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命運(y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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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荀彧站在月色洗過的梧桐下,任憑大雪沾濕了他的袍角。 思考良久,他握住環(huán)扣,敲了敲唐宅的大門。 睡眼惺忪的門房大爺從夢里驚醒,趕緊披衣爬起來開門,見是個儒雅的青年公子,問道:“敢問公子姓氏,小人好通報一下?!?/br> “在下姓荀名彧。勞煩大爺深夜開門了?!?/br> 門房自是聽過他的名字,連忙請他進(jìn)去。 唐季在堂上翻看樂譜,看見荀彧這么晚了還過來,不免有些詫異。 “在下冒昧地前來拜訪唐姑娘,不知她可否與在下一見?!焙吞萍咀鞫Y后,荀彧道。 這時唐思從墨玉屏風(fēng)后一下子走了出來,目光里滿是驚喜的笑意,掩面作羞澀狀:“不知公子前來找小妹所為何事?” 荀彧輕輕看了眼唐季,后者知意,識趣地走出房門。 隨即,荀彧朝唐思深深地施了個禮。 唐思頓時大驚,回禮之余花容失色:“公子何故如此?” “荀某自當(dāng)遵守婚約,后日便回潁川與姑娘完婚。昔日名士梁鴻與其妻孟光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荀某希望與唐姑娘也是一樣如此?!?/br> 唐思放下心來,做出大家閨秀端莊識禮的樣子,回道:“小妹亦是傾慕梁孟二人佳話,如此也是我心中所愿。” 荀彧忽然沉默良久,唐思不知他要說些什么,只能也不發(fā)一言等他說下去,良久才聽到他的聲音:“在下還有一請求?!?/br> “請講?!?/br> 默然了片刻,荀彧拱手:“還望姑娘不要為難笙兒,她自小跟在我身邊,心思單純天真,請姑娘能將她當(dāng)作meimei看待?!?/br> 原來是為這個。 唐思心里有些失望,那個女子每次見到自己總是一臉抱有敵意的不悅,曾經(jīng)自己想辦法想把她從荀府里趕出去,不料荀彧竟對她感情甚深,生生冒著忤逆老夫人的不孝名頭把她留了下來。 從那以后,她便知道了那女孩在荀彧心中的地位,不是自己能左右得了的。 但她終是忍不住,問向荀彧:“難道公子打算養(yǎng)她一輩子嗎?想納她為妾?” 荀彧搖頭,這樣的念頭他從未有過,他總覺得阿笙那樣的女孩讓自己都有些難以捉摸,明明骨子里脆弱得還是個小孩子,偏偏又很好強(qiáng),說她心比天高,卻從不抱怨自己的處境出身,這樣的女孩他更愿用摯友的態(tài)度與她交心,以兄長的身份保護(hù)她。 唐思見他搖頭,但她怎么會知道面前人心中的事,只當(dāng)他是犯糊涂看不明白:“那既然公子不愿意,她將來到了年紀(jì)自然是要嫁人的,難道還能一直留她?” 她心里極其酸澀而不自在,不由得帶了幾分譴責(zé)的語氣。 “聽?wèi){她自己內(nèi)心。她愿去哪里便去罷,無論是跟著我還是嫁給他人,我都不會拘束她。她要自由,我便給,要幸福,我更是求之不得?!?/br> ** 門前的湖面反射出天邊的倒影,冬風(fēng)不經(jīng)意吹皺一池綠水,飄落了些許雪花。 荀彧看見阿笙在專心讀一卷古書,不忍打攪她。 待她讀畢合卷,才起身對她道:“笙兒你收拾一下自己的行囊,我們明日便動身回潁川老家?!?/br> 阿笙完全沒準(zhǔn)備,猛得聽到這個訊息,驚問:“公子是有什么重要之事嗎?怎么之前一點(diǎn)要回去的消息也沒有?!?/br> “我要回去與唐思姑娘成親了?!彼p輕地說。 此言一出,于她而言,卻是晴天霹靂。 她猝不及防,只覺渾身發(fā)顫,腦海里氣血上涌,竟不再守一個婢女的本分,洶洶地質(zhì)問起主人:“為什么?” 言語間聲調(diào)都在抖。 她從沒想過荀彧會與唐思結(jié)親,雖早知他終會成家立室,但沒料到會這么令人毫無防備。 最重要的是,他娶的還是那個她最討厭的唐思。 他沒有責(zé)怪她無禮的質(zhì)問,反而停下手中收拾卷牘的手,緩緩道:“因?yàn)槲冶仨毴⑺??!?/br> 她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也不想去琢磨,只覺滿心都是震驚與憤憤然,失去他的天崩地裂感撲面而來。 她把竹簡的書卷用力往地上擲去,只聞得一陣嘩嘩的響動,便從荀彧的視線里跑了出去,未過幾秒,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她拼命地往前跑,跑到了自己也不認(rèn)識的地方。 躲到一棵大樹下面,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淚再也憋不住了,索性也不想忍下去,于是她沖著空氣嚎啕大哭。 “阿笙姑娘為何在我家門前?”正當(dāng)她哭得絕望,一個熟悉的男聲突然響起。 她努力暫時抑制了傾巢而出的淚水,朝面前的人看去,竟是一身玄衣的曹cao。 她抬頭,大大的“曹府”二字赫然映在牌匾上。 原來自己無意間跑到了他的府門前。 但不知為何,一看到他,她竟也不管在這個并不算很熟的人面前失不失態(tài),什么女子的矜持羞恥全都不顧了,“哇”得一聲哭得更厲害,眼淚拼命往外掉落,一不小心糊了滿臉。 曹cao走近她身邊,輕輕問:“阿笙姑娘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阿笙一下子找到了傾訴對象,她抹了一把眼淚,聲音有些抽噎:“我家公子他,他要成親了?!?/br> 曹cao其實(shí)早就聽荀彧提過,他并沒有很驚訝,但看著阿笙哭得這么傷心絕望,他的心不知道為什么,竟能強(qiáng)烈的感受到她此刻的悲傷,好像也牽動了他自己的情緒?!澳闶遣皇窍矚g荀公子?”他問。 聞言,阿笙猛得顫了一下,怔住了。 究竟那算作喜歡嗎?她仰慕文若的一舉一動,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令她回味許久,他吟誦的每一句詩都讓她不由自主地向往,她總是躲在門外偷看他專心地伏案寫字。 她多么害怕文若以后會拋棄自己,她想一直跟在他身邊,一輩子端茶遞水亦是心甘情愿。 但她竟然不知道這是不是曹cao所問的喜歡。 “他是我的信仰?!卑Ⅲ纤妓髁撕镁?,才想到了這個準(zhǔn)確的回答,“可是現(xiàn)在他要娶那個庸俗的唐思為妻,我的信仰在我面前塌掉了?!?/br> 她不甘心這么美的一塊玉璧要陷入泥淖里,她還從來沒有想過荀彧的身邊會多那樣一個女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曹cao抬起手,輕輕拭去了她眼角的淚,聲音低沉:“就連荀文若那樣的謙謙君子也不例外。他是塊一塵不染的璞玉,可這世間本就是一個最大的泥潭,我們都被陷進(jìn)去了,再也無法逃脫?!?/br> 他好像將這一切都看得很透,所以才會如此灑脫吧。 停了會兒,他又看向阿笙:“他不僅僅是你的荀公子,更是他家族的希望與寄托。為了家族,他不得不做違背他自己意愿的事情。你可以鬧脾氣大哭,可他不能,有再多不滿和不愿都只能深埋在心底,因?yàn)檫@是他的命?!?/br> 因?yàn)檫@是他的命,沒有人能為他解開,他自己更無法掙脫。 阿笙抬起頭,迷蒙的霧氣纏繞住她晶瑩的眸子,“那我呢?我也會被命運(yùn)困住嗎?” 頭頂?shù)目萑~被一只鳥掠過,蕩蕩悠悠地盤旋下來,打著圈兒飄到了她的眼前。 曹cao沒有回答,輕輕抱住了她。 她有些驚愕,卻沒有掙脫他的手臂。 他的擁抱出人意料的溫暖,給了她此刻最大的安定。 她靠著他的胸口,聽見了短促而有力的心跳。 仰起頭,她輕聲道:“不管如何,我都希望這一生能暢快淋漓,愛恨盡意?!?/br> “好一個暢快淋漓,愛恨盡意?!彼麖膩頉]有聽過哪個女子說出這樣的話,也從未見過有這般心志的女子,不由得看向她那雙清亮的眼睛,閃爍的眸子里有倔強(qiáng),有不甘,還有對未來的期盼,他一時竟舍不得放開她。 良久,她從他的懷抱中離開,彎腰撿起那片飄零的落葉,手指撫上那根根分明的脈絡(luò)紋路,有些悵然地說道:“我家公子要回潁川完婚,我也要向你告別,若是日后還有機(jī)會來洛陽,你記得要來拜訪我家公子?!?/br> 他心下一黯,雖是早已料到的結(jié)果,但一想到以后可能不再會見到她,他的語氣又低了下來:“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孩子,希望你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