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斷情絕愛
他絮絮叨叨,說著從前的點點滴滴。 雷池天劫互相扶持…… 魔界險象環(huán)生守望相助…… 凡間風云共同進退…… 說得最多得,還是我如何不要臉皮地向他求愛,如何對他百般糾纏,如何苦苦追求于他。 我的眼淚一顆顆滴落,那些故事如同走馬燈一般出現(xiàn)在眼前,我的心正一點點被填滿,那些缺失的生命痕跡一點點被找了回來。 “小怪物,我心悅你,山河不移。不論你是神,是人,是妖,是魔,不論你的身體是完整還是殘缺,不論你是男,是女,我對你的愛可以穿過山川的界限,越過時間的阻隔,只要我活著一天,就會愛你一天。” 我睜開眼,流著淚,笑著望著他,“魔君穿女子的裙裳果真是艷冠群芳,迷倒天下男兒,羞死天下女子。” 魔頭一下子抱住我,“你醒過來了,太好了!” “小怪物,小傻子,小呆瓜!”他一遍遍撫摸著我的頭,吻著我的臉頰,滿足嘆息道:“以后莫要做傻事了!” 少頃,他松開了我,扭扭捏捏扯著衣衫,“小刺那個鬼丫頭非我穿女子的衣衫,本君就那么見不得人嗎?非得這般偷偷摸摸?!?/br> 小刺有些不滿,探出頭來,在一旁回嘴,“這還是為了讓你和爹爹能順利私會嘛?” 我笑笑,“你從前不是挺愛穿女裝的嗎?” 魔頭不甘道:“女子的衣衫怎么能展現(xiàn)本君天下第一的俊朗風姿?!?/br> 我笑著,眼淚卻像落不盡似的,他手忙腳亂地替我擦眼淚。 忽地,一股莫名的力量席卷了我。 我知道定是主人,我想到那夜的昆侖山巔主人癲狂的模樣,這次我沒有反抗,任那股陌生的力量控制了我,我聽見自己吐出冰冷無情的話,看著對面的青荼臉色一點點蒼白了下去。 “魔君,還是回去吧!從此你與我一刀兩斷,從前我初入塵世,并不懂男歡女愛,所認識的不過寥寥數(shù)人,不管是誰將我?guī)У绞篱g,我都會愛上他,只不過那個人剛好是魔君罷了?!?/br> 青荼有些不甘,“可你寧愿自盡也不愿忘記我……” 我面無表情,如同一個牽線木偶,“正因為歷經(jīng)生死,才真正大夢初醒,我與魔君之間的情愛,只是一場不合時宜的相遇,我為了魔君,受剝皮抽筋之苦,歷經(jīng)生死磨難,這般情愛,帶來的只有痛苦和災難,還有什么值得我留戀?” “魔君,放過我吧!讓我這條殘缺不全的賤命,能多茍延殘喘幾年。若再與魔君糾纏不休,怕是此身殘軀,難得保全?!?/br> 青荼不相信擁住我,“是不是毗天那廝威逼你,小怪物,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我會改,我……” 那股力量從我身體里猛然退出去,我卻順著話頭道:“沒有人逼我,只是我累了……” 青荼不可置信地呆呆望著我,他以為我在說假話,所以不停哄我,向我求饒,給我認錯,我都是一副不為所動的神情。 我雙眼無神,啞著嗓子道:“我真得累了……魔君放過我吧……” 青荼磨破了嘴皮,我仍是那副心如死灰的表情,待到昆侖山拂曉時分,忍冬等要來伺候我梳洗,他才不舍離去,小刺催促著他,他只得道:“本君明日再來看你!” 此后,他夜夜都來,我一副萬事不關心的模樣,無論他說甚,我都是一副大徹大悟不再執(zhí)著情愛的超脫模樣。 旬日之后,我終于開口對他講了一句,“魔君莫要再來了,如今你這百般糾纏的樣子,讓人很是厭惡?!?/br> 我望見他的臉色鐵青,哄了這十多天,他終于被我絕情的態(tài)度激怒了。他是魔界之君,自有他的驕傲,他大概不會允許我這般踐踏他的尊嚴。 青荼走了!再也沒有回頭! 那夜月亮圓得很,大得很,籠著一層朦朧的霧氣,遠遠地望著像是凡間街巷里賣的大炊餅。 白云舒卷,青山迢迢,兩百年倏忽而過。 三界亦發(fā)生了不少奇聞趣事,比如青荼回了魔界,大殺四方,不僅肅清了魔族不臣的余孽,還開疆拓土,攻占了許多妖族的領地。 人人都道魔君勇冠天下,志在三界,從前三界中人提起魔君青荼盡是不屑一顧,可如今提起他的名字都汗毛倒豎。 天族暗流涌動,昆侖山和天庭暗中角力,天帝雖應承了封主人為帝,除了頒下圣旨,卻遲遲沒有行動,區(qū)區(qū)一個典禮準備了兩百多年,若昆侖山的仙眾問詢,天族則以各種理由推諉。 主人也不動聲色,只暗中壯大昆侖山的勢力,如今,三界前來投靠依附昆侖山的神仙精怪絡繹不絕。 天帝按捺不住,終于松口,擇了封帝之期。 倒是天后頗為奇怪,不時尋了機會仙駕昆侖山,聽說多次向主人討要我,去做那伺候她盥洗的小侍者。 忍冬說,主人大發(fā)雷霆,嚴辭拒絕了天后,并稱‘我的人從來只有被伺候的份兒,如何能做那下賤的奴仆,誰也配不上我的人伺候’。 天后淚眼盈盈質問主人,她曾給主人做了幾萬年的貼身侍婢,豈非也是卑賤之人。 主人果斷回了句‘身份地位從不使人卑賤,一顆骯臟不忠的心卻讓人面目可憎’。 天后聽完默然而退,此后百年再沒有露面。 我無不得意地想,做神仙還是要知情識趣些,諸如我這種背景深厚的人可不是這般容易聘請的。 如此,又蹉跎了數(shù)年光陰,我終于從滿紙《女戒》、《女訓》、《禮記》等解脫出來,出了毗云宮那一刻,我覺得自己仿佛脫胎換骨重獲新生,歡喜地在云堆里滾成團。 我與主人沒有提起過前事,我望著主人那滿頭灰色的發(fā),總覺得千言萬語也被小心翼翼哽在喉嚨,我只能默默地守著他。 那夜他控制我對青荼說了那些絕情的話,青荼再也沒來找我,倒是小刺有些不甘,要時常溜出去找青荼玩兒 ,我也不阻止,只是當小刺要把青荼的事說與我聽時,我便閉目養(yǎng)神不言不語,弄得小刺也很是無趣,便不再提起青荼。 如今天族要舉行封帝大典,我求了主人,要與他同去封帝大典,主人本不同意,我廝磨了他好幾日,他無法,只得應了我,只囑咐我跟在他身邊,一步也不準離開。 我本來要帶上小刺,但是她近百年來修為大增,即將飛升成仙,只得閉關修煉。 這一日,乃是天族上元歷十六萬年三月二十三日,正是凡間春分之時,人間大地回春,天族亦是百花齊放。 無邊無際的云海翻浪吐霧,天宮的數(shù)萬宮闕連綿起伏,重重疊疊,掩映在云浪里,數(shù)十萬仙眾陳列在九萬道天梯之上,赤色黑龍旗鋪天蓋地,七十二鸞鳳云翔其間,九條應龍沖天而起。 主人著玄色蟒袍袞服,戴著七十二珠簾冠冕,從云天日光里走來,這上古的神祇威嚴赫赫,令眾神臣服,即使天帝俯瞰眾神,卻也無法奪走他半分風采。 “尊神毗天承天地之造化,乃盤古血脈,守上古眾神之遺命,自入世以來,誅邪祟,滅妖魔,退修羅百萬余孽,實乃天族不世之功臣,當受三界萬民祭饗。今冊封毗天為玄帝,享帝王尊榮,凌駕眾神之上,欽此。” 我隨著眾神九拜九叩,昆侖山眾仙皆神情激動,主人雖受眾仙拜服,卻無絲毫喜悅之情,珠簾后的面容隔著千萬重山嵐,如凝霜飛雪,只一雙眸子如同隱匿在云海深處的磷火。 天帝面上一派光風霽月,眼中卻含著風刀霜劍,“玄帝,您乃上古尊神,手下猛將如云,不如讓天族將士與昆侖眾仙切磋一番,如何?” 主人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天帝自顧自道:“玄帝不拒絕,那就是應承了此事。只是,這只切磋不免無聊,不如添些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