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平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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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慢慢地,慢慢上揚,彎出一個會心的弧度。 阿笙望著眼前從容不迫的俊秀少年,重重地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我們快走罷,這里太危險了?!?/br> 說著,她牽起曹昂的手臂往外跑,脊背因為咳嗽顫了顫,卻被身后的手拽得猛然一滯,似乎是曹昂并沒有邁開腳步。 不禁詫異回頭,“怎么了?” 正對少年堅定穩(wěn)重的臉龐,英挺的劍眉露出果斷與堅毅,朝她沉聲道:“我是我父親的兒子。” “嗯?”他突然說了這么句話,倒教阿笙不解。 “娘,你忘了么?你曾經(jīng)告訴過我,因為我是我父親的兒子,所以不能隨心所欲做事。既然父親要謀整個天下,兒自然也不能給父親蒙羞?!?/br> 話音才落,他突然松開阿笙的手,停在原地駐足站立。 沒等阿笙反應(yīng),他立刻高舉右手握成拳狀,朝四周百姓環(huán)視,眼神掃過去,明亮而帶著毋庸置疑的威懾。 驚慌與吵鬧中,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沉著不失力量,能讓所有人聽得清楚分明:“諸位莫慌!本公子乃司空大公子,在此處與百姓們共患難,齊心協(xié)力滅火救濟,還望諸位鎮(zhèn)靜下來,莫要另行添亂加生禍端,否則,休怪本公子治你個攪擾社稷禍害百姓的死罪!” 邊喊著,他按住鑲滿珠玉的華麗佩劍,渾然是一副隨時準(zhǔn)備拔劍出鞘的架勢,唬得一些存心作亂的無賴瞬間閉了嘴,乖乖逃開,不敢再火上澆油。 校事府的人也在這時到了,一聲令下,恭敬侍立于他身側(cè),皆是著一身黑色便裝,面容冷峻,渾身逼人的寒冰氣勢令人望而生畏,百姓們不禁也安靜了。 “哇哇,娘——”三歲孩童的哭聲突兀響起,撕心裂肺。 原是一個地痞匆忙退去時將他撞倒,小孩本就搖搖晃晃站不穩(wěn),這下更是痛得在地上大哭,小小的手掌無力地揮動著。 可他的大人眼下也不知去了哪,曹昂立刻放開按劍的手,走近孩子身前,輕輕托腰把他抱起來,拍了拍他的腦袋,輕聲安慰:“哥哥馬上幫你找到娘親,弟弟別哭哦,哥哥給你買糖吃?!?/br> 被一顆甜棗塞進小嘴,男孩果然滿意地砸了咂嘴,眼睛眨了眨,嘴巴也停住了哭喊,整個人瞬間安靜了。 “諸位百姓們,現(xiàn)在昂請你們回家各自拿水瓢水壺,在附近的清河邊取水前來救火,由里正監(jiān)督,每伍戶務(wù)必要派一壯丁到位,火勢熄滅后依次前往戶曹處登記,許都安寧皆仰仗各位了!” 百姓本來見他威嚴的模樣都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因震懾而不由得鎮(zhèn)定,剛才卻看到這位曹大公子溫和文雅的另一面,頓時都放松下來,慌忙點頭,異口同聲高喊:“公子吩咐,我等定當(dāng)遵從?!?/br> 曹昂聞言點頭,向校事府微微躬身:“昂人微言輕,因此還要依賴各位大人相助,一者維護百姓秩序安定,二者昂還有一事相求,此火起勢蹊蹺,還望大人們找出作亂源頭,懲之以警戒天下?!?/br> 說罷,他拱手彎腰深施一禮,語氣凝重:“昂在此拜托各位了!” “大公子放心,我等自當(dāng)盡心竭力不負囑托?!睘槭椎倪B忙回禮,一個眼神丟下去,身后的校史們皆會意四下散開,分頭執(zhí)行任務(wù)。 “娘,大哥他好厲害啊?!惫怨郧汕梢蕾嗽谏砼缘呢和蝗桓袊@道,靜靜望著人群之前的哥哥,眼里充滿崇拜,幾乎要放出光來。 這時身后的人群中,忽然傳來男子沙啞的嗓音: “此公子雖賢德明銳,年紀輕輕處事仁厚,甚得人心,但某恐怕……” 話音戛然而止,突然轉(zhuǎn)變成一聲嘆息,雖然輕得近乎耳語,但足夠清楚地傳進耳中。 阿笙猛然心頭一沉,震驚地轉(zhuǎn)過身,看見一名包頭巾的中年儒士,他正緊緊盯著曹昂,眼里透出深郁,旋即竟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 “先生此言何意?”她頓時沉不住氣了,忍不住開口相問。 中年儒士沉沉望了她一眼,“某恐怕,曹大公子面相命犯北斗,南斗掌生而北斗主死,怕并非福壽之人?!?/br> 阿笙聽罷啞然失笑,偏過頭去:“您這也真是怪力亂神之術(shù),又與黃巾亂賊蒙騙百姓之法何異?曹大公子年紀尚小,說什么命犯不命犯的,也不怕我去告你個妖言惑眾之罪?!?/br> 不料中年儒士眉目一斂,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定定地看向她,揚眉開口:“卞夫人,某之相面準(zhǔn)不準(zhǔn),某暫且也不敢妄下定論,但您若要將某劃歸黃巾張角之流,那可是您的錯處了?!?/br> 一聲“卞夫人”令她不禁驚訝失色,他居然直接識破了她的身份,對方灰褐的眼眸情緒難辨,醞釀著疊云般渾然的目光,卻銳利如鷹隼,讓阿笙只覺自己內(nèi)心每一處角落都被窺得清清楚楚。 這人絕非尋常凡俗,怕真是個世外高人。 她不自在地后退兩步,“敢問先生何方人士,尊姓大名?” “某姓朱名建平,沛國人氏,前來游歷至此,今日……” 他躬身見禮作了個簡短的自報來歷,話音未落卻被丕兒打斷,“你是哪來的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敢來咒我大哥?我娘心軟會放過你,本公子可不會姑息你這種危言聳聽的假相士?!?/br> 說著,他厲聲向不遠處疏散百姓的校史喝道:“來人,給本公子將這江湖騙子抓了送進大理寺,好好審問審問,正正他的骨頭!” “曹丕!”阿笙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阻攔即將過來的校史,隨即朝這位自稱朱建平的儒士拱手欠身,“這小孩子不懂事,還望先生勿怪。但先生今日所言分明欠妥,天機之事不宜妄加定論,定數(shù)常有,下論斷未免為時過早,再者先生泄漏天機也絕非善事,還不如為自己修個福報。” 她話說完,再施一禮,邊拉著丕兒回身就走。后面的朱建平似乎答了些什么話,但她不想聽也沒這個興趣去聽。 “娘,你為什么要阻止兒子去整治這個妖人啊?!必哼呑哌咃@得很委屈,眼里露出不滿。 阿笙沒回答兒子的問題,而是掰過他的腦袋,嚴肅地盯著他,讓兒子不禁畏縮地矮了幾寸,語氣如冰刃般嚴厲:“曹丕,你下次再敢對校事府的人呼來喝去,就等著抄八十遍爾雅!” 見丕兒目瞪口呆不敢說話,她繼續(xù)訓(xùn)他:“你真以為自己是司空公子了不起了?連你大哥都對他們恭恭敬敬不敢怠慢,你又算什么?他們聽你的話是不跟你個小孩子一般見識,你使喚他們做事就是你的僭越無禮!” “知道了,娘,”丕兒小臉低垂不敢再抬頭,語氣委屈巴巴,把她的手攥得更緊些,“兒子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聽娘的話,娘說能做什么才做什么,不會再違忤您了。” 阿笙點點頭,揉了揉兒子的臉蛋,一邊享受著小孩子肌膚特有的柔軟舒適,一邊正經(jīng)嚴肅道:“聽話就就好,走,我們也去幫忙?!?/br> “嗯。”丕兒重重答應(yīng)著,阿笙將視線從兒子身上移開準(zhǔn)備向河邊走去,抬眸間,無意一瞥,驟然一道玄色身影映入瞳孔。 隱隱約約在人群之外,似乎不動聲色,卻始終望著這里的一切。 她立時呆住了。 丕兒察覺到她的異樣,見她停住腳步,不禁抬臉好奇,卻看見她面色霎時蒼白,慢慢地,手居然顫抖起來,清透的眸子里透出從未有過的恐懼與震驚,讓他不由得害怕起來。 “娘……你怎么了?”丕兒猶疑咬唇,頓了一會兒才問。 他試探地拽了拽阿笙的衣服,感受到晃動后她終于如夢初醒,失神落魄地低頭瞥向他,突然像一個陌生人。 丕兒不敢發(fā)聲,只能沉默著等待她的回應(yīng),心里忐忑如冷水驀然潑入棉布,一絲一寸侵擾每分紋理,浸染得滿身冰涼不安,唯恐是自己惹了母親突然這般不高興。 “你先回去吧?!绷季玫撵o默間,阿笙終于說話了,眼里漫過他看不懂的失望,“我要在這見個人?!?/br> 丕兒哪敢說半個“不”字,他深知自己母親發(fā)起脾氣來的慘烈現(xiàn)場,見母親這般異于往常,趕緊道了聲“那兒子告辭,”邊腳底如抹了油,希冀在她發(fā)作之前溜得無影無蹤。 —— 酒樓。 郭嘉安靜地坐在窗前,望著外面的景致,獨自酌酒。 “奉孝,你果然在喝悶酒,孤還真沒猜錯。”門口突然揚起熟悉的清朗聲音。 “本想邀主公共飲,您恰好陷身公事,因此嘉未敢打擾?!惫螐澠鸫浇切Φ?,起身迎他入座。 不料他擺手拒絕,手上緊緊攥著一封書信,開始在桌旁不停徘徊踱步,神情極為煩躁,周圍的空氣如被點著了般灼熱。 “啪”一聲,他似是不忿地將信紙往地上一擲,眉頭皺緊,負手怒罵:“事事都要與孤做對!” “能讓司空難得這樣生氣的,想必不是尋常事物,嘉倒想見識見識。”郭嘉也沉下往日戲謔的笑聲,認真地看向曹cao。 他說罷走下座位,輕輕彎腰低頭,將那封信從地上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