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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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歸是少年帝王,那股強大的氣場還是充滿震懾,目光一掃,便是灼灼的君臨天下之相。 阿笙從桌底下爬出來,有些緊張地跪在他面前,心里直打鼓。 他原本也是跪著,現(xiàn)下立刻站起來,用那雙威嚴懾人的雙眼打量著她。 她不禁垂首躲避他的注視,只是明明對方比自己年紀小,卻還是不能自然地接住這雙目光。 “你是誰?”沉悶的氣氛僵持了良久,他終于問。 她哪里敢誠實相告,只能低著頭吭哧吭哧:“小女子是曹洪將軍的家眷,適才罷宴迷路,稀里糊涂方才誤闖此地。我不知這里是大漢太廟,求陛下恕罪?!?/br> 曹子廉將軍,對不起了,實在一時緊急想不起別的名字,只能拿你的先來湊數(shù)。她暗暗道著歉,一面小心抬眼,偷看聽者的反應(yīng)。 這話半真半假,卻更引得劉協(xié)起疑,斜睨了她的左肩一眼,眉頭微皺:“那你怎會受這么重的傷?!?/br> 肩上的傷口此刻已凝成褐色,被她自己草草蓋了一層枯葉止血,鮮紅的血液卻仍從里面涌出,順著手臂淌到地上,看起來猙獰驚心。 她抽了口涼氣,盡量抑制齜牙咧嘴的本能表情,朝面前年輕的皇帝賠笑:“陛下,這不宮里頭庭院深深,一路過來樹枝荊棘鋒利得很,一時沒注意就把我的肩膀割傷了,眼下也找不到太醫(yī)署在哪兒,只能忍忍了?!?/br> 但她邊說著,由于失血過多,嘴唇正逐漸發(fā)白,臉色也變得極其蒼白,喉嚨慢慢發(fā)不出力氣來出聲,講到最后,已是有些費力地扯起嘴角向他微笑。 “那朕……剛才所說的,你豈不是聽得一清二楚?!?/br> 劉協(xié)本已似乎放下了戒心,卻突然像想起了什么,眼神立刻再次變得冷厲,手指按向腰間的劍柄。 聽就聽去了唄,還要殺人滅口么? 阿笙不由得心慌起來,眼前的劉協(xié)面色寒峻,不帶半分溫度,不著情感的瞳孔里隱隱透出殺意。仿佛他手邊的寶劍只要一出鞘,她的人頭就要立刻落地。 如今外有伏兵,內(nèi)又有個人虎視眈眈,當(dāng)真是插翅難逃。 她懊喪地慌忙去攔他的手腕,試圖阻止他拔劍的動作,嘴里求饒:“陛下饒命,小女子該死,但小女子適才一直在包扎自己的傷處,一點兒也沒聽見陛下在說什么,甚至都不曉得陛下說話了?!?/br> 雖然這樣很沒骨氣,但對方好歹也是個天子,這樣奴顏婢膝換條命,也不虧。 “當(dāng)真?”他俯下身直視她的眼,薄唇輕啟,教她驚得后退了半步。 她趕忙點頭如小雞啄米:“小女子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欺騙君父,那可是要打入死牢的大罪,小女子著實擔(dān)當(dāng)不起哪。所以還望陛下恕罪,小女子必將感恩戴德,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 身上的體力隨著每個字的吐出暗自流逝,她甚至能清晰聽見血液淌溢的聲音,血色慢慢從臉上消退,呼吸逐漸衰竭無力。 她卻只能徒勞地去捂住傷口,然而鮮血仍從指縫間流出來,汩汩潺潺,早已血痕斑駁的手不提防又沾濕了滿掌,驟然刺破眼瞼。 “雖是如此,朕亦留你不得?!彼麉s毫不留情,刀削般的眉目凜然,“嘩”一聲拔出劍。 一道寒芒閃過,她下意識閉上雙眼,冷風(fēng)迅猛吹面,那冰冷的刀鋒半秒內(nèi)就要抵達脖頸。 耳邊卻“砰”得發(fā)出劍刃相接的清響,意料中的重擊沒有到來,頓時激得她心臟一緊,無意識睜開眼睛。 正好看入一雙明亮熠熠的眸子。 “阿瞞?”她驚訝地叫出聲來。 一身玄衣的曹cao卻沒有理會她,連個眼神也不屑于一瞥,晾得她尷尬不已,愣愣的不敢再發(fā)一言。 還以為,他是特地來救自己的。 看來還是自作多情了。 自討了個沒趣,她立馬退了幾步逃出這漩渦中央,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只見他慢悠悠收了倚天劍入鞘,像是故意閑適地倚靠在供桌邊,冷冷盯著劉協(xié),把已瞠目結(jié)舌的后者又驚得發(fā)抖:“陛下,若要祭祀先帝大可擇吉日赴太廟,在宮里設(shè)靈位私祭又是為何?此事若是傳出去,外人恐還以為是臣阻攔你祭祀,又該非議臣了?!?/br> “這……這,何人敢非議司空?朕……朕馬上就為司空懲罰他們。”劉協(xié)嘴唇哆嗦,原先那帝王氣象蕩然無存,在曹cao面前仿若身份互換,不知誰才是那位萬人之上的君主。 他緊緊抿著雙唇,連聲音都在打顫,單薄的身軀在寬大的龍袍里顯得有些瘦削,清秀的面龐上,那雙漆黑的眼睛里透出畏懼、忐忑,以及隱約的不甘。 曹cao氣定神閑地望他,與他截而不同的淡然卻讓氣氛更加嚴肅。 良久,曹cao微微挑眉,瞇起眼:“方才一宴,臣終于知道這朝中要除掉臣的人還不少。而且,臣還記得,那不知好歹的趙晏還是伏國丈的得意門生呢,此事與皇后、與國丈究竟有無牽扯,臣想陛下不會不清楚?!?/br> “司……司空,”劉協(xié)一聽,五官登時慌亂地扭緊,忙不迭傾身,若非那最后一層尊卑的臉面隔著,恐怕他恨不得要躬身半跪,“朕決不敢欺瞞司空,皇后賢良淑德母儀天下,不可能做出那等叛逆之事。朕敢以此皇帝印璽擔(dān)保,伏國丈一家都對大漢、對司空您耿耿忠心,還請司空休要懷疑?!?/br> “是么?”曹cao似乎毫不在意,目光掃過周圍,淡淡道,“既然有陛下?lián)?,臣自?dāng)相信皇后娘娘,所以還希望伏氏不要在背地里做些讓臣失望的舉動,否則臣到時懲治的,可不止伏氏一族?!?/br> 他這話里有話,劉協(xié)頓時面如土色,剛想回答,卻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悶響。 卻是阿笙實在失血太多支撐不住,腿也站不直了,身子一軟便不禁往后倒去。 雖說不雅,但她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拼命掐胳膊以保持清醒換來的了。 身后是幾層臺階,倘若摔下去——整個后背都難免散架吧。 千萬別在這里在這個時候倒下去,大腦一直在提醒著自己。但血流的實在太多,身邊又沒有藥來包扎,最先的劇烈疼痛如今甚至都麻木了,血大概……都流干了罷。 人影不斷晃動,阿笙揉了揉眼,想把面前的男子辨認清楚,卻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了。 大腦倏而空白,猛地一個趔趄,她直直仰面摔下去,背后被層層青石臺階粗暴磨過,大片大片的沙礫鉆進肌膚,磕得生疼。 手肘、后背、大腿驟然泛起青紫,散發(fā)悶悶的疼,混雜尖銳的刺痛攪得她齜牙咧嘴,卻不敢哼出聲,只能咬緊牙關(guān)強忍。 腦袋也被撞得頭暈眼花,她差點就要閉上眼睛就此昏迷過去,就在這時聽見他一聲急切的叫喊—— “卞笙!” 他終于舍得望了她一眼,在她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喊出她的名字,有些失態(tài)地迅速猛沖過來。 旋即她被輕柔抱起,離開冰涼的地面,落入那個再熟悉不過卻已疏離許久的懷抱。 他的手臂灼熱得guntang,像是點了團火焰,試圖從肌膚表面一直燃燒至心底,令她心跳情不自禁。 渾身就如挨了閃電般顫栗,但卻莫名其妙的,平靜過后只余心安。 手掌覆上她肩膀上那處觸目驚心的血洞,他的眉目明顯揪緊,眼底掠過憂心如焚的神色,不禁緊緊按住。 他將她抱到桌案上放下,拔劍割去自己玄袍上的衣袖,而后收劍,俯下身將那塊布帛小心翼翼纏裹在傷口上,包了一圈又一圈,動作溫柔而細致,邊包扎邊擔(dān)憂地抬眸,瞥她的表情變化。 她只稍微因為疼痛而皺起眉頭,他就會放輕手里的幅度,少頃額間竟凝了細細的汗。 這般耐心的時刻還真是少有呢。 一只手都能數(shù)得過來了。 她略微恍惚地盯視面前的男子,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神不太好,一時間看錯了人。 他甚至都沒有向皇帝告辭,就這樣抱起她走出殿門。 劉協(xié)目睹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卻始終一語未發(fā),那雙略顯陰郁的眸子不著聲色,涌動著難言的情緒。 “外面……有刺客埋伏。”阿笙緊張地湊在曹cao耳邊提醒,因為沒有安全感,她那只沒受傷的手臂緊緊環(huán)住他的脖頸,不敢松開半點。 “我?guī)Я诵J赂娜??!?/br> 語氣極其輕易,好像早就料定了一切。 這下阿笙閉了嘴,他總是這么一副將天下運于掌中的模樣,也不需要自己多句提醒,看起來就像是可笑的馬后炮,所有的擔(dān)心都是多此一舉。 果然,面前瞬間竄出一行蒙面人,速度像風(fēng)一樣迅疾,半秒內(nèi)恭恭敬敬地站定彎腰,見到曹cao立刻誠惶誠恐地跪下伏首:“司空,那群刺客適才已盡數(shù)伏法,只是屬下無能……” “全死了?”曹cao眼眸微瞇,打斷他們問。 為首的哪敢答話,只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屬下無能,沒能生擒任何刺客,讓他們得以有了可乘之機,在被制服的最后一刻咽下舌底的毒藥自殺了,因此沒能問到任何話。屬下自知辦事不力,甘愿領(lǐng)罪,請司空責(zé)罰?!?/br> “不用罰,孤大概已經(jīng)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