傳唱之佳作,為兄可是艷慕得緊啊,不知七弟可愿為為兄演繹一回否?”一眾隨侍之人盡皆退下之后,李弘并沒有直接言事,而是似笑非笑地瞥了李顯一眼,提出了個有些不著調的要求。

    “太子哥哥有令,臣弟自當遵命,獻丑了?!?/br>
    李顯一向就不是個矯情之輩,盡管李弘這么個要求實在是有些頤指氣使的嫌疑,可李顯卻并不在意,笑著便應承了下來。

    “有勞七弟了?!?/br>
    這一見李顯如此表態(tài),李弘臉上的笑意頓時燦爛了幾分,站起了身,讓出了位置,一擺手,示意李顯上坐。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zhàn)云……”

    李顯沒再多話,行了個禮之后,緩步走到了幾子后頭,長跪而坐,整了整衣衫,手撥琴弦,一陣激蕩的樂曲聲中,歌聲已是乍然響起,一股子金戈鐵馬的豪邁之氣在空曠的后花園里回蕩不已。

    “好,曲好,詞佳,當真不錯!”

    一曲唱罷,余音尚在繚繞之中,李弘便已高聲叫起了好來,臉上的笑容顯得格外的真摯。

    “太子哥哥過譽了?!?/br>
    李顯并未因李弘的夸贊而自得,只是面色平靜地躬身遜謝了一句道。

    “七弟勿要過謙,古人云:曲為心聲,七弟志在四方,有吞八荒、掃六合之氣概,為兄自愧不如啊,若得便,為兄定當鼎力支持七弟掃平八荒之壯志,只是……”李弘笑呵呵地擺了下手,話說到半截子便就此停了下來,只是臉上的笑容瞬間便由燦爛轉成了發(fā)苦。

    好小子,這就要開始了么,有趣,有趣!李顯多精明的個人,只一看李弘的樣子,便已知曉了其這一連串看似無甚意義的舉動背后的用心之所在,左右不過是為了把握話事的主動權罷了,不過么,李顯卻也并不在意,在他看來,任憑李弘如何耍小心眼,終歸還是得回到現(xiàn)實中來,一切都需靠實力來說話,想靠虛言來哄騙,那是門都沒有的事兒。

    “太子哥哥有事請吩咐,臣弟聽著便是了?!?/br>
    李顯眉頭輕輕一揚,給出了個含糊的答案,意思么,不外乎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聽著可以,要參與也成,拿好處來,空口白話就免談了。

    “前漢大賢晁錯有句名言:攘夷必先安內,七弟以為然否?”

    李弘乃是聰慧之輩,自是聽得出李顯那句平淡話語背后的潛臺詞,眼中立馬閃過了一絲精芒,然則臉色卻依舊未變,依舊是苦笑著,語氣帶著絲蕭瑟地追問了一句道。

    “太子哥哥教訓得是?!?/br>
    李顯面色肅然地一拱手,可回答出來的卻是一句廢話,壓根兒就不肯直接表明態(tài)度。

    “嗯,為兄此處有份折子,還請七弟過目?!?/br>
    李顯的機變與圓滑李弘早已領教過多回了,自是心中有數(shù)得很,本就對用言語套住李顯不抱太大的希望,也就是姑且試試罷了,此時見幾番試探之下,李顯都不肯表態(tài),李弘雖有些氣悶,卻也無可奈何,略一沉吟,不得不將底牌掀出了一角,這便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本厚厚的奏折,遞到了李顯的面前。

    “哦?”

    李顯本就有心探一下李弘的底牌,自是不會拒絕其的“好意”,這便輕吭了一聲,伸手接過了奏本,翻將開來,一目十行地看著,臉上的神色始終不變,可心里頭卻是波瀾起伏不已,倒不是因這奏本的內容有多驚世駭俗,而是因上這奏本之人著實有些出乎李顯的意料之外——此奏本彈劾的人是賀蘭敏之,這一點李顯絲毫都不感到奇怪,只因在李顯的預算中,李弘出手的目標十有八九會著落在此人身上,理由很簡單,賀蘭敏之其人作惡多端,純屬一無行之浪蕩子,之所以能竊據(jù)高位,不過是因武后的庇護罷了,若不然,就其所犯之罪行,隨便拿出一條,都足以抄家滅族了的,也正是因為武后的緣故,此人在武后一黨中巴結者眾,不少中下層的后黨中人都與其有著扯不清的瓜葛,拿下此人,便有可能順藤摸瓜地拿下一大幫后黨,當然了,前提條件是要能拿得下此賊,否則一切都是空談,至于成功的希望么,在李顯算來,只是一半對一半罷了,可也值得去搏上一把了的,真正令李顯有些驚異的是——這奏本竟是出自北門學士閻朝隱之手!

    閻朝隱其人如今不過區(qū)區(qū)一給事中罷了,官位不高,也無甚過人之才干,可卻頗得武后之寵信,與劉祎之、元萬頃、范履冰、賈大隱、周思茂五人并稱北門六杰,屬不折不扣的后黨中堅人物,往日里與賀蘭敏之也頗為相善,這冷不丁地上本彈劾賀蘭敏之,恐并非其本意,出自武后授意的可能性極高,其目的便有些可疑了,是殺人滅口,還是丟車保帥,又或是引蛇出洞?那可就有得計較了的,再者,李弘在此時拿出這本奏章的目的怕也沒那么簡單,這里頭的文章一準小不到哪去,自由不得李顯不小心再小心了的。

    太子這廝想作甚?這奏本并未黃絹蒙面,顯然不是已上之本章,太子又是如何得來的,難不成其與閻朝隱有暗中勾連么?不太可能罷!那老小子可是武后身邊最忠實的一條狗,理應不致有背叛之可能,若如此,這奏本的來歷怕沒那么簡單!李顯心中疑竇叢生之下,眉頭不由地便緊鎖了起來,心念電轉不已,卻始終難以看清迷霧背后的真實所在,沉吟了半晌,也不曾有所表示……

    第二百三十七章亂之序幕(中)

    太子其人,李顯從來就不曾輕視過,在他看來,李弘素來多智,待下寬宏,于政務上也極為老道,除了性/取向上有些不妥以及身體稍羸弱了些之外,可以說是具備了明君的基本素質,倘若沒有武后這么個心狠手辣的母親的話,李弘成為一代賢明君主實屬理所當然之事,至少比懦弱的高宗要強上百倍,哪怕李顯有著三世的記憶在身,卻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勝得過李弘,似這等兄長,李顯實不愿與其生分了去,奈何李顯卻知曉李弘絕對不是武后的對手,只因其心不夠狠,至少是沒有武后那等殺伐果斷的狠辣,這就注定了其很難跟武后長期抗爭下去的命運,這也正是李顯不愿輔佐李弘的根由之所在,不過么,借助李弘的手,去狠狠地打擊一下武后卻是李顯喜聞樂見之事,但這并不意味著李顯就樂意去充當李弘的馬前卒,面對著這等錯綜復雜的局面,李顯自是不敢隨便表態(tài),保持沉默便成了其不二之選擇。

    “七弟可是奇怪這折子的來路么?”

    李顯的沉默與顧慮顯然早就在李弘的預計之中,這會兒見其半晌無語,李弘微微一笑,一派風輕云淡狀地問了一句道。

    “讓太子哥哥見笑了,臣弟確實有些疑惑,閻朝隱其人臣弟不曾深交,卻知其素得母后寵信,更與賀蘭敏之相善,這奏本……”李顯并沒打算將心中所思所想全都和盤托出,這便一揚眉,作出一副疑惑狀地說了半截子話。

    “七弟所言確是實情,然則此奏本確也不假,雖非正本,可與正本卻無二致,后日早朝時,那閻給事中必將上此本章無疑!”李弘沒有詳細解釋這奏本的來路,而是語氣極為肯定地回答了一句道。

    “哦?”

    李顯很清楚太子在下頭也有些人馬,要想從閻朝隱家中抄到奏章副本實也不算太離奇之事,既然太子不愿詳細解說,李顯自也懶得去刨根問底,畢竟奏本如何來的并不是事情的關鍵之所在,真正的核心問題是武后為何要來上這么一手——李顯記得很清楚,前世那會兒賀蘭敏之也差不多是這時候倒的臺,不過出手彈劾其的并非閻朝隱,而是太子手下的監(jiān)察御史蕭明,至于罪名么,倒是與閻朝隱所羅列的相差無幾,只不過那會兒太子只是為了報私仇而為之,趕巧武后也正有意誅殺不聽話的賀蘭敏之,順水推舟之下,也將賀蘭敏之下了大獄,草草審了一回,便將其貶去了雷州,而后又派了殺手將賀蘭敏之擊殺于半路,可此番的形勢顯然不同于前世,賀蘭敏之其人對武后一黨的殺傷力明顯要大了許多,這等時分武后不單不設法保護賀蘭敏之,反倒主動出手,這里頭說沒有蹊蹺,李顯又如何肯信,然則在摸不清太子脈搏的情況下,李顯自是不能將所有的疑慮道將出來,輕咦了一聲,便不再開口,只是一臉疑惑狀地看著李弘。

    “七弟對此事可有甚看法么?”

    李弘緊巴巴地將李顯叫了來,自有其用意所在,這一見李顯沉默不語,李弘立馬便笑了起來,頗有深意地追問道。

    “賀蘭敏之其人品性拙劣,惡行累累,按律當誅,閻給事中所奏倒也不差,父皇圣明,自當會有決斷?!泵髦览詈朐趩栃┥踝?,可李顯卻不打算按其套路來說,而是故意就事論事地回答了一番。

    “嗯,理倒是這個理,此賊是該死,不過怎個死法卻甚有講究,若是死于詔獄又當如何?”眼瞅著李顯始終不肯吐句實話,李弘心中不免有些氣惱,可也拿李顯沒辦法,略一沉吟之后,索性將話挑明了來說。

    嗯?死于詔獄?呵,這廝倒是好心計來著!李顯一聽之下,瞬間便已猜到了李弘的大體計劃,左右不過是打算借著賀蘭敏之的死來做文章,不但想著將與賀蘭敏之相熟的后黨一舉拿下,更打算將新任大理寺卿侯善業(yè)一并掃將進去——咸亨元年十月,劉仁軌從新羅歸國之后,便以年老為由請求告老歸鄉(xiāng),以求躲開大理寺這個爛泥塘,武后順水推舟地準了其奏,轉過頭來,慫恿高宗將侯善業(yè)提拔到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并以整頓為名,對大理寺進行了一番清洗,諸王安插其中的人馬大多被逐出,李顯的手下除了狄仁杰因辦案能力超強得以幸免之外,其余諸如宋獻等明面上的人馬皆被陸續(xù)貶到了地方上,整個大理寺幾乎又被武后一黨徹底壟斷了,這等局面顯然不是太子所能忍受的,動手自也便是不免之事了的。

    算計倒是好算計,只是這成功的機會能有多少可就不好說了,再者,武后在此時搞出這么一手,怕沒那么簡單罷,若說武后這等心機深沉之輩會沒算計到其中的風險,李顯又如何能信,若是武后來個將計就計的話,那樂子可就大了去了,有問題,絕對有問題,只是這里頭的埋伏究竟何在?李顯對武后的狠辣與狡詐極之忌憚,對事態(tài)的判斷,自不似李弘那般樂觀,只一瞬間便已想了許多,可卻尚未能找到事情的關鍵點之所在,心中不禁有些焦灼的煩躁在涌動。

    “太子哥哥請恕臣弟直言,此事恐另有蹊蹺,不得不防啊,若是有小人在其中作祟,后果恐有不堪!”李弘眼下乃是牽制武后的主力,李顯自是不能坐看其急速崩盤,沉吟了良久之后,還是決定謹慎地提醒其了一句道。

    “七弟言之有理,為兄自是知曉其中有詐,只是話又說回來了,此事卻也是個機會,不瞞七弟,即便是閻朝隱不上本,這本章為兄也是要上的,七弟可愿助為兄一臂之力否?”李弘顯然對李顯出言提醒的舉動極為滿意,但卻并不打算放棄此等一舉破敵的良機,這便一派坦誠狀地說道。

    好小子,還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一聽李弘如此說法,李顯便知曉李弘的心意已決,怕是難有更改了的,也就不想再多勸,這便皺著眉頭想了想,而后,面色凝重地出言道:“太子哥哥有何事要用著臣弟的,還請明言好了?!?/br>
    “好,七弟果然爽快,為兄只有兩個要求,其一,賀蘭敏之的命;其二么,待得賀蘭敏之一死,朝堂紛爭必起,為兄想請七弟助為兄全力壓制不軌小人的反彈,若能如此,大局當可定矣!”李弘哈哈一笑,一擊掌,很是興奮地述說著。

    得,敢情是要咱當苦力來著,還真是敢想!一聽李弘此言,李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嘿嘿一笑,卻是不肯多言,既不應承,也不推辭,只是一味微笑地看著李弘。

    “七弟放心,為兄不會讓七弟白忙的,若有所需,但講無妨!”李弘乃是聰明人,自是知曉天下沒有白得的午餐,這一見李顯的樣子,立馬笑著給出了承諾,一派予舍予求的豪邁狀。

    這廝倒是應承得干脆,嘿,此事能不能行姑且不論,即便是行得通,也未見得便能一舉擊垮那老賊婆,真不曉得這廝哪來的如此自信!任憑李弘如何表態(tài),李顯心中疑慮卻依舊未消,再說了,如此重大的事情李顯又怎可能隨隨便便地便應承下來,就算不為防著武后那頭可能的埋伏,怎么著也得防著李弘過河拆橋不是?萬一要是被李弘擺上一道,那后果之嚴重怕不是啥好玩的事兒。

    “太子哥哥海涵,茲體事大,臣弟實難遂決,且容臣弟斟酌一二可好?”李顯是不想坐看李弘迅速垮臺,可更不想被其當槍來使,這便含糊地回答了一句道。

    “當然,七弟不妨好生考慮一番,左右后日方是早朝時,七弟大可自便好了?!?/br>
    經歷過如此多的事情之后,李弘早已認定了一件事,那便是只要是能打擊武后的事情,李顯絕對是急先鋒,自是不怕李顯轉首便出賣了自個兒,這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大度無比地應答道。

    “也罷,時候不早了,臣弟便先行告退了,太子哥哥請留步?!?/br>
    這一見李弘一派吃定了自己之狀,李顯不免有些子哭笑不得,可也懶得再多廢話,這便起了身,躬身行了個禮,出言請辭道。

    “七弟慢走,為兄不送了?!?/br>
    李弘笑瞇瞇地一擺手,示意李顯自便,而后再次坐回了幾子之后,抖了抖寬大的袖子,再次撫起了琴來,一派從容的悠閑狀……

    李弘倒是悠閑了,可李顯卻是頭疼得不行,滿腹的心思全都絞成了一團,各種可能性都好生地琢磨了幾回了,卻始終難以下一個決斷,偏生此事又實難與旁人商量,為免擔心打草驚蛇,還不敢全力發(fā)動手下暗底勢力去探明實情,只能是一個人獨自靜靜地貓在書房里,反復地權衡著各種情形的利弊之所在,又怎個煩心了得。

    “殿下,振州急報!”

    就在李顯心神不寧地苦思不已之際,羅通大步從房門外行了進來,疾步走到書桌前,將手中所持的一枚小銅管遞到了李顯身前。

    “哦?”

    一聽是振州(今海南三亞)來的信報,李顯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振,顧不得多問,一把接過了羅通手中的小銅管,扭開暗扣,倒出了其中的紙卷,攤將開來,飛快地掃了一番,臉上的神色瞬間便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