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 下獄
書迷正在閱讀:劍來·第三輯(15-21冊)、老板對不起、女王陛下的男人、極品最強醫(yī)仙、新疆探秘錄(1-3)、大秦將魂歌、大唐不良人、盛唐風(fēng)流、目標(biāo)鈴木甚爾、不要在火葬場里找老攻
阿笙心里暗罵著,臉迅速沉了下去,不敢去接住袁紹與那些謀士陰冷而得逞的目光。 “卞夫人可是孤的客人,適才為何不敢接受本將軍的盛情相邀呢?”袁紹突然笑道,陰惻的嗓音略帶沙啞,故意假惺惺降低了聲調(diào)。 “妾在此謝過袁冀州好意,不過妾豈敢妄稱冀州的客人,怕是俘虜更加妥當(dāng)吧?或者說,妾充其量不過是個人質(zhì),袁冀州您想必也是打的這個主意?!?/br> 她其實緊張得渾身發(fā)顫,冷汗早浸濕了后背,表面卻仍然強裝鎮(zhèn)定,目光譏諷地抬眼與他對視。 被這么直白說穿,袁紹竟并未慍怒,反而抬眉拊掌大笑:“卞夫人猜得果然不差,兵者詭道也,孤也不是圣人,用些不入流的詭計下策自然不怕他人指摘。” “可惜袁冀州打錯算盤了!”阿笙盯著他,“您與曹孟德從小交情深厚,對他的了解不會比妾的少,您很清楚他可不是會為了一個女子做出讓步的人?!?/br> 袁紹挑眉:“然而并不是沒有例外——那就是卞夫人你啊。不如卞夫人猜猜,當(dāng)曹孟德得知你成為孤的客人之時,會是什么反應(yīng)呢?會不會當(dāng)即心急如焚,以退兵的代價來交換一個安然無恙的卞笙呢?” 阿笙剛想開口嘲諷他,驟然,帳外忽而傳來劇烈的響動,所有人都不禁吃了一驚,視線不約而同看向了外面。 毫無預(yù)兆地,天邊燃燒起連綿數(shù)里的赤紅,隨著時間的延長逐漸清晰可見,甚至能聞到那股化為灰燼與滾滾白煙的氣味。 滿天的火光幾乎映紅了半邊夜空,跳動的火浪照亮黑夜,蔓延開黑白交織的厚嶂般的煙霧。 倏然,一陣馬蹄疾馳的奔踏聲打破原本安靜的軍營,瞬間引起難以阻止的sao動與躁亂,如一?;鹦氢宦淙敫刹裰醒耄瑥阶员_無數(shù)噼里啪啦的沸騰。 僅僅半刻的工夫,周圍旋即響起一片凄厲的哭聲與哀嚎,夾雜著不再抑制的咒罵。 “烏巢糧草被燒了個干凈,這下可好,我等不但失了軍糧,那些輜重也全被奪去了。”有人也不再顧忌,干脆和戰(zhàn)友大聲議論道,口氣咬牙切齒。 “這不全怪主公優(yōu)柔寡斷昏聵專橫!不聽田別駕的逆耳忠言,派個淳于瓊將軍去鎮(zhèn)守烏巢,這不……醉酒誤了事,這下全完蛋了!” 這人的話頓時引起諸多人的附和,失望的浪潮在頃刻間襲卷了所有人的頭腦,紛紛叫喊著:“烏巢被焚,我等吃什么,拿什么去打仗?餓著肚子上戰(zhàn)場跟曹軍對壘么?” 人心惶惶,此刻戰(zhàn)報亦如雪片般飛來,前線軍士心急火燎地奔進帳中,不約而同帶來一個消息:曹軍夜襲烏巢,一把火焚燒了糧倉。 所有謀士皆僵硬地不敢吭聲,站在位列中彼此沉默著面面相覷,以眼神示意,目光盡皆慌張游移。 火光燃起的那一刻,阿笙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她偷偷瞥了一眼上首的袁紹,他果然面色鐵青,凌厲的眉眼間盡是欲殺之為快的恨意,提劍快步朝她走過來。 腦子頓時“鐺”地一片空白,當(dāng)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啪”一聲,臉頰上忽地挨了重重的一耳光,立刻爆開劇烈的疼痛,腦袋驟然嗡得作響。雖是在她意料之中,但身體還是猝不及防地踉蹌著向后退了幾步,重心不穩(wěn)栽向地面。 禍不單行,頭一下子磕到了尖銳的桌角,徑直劃出一道口子。幾秒后額角泛起灼熱的溫度,不知是不是血流了出來。 “阿瞞jian賊!”袁紹狠狠咬牙,那噬人的目光似要將她渾身貫穿。 阿笙忍著疼試圖從地上爬起來,想要維持僅剩的那一點尊嚴(yán),但卻被他充滿殺意的眼神硬生生止住了動作,只能用手肘撐著地面不至于完全倒下去。 忽然,一股寒芒瞬間照徹昏暗的營內(nèi),驚得所有人不禁一凜。 袁紹從腰間拔出劍,泛著冷光的劍尖直直刺向阿笙,堪堪在距離咽喉還有半寸的位置停了下來,他緊握劍柄,皺眉怒道:“孤要殺了你,為烏巢與死去的將士報仇雪恨,孤要讓阿瞞小兒為他的陰謀詭計付出代價,孤必要讓他后悔!” 劍鋒抵在脆弱的脖頸上,薄薄的肌膚下青白色筋骨分明,隨著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慢慢劃出血痕,一滴滴鮮紅兀自滲出來。 阿笙哪里還顧得上這股火辣辣的疼痛,連反駁的話也憋在嘴邊,壓根不敢說出口,只能在心里暗道天亡我也。 “將軍息怒!”眼見著那劍鋒即將挑破喉嚨,荀諶突然喊了一聲,伸手一把攥住劍刃,任憑血在指縫間兀自往下淌,也沒放開。 “荀先生?”袁紹眉頭緊蹙,不解地看向他,手中動作隨之停止。 荀諶這才收回手,然后朝他躬身作禮,始終未看早已陷入呆怔的阿笙一眼,鎮(zhèn)靜自若道:“不過是個女子而已,殺了她如何能償還那數(shù)千位將士的性命?依臣之見,倒不如留她項上人頭,向曹孟德賺些更值當(dāng)?shù)馁I賣?!?/br> 見袁紹猶豫,他傾身走近主公之側(cè),望入后者怒火中燒的眼睛:“主公莫忘了,您要的是曹孟德的命,以及整個……天下?!?/br> 袁紹聞言,頷首沉吟數(shù)秒方收劍入鞘,猛地盯住阿笙,冷冷道:“孤暫且饒你條賤命,給孤押進大牢好好看管,若有異動即斬!” 地牢昏暗潮濕,到處彌漫一股腐爛的氣味與尸臭,不絕于耳的鬼哭狼嚎攪得阿笙本就煩躁的心愈加難受。 袁紹看來是真恨曹cao入了骨,給她的飯菜皆是難以下咽的隔夜餿飯,要捂住鼻子閉上眼睛才能勉強咽下嘴。 她倚著墻壁坐在草堆上,邊盤算著如何才能存活下去,邊自己給傷口包扎著,這時外面發(fā)出鎖鏈轉(zhuǎn)動的當(dāng)啷聲響,她下意識抬頭,發(fā)現(xiàn)牢門旋即“吱呀”一聲開了。 她立刻低下頭,猜也能猜到來者是誰,瞥都沒瞥他一眼,自顧自將襤褸的被褥用力一扯,撕了塊布條下來,往蠟燭上烤了烤。 正要往額頭上纏裹時,手腕倏地被一只手有力地攥住了,耳邊隨即響起這幾天以來聽過的最溫柔的男聲:“我來?!?/br> 她沒好氣地皺眉,眼皮也不愿抬一抬,隨即用力一把掙脫開他的手,“關(guān)你何事?” 他并不惱,仍是笑意輕淺:“卞夫人可是還惱著在下?” “荀諶,我問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還是無心都無關(guān)緊要,但在下若不把你供出來,你就更不可能逃得掉,難道你還不明白在下的良苦用心么?”他謔笑般地彎了彎唇。 他的臉上好像戴了張不辨表情的面具,永遠都是那副與世無爭全無所謂的神色,卻更令阿笙猜不明白他本意到底是真心要幫自己或者不過是在試探。 “那我真是要多謝荀先生啊,拜您所賜,現(xiàn)在這死牢外面日夜都有重兵把守著,確實更容易逃出去呢。”她撇撇嘴,咬牙切齒地瞪了他一眼。 荀諶往后仰了仰,絲毫不避嫌地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良久才搖搖頭:“你這脾氣還是沒變,沒想到這么多年了還是如此……呃,暴躁。” “卞笙沒記錯的話——我與荀先生似乎并無什么交集吧?真是難為您還記得我?!彼龥]好氣地悶頭說,視線轉(zhuǎn)往別處不再看他。 “如此看來,在下的記性實在比卞夫人好太多,”他故作失望地嘆口氣,那真誠的目光幾乎讓人相信了他所做和所說的吻合,“卞姑娘當(dāng)年的一顰一笑在下可都記在腦海里呢,只是可惜啊,原來卞姑娘自始至終都未曾正眼瞧過在下,真是令人傷心呢?!?/br> 呸!阿笙在心里嫌惡地吐了一口,視線不經(jīng)意瞥過他的面孔,剎那間有種在和荀彧說話的錯覺。 看著這張與后者近乎一模一樣的臉,過于熟悉而陌生,她想罵人終于開始沒罵出口,硬是從喉嚨憋了回去。 “你可說幾句真話吧?!?/br> “真話就是——”他沉思了一會兒,就在阿笙以為他要問出極其正經(jīng)的問題時,他突然接著說了一句,“在下倒一直很奇怪一件事兒,至今也仍未想通?!?/br> “說?!?/br> “在下曾以為阿笙會嫁與文若,那聲弟妹差點就能叫出口了,可是萬萬沒想到阿笙居然沒如我愿,倒真是令在下驚奇?!?/br> 他竟然頗為惋惜地嘆口氣,甚至毫無任何來由地叫了她的閨名,眼眸極為認真地盯著她看,像是真心在詢問。 “我配不上令君,令君也不會喜歡我。”她很是心不在焉地說。 荀諶意味深長地瞇眼,很明顯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追問下去,一下子被阿笙立刻拿話堵住:“我回答你了,接下來你也要回答我的問題?!?/br> “行,卞姑娘盡管問?!?/br> 她瞬間鎖住對方黑漆漆的眸,沉沉問道:“那日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許都的尚書臺?為何要來見荀令君?” “卞夫人,這已經(jīng)是兩個問題了,恕在下……” “回答我!”阿笙絲毫沒搭理他的顧左右而言他,直接打斷。 “文若是在下的孿生弟弟,我為何不能見他?天底下哪有攔著親哥哥見弟弟的道理?卞夫人可真是過于蠻橫霸道了。” 阿笙皺了皺眉,他果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認真回答她,這回應(yīng)和自己一樣漫不經(jīng)心。 于是她暫時放棄了追問,揉揉眼打了個呵欠:“罷了,我累了,你先走吧?!?/br> “等一下,”牢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她又叫住他,看著他那雙烏沉沉的眸子,“謝謝你……今天救了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