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不好,果然出事了!禮花剛在夜空中炸開,李顯便已在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心不由地便是一沉——李顯事先做了兩手的準備,最好的情況便是凌重等人順利地清剿了吐蕃軍所有的明暗哨,而后趁黑夜奪取敵寨門,并分出人手摸進敵寨放火,制造最大的混亂,而李顯所部主力則以火起為號,全軍趁敵混亂之際殺進敵營,一舉破敵,至于第二種情況么,那便是一旦先遣隊被敵撞破,那便發(fā)禮花為號,全軍強攻敵寨,而今,禮花既已在夜空中綻放,這便說明凌重等人遭遇到了麻煩,出師不利怕已是難免之事了的。 “吹號,全軍出擊!” 沒有時間猶豫了,盡管心中極度的惱火,可李顯卻不敢多猶豫,提高聲調(diào)怒吼了一嗓子,而后縱下小土包,飛身上了馬背,一騎當先地縱馬向河對岸殺了過去。 “嗚嗚嗚……” 李顯這一當先出擊,早已待命多時的五千精銳唐軍自是跟著發(fā)動了沖鋒,霎那間,號角聲、馬蹄聲,嘶吼聲響徹夜空,無數(shù)騎兵如潮水般漫過大通河,如巨龍卷地一般向著已亂成了一片的吐蕃營地沖殺了過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突破大通河谷(下) “敵襲,敵襲……” 原本就對前方的暗處有所懷疑的吐蕃巡哨們這一見到凌重等人瘋狂撲出,立馬便驚慌地狂吼了起來,在如此寂靜的夜中,自是分外的刺耳,只一瞬,原本寂靜的吐蕃大營登時便亂了,無數(shù)的聲音紛雜著交織成了一片。 “殺!” 眼瞅著奇襲正在向著強襲的方向滑去,凌重是徹底地怒了,嘶吼著一頭便撞進驚慌失措的吐蕃巡哨小隊中,手中的刀順勢一個橫劈,只一斬,便已將打頭的吐蕃兵斬了首,不等其尸身倒地,凌重已掠過無頭的尸體,刀光如閃電般劈向了第二名吐蕃兵。 “呀……” 第二名吐蕃兵是員身材壯碩的十夫長,正是這支巡哨小隊的隊長,其身手自然是這支小隊里最強的一個,盡管驟然遇襲之下,不免有些個驚慌,但卻并未失措,反應相當敏捷,這一見凌重撲擊而至,不但不躲,反倒是怪叫了一聲,極為悍勇地上前一步,出刀反劈,暴起的刀光呼嘯著直奔凌重的左肩,渾然便是以命換命的打法。 “霸絕天下,死!” 吐蕃十夫長的刀勢兇橫,速度極快,絕對算得上軍中好手,倘若面對著的不是凌重,而是他人,這一搏命的一刀出手,即便不能逼退對手,最不濟也能與對方來個同歸于盡,可惜他遇到的是出身少林俗家弟子的凌重,這就注定了十夫長的悲劇命運,但見凌重人在空中突然一個扭腰,強行變向避開了襲殺而來的刀鋒,而后大吼了一聲,順勢便是一招習自李顯的“霸道七絕”,刀光飛掠而過,只聽“噗嗤”一聲悶響,那十夫長的腦袋已飛上了半空,粗壯的身子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地搖晃了幾下,最終還是不甘地跌倒在塵埃中,四下噴濺的血水生生將凌重大半個身子染得通紅,整個人看上去便如同地獄里跑出來的殺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沖上去,奪門!” 吐蕃巡哨小隊本就處于驟然遇敵的慌亂之中,再一見自家長官已陣亡在凌重刀下,哪還有絲毫的戰(zhàn)心,發(fā)一聲喊,四下里便逃散了開去,一眾緊隨凌重沖將過來的大唐偵哨們見狀,自是不肯放過,紛紛嘶吼著便要銜尾追殺,凌重一見之下可就急了,大呼了一聲,當先向亂做一團的寨門處撲擊了過去。 守衛(wèi)寨門的吐蕃士兵并不多,攏共也就是兩個小隊罷了,暗夜里不明敵情之際,自是不敢輕易出擊,全都聚集在了寨門口,勉強排出了個散亂的防守陣型,試圖憑借著寨門外堆砌著的鹿角、拒馬等障礙物阻擋住來襲之敵的沖擊,戰(zhàn)術(shù)動作倒是頗為老到,顯示出了頗高的軍事素養(yǎng),若是換了支隊伍前來襲營,指不定還真能在亂中守到寨內(nèi)援軍的出現(xiàn),奈何他們遇到的對手是凌重等一眾周王府親衛(wèi),絕對堪稱是大唐軍中最精銳的偵哨,這就注定了吐蕃官兵的努力不過只是垂死掙扎而已。 “殺,殺光賊子,殺?。 ?/br> 守門的吐蕃官兵剛一布好陣型,凌重等人已如神兵天降一般地殺到了,一個個縱躍如飛,視鹿角等障礙于無物,瞬息間便已沖進了吐蕃軍的陣型之中,刀刀見血的rou搏戰(zhàn)頃刻間便將寨門處變成了人間地獄,無數(shù)的刀光在火把的映射下渲幻出奪命的寒光,陣陣慘嚎聲響成了一片,血rou殘肢四下橫飛,人命在此時有如草芥一般地不值錢,僅僅只是一個照面的沖擊,守門的兩小隊吐蕃官兵便已成了一地的尸體,而唐軍偵哨同樣付出了六條人命,余者多多少少都帶著傷,戰(zhàn)況可謂是慘烈到了極致。 “搬開鹿角,快!” 全殲了吐蕃守衛(wèi)之后,凌重顧不得喘上一口大氣,高聲呼喝著下令一眾手下去搬開寨門前的障礙物,他自己卻橫刀立于緊閉的寨門處,深吸了口氣,大吼了一聲,全力一刀猛地劈向門閂所在的位置,但聽“喀嚓”一聲巨響,粗如碗口的門栓竟被凌重這霸絕的一刀斬成了兩截,厚實的大門“轟”地一聲就此蹦了開來。 “上,拿下賊子!” 大寨里的吐蕃官兵正處于混亂的整隊之中,突然間見到緊閉的大門被人轟開,正自驚詫間,旋即便見渾身浴血的凌重如同殺神般持刀獨立在火把下,頓時全都呆滯住了,近千人馬竟無一人敢稍動上一下,直到守寨的千戶長氣惱地發(fā)出了一聲怒斥之后,吐蕃官兵們才如夢初醒般地一擁而上,試圖將凌重斬殺于亂刀之下。 “殺,殺,殺……” 面對著蜂擁而來的亂兵,凌重發(fā)狂了,口中不停地嘶吼著,手中的橫刀全力揮舞了開來,強招頻發(fā),拼死擋在了寨門口,哪怕是已是身中數(shù)刀,兀自高呼酣斗不休,寧死也不肯后退一步,只一瞬間,寨門處便已成了血rou之磨坊…… 加速,加速,再加速!就在凌重浴血死戰(zhàn)之際,李顯已策馬沖過了大通河,拼命地打馬加速,向著里許外的敵軍大營沖去,絲毫不管身后跟上來的官兵究竟有多少,一味地放馬狂奔,心中有著熊熊的怒火在燃燒——第一仗,這只是第一仗而已,竟然便出了岔子,盡管李顯不相信所謂的預兆之類的玩意兒,可心里頭卻是十二萬分的不痛快,這等不痛快必須用血來填平,一股子強烈的嗜血之欲望在李顯胸中勃然而起,不宣不快! 近了,更近了,一里之地對于撒腿狂奔的照夜獅子馬來說,不過就是幾個呼吸間的沖刺罷了,轉(zhuǎn)瞬間李顯已沖到了離敵寨不過三十丈的距離上,只一看,立馬便見敵寨門前的障礙早已被清除得一干二凈不說,便連寨門也依舊在先遣隊的掌握之中,心情登時便為之一振,一擺手中的青龍偃月刀,大吼了一嗓子:“凌重莫慌,本王來也!” “殿下已至,殺賊,殺賊!” 渾身浴血的凌重早已不知身中了幾刀,完全是靠著堅韌的意志支撐著,這才沒倒在亂軍之中,此際一聽到李顯的嘶吼聲,本已渾噩了的精神頓時便是一振,不管不顧地狂舞著手中的橫刀,放聲吼了起來,原本已漸不能支的大唐偵哨們立馬跟打了雞血一般亢奮了起來,僅僅只剩下十余人的小隊伍居然吶喊著生生將亂作一團的吐蕃官兵擊得倒退連連。 “殺,擋我者死!” 李顯縱馬沖到了寨門處,飛快地掃了眼戰(zhàn)場態(tài)勢,一見先遣隊竟然已傷亡過半,登時便心疼得眼都紅了,大吼了一聲,縱馬便沖進了亂軍叢中,手中的大刀盤旋揮舞之下,無數(shù)的亂兵立馬被殺得如同割稻子一般倒下了一茬又一茬,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頃刻間便殺得吐蕃官兵心膽俱喪,紛紛避讓不迭。 “殺賊,殺賊,殺賊!” 不等吐蕃領(lǐng)軍大將作出調(diào)整,唐軍大隊騎兵已如旋風般地殺到了,無數(shù)鐵騎蜂擁著從敞開的寨門殺進了寨子中,雪亮的刀鋒在火把的映照下閃爍著死亡的寒光,憤怒的嘶吼聲響徹云霄,殺氣沖天中,無數(shù)亂兵就此成了地府亡魂,早已無戰(zhàn)心可言的吐蕃官兵丟盔卸甲地四散而逃,潰敗之勢已成定局,天剛放亮,大通河谷最險要的隘口已徹底落入了唐軍的掌握之中。 “殿下神威,賊子望風披靡,下官嘆服,嘆服啊?!?/br> 唐軍殺散了第一道營壘的吐蕃軍之后,并沒有趁勢向前追殺,而是就地調(diào)整陣型,以備再戰(zhàn),趁著這個空擋,蘭州刺史林明度率領(lǐng)著三千州守備軍從后頭趕了上來,這一見到正策馬注視著諸軍調(diào)整隊列的李顯,林明度顧不得見了血的暈眩,蒼白著臉便湊到李顯身旁,高聲恭維了起來。 “林刺史,此處隘口便交由爾了,務必確保不失?!?/br> 這一仗打?qū)⑾聛?,殺敵四百余,生擒兩百出頭,而己方不過傷亡了三十余人,絕對可以說是一場大勝,可李顯卻高興不起來,不但不因此而興奮,反倒心中暗自警醒著——熟讀兵書戰(zhàn)策并不意味著便能縱橫戰(zhàn)場,更別說甚子戰(zhàn)無不勝了的,就此戰(zhàn)而言,該檢討之處著實不少,這等時分李顯實無心去聽林明度的恭維之語,這便擺了下手,面色肅然地吩咐道。 “是,下官便是拼著這條老命也斷不會丟了此地!” 林明度既已下定決心要投效李顯,自是得好生表現(xiàn)一下忠心,緊趕著便賭咒似地作出了保證。 “嗯。”李顯本還打算慰籍林明度幾句,可眼光的余角突然瞄到渾身綁著繃帶的凌重正由著兩名親衛(wèi)扶持著走了過來,立馬便停住了口,翻身下了馬背,大步行到了凌重身前。 “殿下,末將幸不辱使命!” 凌重傷得極重,全身上下中了十數(shù)刀,好在都不是致命傷,只是失血過多,此時已無法獨力行走,這一見李顯迎將過來,忙強掙了一下,似欲給李顯見禮,卻不料牽扯到了傷處,疼得直呲牙,沒奈何,只能是苦笑了一下,低了下頭,算是給李顯行了個禮,口中略帶一絲自豪地說道。 “嗯,此戰(zhàn)能勝,爾當為首功,好好養(yǎng)傷,在此協(xié)助林刺史守住八寶川,孤當替爾多殺幾個賊子!”李顯很是欣慰地拍了拍凌重的肩頭,溫言地吩咐了一句,而后毅然轉(zhuǎn)身上了馬,緩步行到已整好了陣列的隊伍面前,一揮手,高聲下了將令:“全軍聽令,出發(fā)!”話音一落,率先縱馬奔進了河谷,向深處奔馳了去,眾將士見狀,自是不敢怠慢,排開整齊的隊列緊緊地跟在了李顯的身后,萬馬奔騰間,塵土漫天飛揚而起…… 第一百九十六章摧枯拉朽(上) 大通河谷總長約六十余里,呈喇叭狀,靠近蘭州一面窄,向著青海一側(cè)則逐步放寬,最窄處便是吐蕃第一道營壘所在之處,寬不過二十余丈,至于到了青海一側(cè)的出口,則已是二里許的巨大豁口,自八月底擊敗了薛仁貴的大軍之后,吐蕃人便已趁勢占據(jù)了整條河谷,并曾試圖將整個八寶川納入版圖,只是因著大唐蘭州守備部隊拼死抵擋,這才不曾得手,不得不在大通河南岸停駐了下來。 為徹底控制住新征服之地,吐蕃人于大通河谷內(nèi)共筑營壘三道以遏制唐軍的可能之攻擊,除已被李顯所部攻下的第一道營壘之外,尚有位于河谷中段依山而建的軍寨一座,駐兵亦是一千,再有便是青海一側(cè)出口處設有大營一座,統(tǒng)軍大將為噶爾?東贊宇松之幼子噶爾?勃論,有軍民約兩萬余眾,其中能戰(zhàn)之士約一萬出頭,余者為老幼——吐蕃人的軍制雖經(jīng)松贊干布改革后,已相對完善,可其作戰(zhàn)習慣依舊不脫游牧民族之本性,但凡有戰(zhàn)事,總是整個部落一起出動,能戰(zhàn)之士在前征戰(zhàn),老幼則隨行放牧牛羊馬匹。 咸亨元年十月初六,李顯所部趁夜襲取了吐蕃軍前哨營壘,其第二道軍寨之守將聞知唐軍勢大,不敢孤軍堅守,棄寨而逃,唐軍并未銜尾急追,而是在吐蕃棄寨安頓了下來,次日一早,方才揮軍直奔吐蕃大營,是時,早有準備的噶爾?勃論率主力一萬兩千人出營列陣相迎,雙方遂在大通河谷出口處形成對峙,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有趣的是雙方的統(tǒng)兵官皆年輕得有些不著調(diào)——唐軍主帥李顯十六歲,吐蕃統(tǒng)帥噶爾?勃論也僅比李顯稍長一歲。 吐蕃軍一萬兩千人分成四部,左翼兩千步兵,五百騎兵,統(tǒng)兵官千戶長列咯?確吉;右翼一千五百步兵,一千騎兵,統(tǒng)兵官千戶長沃論次贊;前軍兩千步兵,一千騎兵,統(tǒng)兵官千戶長索倫贊;噶爾?勃論自率一千步兵、三千騎兵為中軍。唐軍則只分成三部,左翼寧遠將軍趙樸初、右翼游擊將軍高尚志,各統(tǒng)一千步兵,李顯自率三千騎兵為中軍,兩軍之間的距離約摸三百余步。 “對面的聽著,我家大將軍有請大唐周王殿下出陣一敘!” 就在兩軍默默對峙之際,吐蕃軍陣中一名百戶長縱馬飛奔到了戰(zhàn)場中央,cao著生硬的漢語對著唐軍陣列嘶吼了一嗓子。 搞什么飛機,這打仗還真跟演義似地過家家不成,敘話?莫非還要再來個單挑么?李顯正在對跟在身邊的三名騎兵校尉——李賀、王秉、程河東交待作戰(zhàn)計劃,冷不丁聽到那名吐蕃百戶長的呼喝聲,眉頭不由地便皺了起來,實在是有些子不知所謂。 “殿下,吐蕃賊子向來無信,您萬不可輕出。” “是啊,殿下,吐蕃人詭詐,恐另有埋伏,還是小心些好。” “殿下,末將請命去探個究竟?!?/br> …… 為了便于指揮,此番李顯從隴右調(diào)兵時,特意只調(diào)兵不調(diào)將,三千鐵騎里無一將軍,最高指揮官便是這李、王、程三名昭武校尉,每人各統(tǒng)一營騎兵,這些天來,李顯沒少花力氣籠絡諸人,以李顯的能耐,恩威并施之下,自是輕松搞定,三人也皆以李顯之心腹而自居,此際見李顯皺眉不語,三人唯恐李顯年少氣盛之下,真跑去跟對方主將來個陣前理論,自是忙不迭地各自出言進諫了起來。 “李顯小兒,莫非是怕了么?有種就出來,沒膽子就滾罷,回家吃奶去,哈哈哈……” 那名吐蕃百戶長在陣前喊了好一陣子,也沒見唐軍陣中有所反應,登時便惱了,滿嘴噴糞地謾罵了起來,其辭可謂是難聽至極。 嘖嘖,激將法都整出來了,看樣子勃論那小兒還真打算玩陰的,有趣,有趣!李顯心眼活得很,哪會猜不出噶爾?勃論玩出這么一手的用心何在,左右不過是打算擒賊先擒王罷了,不過么,話又說回來了,李顯的心里頭也未嘗沒有這么個想頭——吐蕃軍人數(shù)雖多,可內(nèi)里真正吐蕃族的精兵其實也就噶爾?勃論自率的那四千人馬罷了,至于余眾么,不過是歸附的諸羌族人而已,盡管大多裝備上了繳獲自唐軍的盔甲、兵刃,可實際戰(zhàn)力卻有限得很,壓根兒就無法跟唐軍精銳相提并論,這場仗若是正正規(guī)規(guī)地交手的話,吐蕃軍必敗無疑,當然了,唐軍自是不免也得有所損傷,若是能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話,李顯自是不會拒絕的。 “孤去會會那小兒,一旦孤拿下賊酋,爾等即刻發(fā)動,務必一戰(zhàn)破敵!”李顯在心中默默地計議了一番之后,還是決定去會會噶爾?勃論,這便環(huán)視了一下身邊三將,低聲下令道。 “殿下,萬不可輕動啊……” “殿下三思!” …… 三將見李顯執(zhí)意要出陣,不由地都急了,紛紛出言阻止道。 “無妨,且看某先斬了那亂吠的蟊賊!” 李顯微笑地擺了下手,制止了三將的進諫,話音一落,人已縱馬而出,馬速瞬間便已放到了極致,如狂風卷地一般地沖向了那名兀自在謾罵不休的百戶長。 “哎呀!” 那名吐蕃百戶長正罵得興起,口沫橫飛三千尺,突地瞅見唐軍陣中一騎如飛殺至,登時便慌了神,顧不得臉面不臉面的,一撥馬首,掉頭便要向自家陣中逃竄而去。 “哪里走,留下命來!” 那名百戶長見機倒是很快,奈何李顯來得更快,照夜獅子馬只一陣狂奔,瞬息間便已殺到了場心,而那吐蕃百戶長不過僅僅只跑出了數(shù)步,沒等其反應過來,李顯已大吼了一聲,手中的青龍堰月刀只一揮,一顆斗大的頭顱已滾落馬下,沒了頭的尸身在馬背上晃悠了幾下,狂噴著鮮血倒落在地。 “勃論小兒,孤已在此,爾可敢來否?” 李顯一刀見功之后,也沒再往前沖,而是于場心處勒住了戰(zhàn)馬,提起兀自在滴血的大刀一指吐蕃軍陣,大吼了一聲,聲浪之大有若霹靂炸響,其威之赫赫登時便令吐蕃陣中起了一陣sao動。 “李顯,休要猖獗,某家在此!” 李顯吼聲剛停,吐蕃陣中便有一騎飛奔而出,來人正是吐蕃軍主帥噶爾?勃論——噶爾?勃論參與過大非川之戰(zhàn),親身領(lǐng)略過唐軍的強悍戰(zhàn)斗力,先前見李顯所部軍容嚴整,自是知曉這部唐軍絕對是精銳部隊,恐非自己所部能力敵者,這才起了心要想誘騙李顯出陣,試圖以自身過人的武藝當場拿下李顯,但卻沒想到李顯居然勇悍如此,一吼之下,竟能挫動己部之軍心,心頭不免有些微慌,只是事已至此,若是他噶爾?勃論稍有退縮的話,只怕軍心將動搖更甚,這仗不用打便已輸了大半,噶爾?勃論不得不強自沖出了陣列,手提一把鋼制長馬槊,與李顯相隔十余丈遙相對峙,呈分庭抗禮之勢。 吐蕃依附大唐多年,彼此間交往不少,其上層人氏大多都能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噶爾?勃論自也不例外,這一聲呵斥之言吼得頗為順溜,竟還帶著明顯的長安口音,不去看人的話,沒準真會以為說話者乃是京師人氏。 好小子,這個頭倒是不小么,這回有得打了!李顯瞥了噶爾?勃論一眼,見其身材高大魁梧不在自己之下,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動,可臉上卻是平靜得很,只是淡漠地開口道:“勃論,爾喚孤出來,可是欲降么,嗯?” “殿下說笑了,貴我兩國盟約之書筆墨未干,而殿下竟悍然興兵犯境,是不義也,若不早早退去,定難逃前番之覆轍!”一聽李顯如此說法,噶爾?勃論原本就黑的臉登時便更黑了幾分,毫不客氣地反擊了一句,只是咬文嚼字之下,底氣不免顯得有些不足。 “哈哈哈……”噶爾?勃論話音剛落,李顯便放聲大笑了起來,好一陣子狂笑之后,突地面色一沉,抬起手中的青龍偃月刀,直指著噶爾?勃論,寒聲喝道:“卑下之族也敢奢談盟約,須知犯我強唐者,雖遠必誅,似爾等豬狗之輩,且洗干凈脖子等孤來砍罷,廢話少說,要戰(zhàn)便戰(zhàn),不戰(zhàn)早降!” “找死,看打!” 噶爾?勃論也是少年氣盛之輩,在吐蕃國中向以勇武聞名,久經(jīng)沙場酣斗,身上的煞氣自是大得很,這一聽李顯的話說得如此難聽,哪還忍得下去,大吼了一聲,一催胯下的戰(zhàn)馬,一挺馬槊,氣勢洶洶地便向李顯殺了過去。 “殺!” 李顯本就打算趁此機會拿下噶爾?勃論,此際見其沖殺了過來,自是正中下懷,大吼了一聲,毫不示弱地便放馬迎了上去。 兩人間的距離本就只有短短的十余丈,哪經(jīng)得起二人如此放馬沖鋒,不過呼吸間的功夫,兩馬首便已堪堪相交,李顯的刀、噶爾?勃論的槍幾乎同時攻殺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摧枯拉朽(中) 單挑這等武將對決的戰(zhàn)法多見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后世已漸少,即便有,那也不是主將對決,而是各自派出軍中悍將于陣前一戰(zhàn),以為鼓舞士氣之用,唐初的秦叔寶、尉遲敬德這幫勇悍之突將干的便是這等勾當,不過么,單挑的勝負對整體戰(zhàn)局的影響卻并不大,贏了單挑卻輸了戰(zhàn)役的事情屢見不鮮,到了如今之歲月,大唐對外征戰(zhàn)雖多,可單挑卻已幾乎銷聲匿跡了,倒是周邊那些游牧民族之間的征戰(zhàn)還盛行這等顯示個人勇武的單挑對決,李顯此番出征其實并沒有存著玩單挑的心思,然則真遇到了這等場合,李顯卻也絲毫不懼,面對著發(fā)狂沖來的噶爾?勃論,李顯毫不示弱地便迎擊了過去。 正如李顯不懼單挑之戰(zhàn)一般,噶爾?勃論對自身的戰(zhàn)力同樣充滿著信心,在他看來,李顯縱是再強,也不過只是未經(jīng)風霜的菜鳥罷了,壓根兒就無法與自己這等尸山血海里滾打出來的真正高手相提并論,再者,噶爾?勃論自認手里還握著一個隱蔽的優(yōu)勢——騎術(shù),簡單地說,那便是噶爾?勃論斷定李顯的騎術(shù)無法做到在十丈之內(nèi)將馬速放到極致,而他則可以輕松為之,光憑此點,噶爾?勃論便有把握當場拿下李顯,故此,噶爾?勃論戰(zhàn)意勃發(fā)之下,自也是意氣風發(fā)地發(fā)動了搶攻。 “呔!” 噶爾?勃論能以十七歲之齡成為一部大軍之主帥,除了靠著家族的底蘊之外,卻也不凡真才實學,判斷力自有其過人之處,果不出其所料,待得兩馬已近相交之際,李顯胯下的照夜獅子馬尚未能完全跑開,在速度上顯然稍慢了一籌,一見及此,噶爾?勃論自是暗自心喜不已,毫不客氣地大吼了一聲,雙臂一挺,借助馬速上的優(yōu)勢全力刺出了奪命的一槍,槍尖呼嘯著直取李顯的咽喉。 “哈!” 戰(zhàn)略上可以藐視對手,戰(zhàn)術(shù)上卻得重視對手,這可是老毛同志的教導,李顯向來奉之為座右銘,從不敢或忘,別看其先前對噶爾?勃論呵斥連連,似乎半點都瞧不上其之狀,其實在心里頭卻是將此人當勁敵對待,可這一見到噶爾?勃論槍、馬合一之下,來勢極為兇悍,心中還是不免為之一凜,自不敢稍有怠慢,同樣大吼了一聲,手腕一揚,一記“撩刀式”便斜斜挑向疾刺而來的馬槊,瞄準的正是槍頭與槍柄的結(jié)合處。 噶爾?勃論的槍攻得固然是兇悍,可李顯這一挑卻是妙到毫巔的破解之道,只消撩中,筆直前刺的馬槊必然要被磕到外門,而李顯的刀即使被撞開,也還是在內(nèi)側(cè),一旦如此,縱使噶爾?勃論再能,也絕對無法在李顯借著對碰之勢發(fā)出殺招之前收回馬槊以自保,敗亡只怕便是難免之事了的。 “呀……” 噶爾?勃論顯然沒想到李顯的刀法竟然如此之高明,眼瞅著李顯刀到,哪敢真跟李顯來個死磕,怪叫了一聲,忙不迭地強行一個壓腕,將槍身重重一個下沉,如長鞭一般地抽向了李顯攻來的刀鋒。 “哼,找死!” 李顯在刀道上天賦絕頂,加之多年苦練之下,早已是大成之境,堪稱刀中的一代宗師級人物,早在出刀前便已算準了噶爾?勃論的反應,此際見其果然如此應對,不屑地撇了下嘴,冷哼了一聲,手腕微微一轉(zhuǎn),原本上挑的刀勢便已改平,再一旋,已借助著馬的沖勁,如閃電般地劈向了噶爾?勃論的脖頸。 “噌……” 噶爾?勃論萬萬沒想到李顯的刀法竟然精妙到如此之地步,更不曾想到李顯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強行變招,這一見刀光如虹般地襲殺而來,渾身的寒毛全都倒豎了起來,顧不得傷敵,慌亂地一壓身子,整個人緊緊地貼在了馬背上,但聽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響起,噶爾?勃論的頭盔已被刀光削開了頂,不僅如此,噶爾?勃論一頭亂發(fā)也被生生削去了老大的一片,只差一線便是開瓢之命運,好在此際雙馬已交錯而過,李顯已來不及再補上一刀,這才讓噶爾?勃論逃出了生天。 “李顯小兒,某家與爾勢不兩立!” 噶爾?勃論一向自命勇武,心高氣傲至極,還真從沒吃過如此大的虧,加之自忖先前乃是小瞧了李顯,方才遭致此劫,這一摸幾乎光了的頭皮,不由地便大怒了起來,嘶吼了一聲,提槍再次向李顯沖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