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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邊關(guān)小廚娘在線閱讀 - 第25節(jié)

第25節(jié)

    如今好了,這九重宮闕里,再也無人能大得過她去。

    許是因為心里舒坦,她話音都比平日拖長了幾分:“汀蘭,你說慈安宮那位,是不是已經(jīng)抵達(dá)西州了?”

    她的大宮女汀蘭含著笑道:“算算日子,是到了?!?/br>
    太后嗓音淡淡的:“她倒是個有福的,兒子還想著接她出去?!?/br>
    汀蘭知道太后想聽什么,便專撿她喜歡聽的說:“瘋瘋癲癲的,哪算是有福之人?那西州是出了名的貧瘠之地,能跟皇宮比?要奴婢說,這天底下最本事也最有福氣的啊,還是太后您。您把陛下教得好,才讓陛下坐上了那把龍椅。”

    太后嘴角笑意深了幾分,顯然對這話極其受用,不過一說到皇帝上,太后又想起近日的煩心事來:“皇兒什么都好,就是如今迷上了那姓姜的小賤人!”

    汀蘭道:“那姜嬪姿色平平,陛下也就圖個一時新鮮,您瞧先帝當(dāng)年是怎么寵慈安宮那位的?后來不也險些一杯鳩酒賜死?論姿色,姜嬪給慈安宮那位提鞋都不配,等開春了,又有一批秀女入宮,陛下哪里還會記得那么個蒲葦之姿的?!?/br>
    太后沒接話,當(dāng)年她生下皇長孫后不久,慈安宮那位才入宮,先皇對她,用寵冠六宮來說也不為過。

    太后那時舉步維艱,為了穩(wěn)住東宮的地位,在宮里安插了不少眼線,卻聽得一段秘辛,說是慈安宮那位,酷似先皇死去的那位皇后。

    先皇的皇后在生太子時難產(chǎn)而去,太后從來沒見過自己婆婆。

    她擔(dān)心先皇另立下太子,曾買通過在先皇寢點伺候的太監(jiān),卻從太監(jiān)口中得知,先皇每次召慈寧宮那位侍寢,都讓她穿死去的皇后穿過的衣裳,模仿皇后的言行舉止,甚至還要她假裝成皇后,罵自己是個不要臉的狐貍精,爬床的爛貨……

    慈安宮那位會瘋,是被先皇這般長此以久給折磨瘋的。

    她到后面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是先皇的皇后,還是麗妃。

    那是個可憐人,但那個可憐人這么多年一直都踩在自己頭頂,她生的兒子也讓自己擔(dān)驚受怕的幾十年,太后現(xiàn)在對太皇太妃可憐不起來。

    她撥了撥自己手上的佛珠串子,想到那人已不在在宮里了,心中才又舒坦起來:“罷了,反正坤寧宮的已經(jīng)有了,叫她好生養(yǎng)胎,等生下太子,這后宮的女人,誰還能越過她去?”

    住在坤寧宮的自然是皇后。

    “哀家聽聞姜尚書今日會進宮來看他的好女兒,你給帶路的太監(jiān)知會一聲,敲打敲打他,姜嬪入了宮就得守宮里的規(guī)矩!作為宮妃,竟然連去皇后宮中晨昏定省請安都不曾,當(dāng)真是好大的臉!”

    *

    藏嬌殿。

    姜言惜坐在床邊,手里拿著一件寶藍(lán)色的袍子慢慢繡著。

    她容貌算不得有多驚艷,但十分耐看,瓊鼻朱唇,秀氣可人。

    一身皮子細(xì)白如牛乳,頸側(cè)幾道曖昧的青紫尤為扎眼,烏黑的秀發(fā)垂下一縷在身前,將那痕跡半遮半掩,欲蓋彌彰一般。

    貼身的宮女勸她:“您早該向陛下服軟的,陛下最疼娘娘您?!?/br>
    姜言惜眼中一片清冷,“我為何要向他服軟?”

    宮女只當(dāng)她是嘴硬,道:“您這衣衫再過幾日就能做好了,陛下瞧見了,一定歡喜得很?!?/br>
    姜言惜突然丟下針線:“誰說這是給他的?”

    宮女趕緊朝外看了看,見殿內(nèi)并無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氣:“娘娘,這樣的話您莫要亂說!”

    她縫一件男子的衣袍,卻不是給陛下的,這不是等著殺頭么?

    姜言惜冷笑道:“我被他不明不白地?fù)镞M宮來,如今做件衣服給我父親都不行了?”

    宮女一聽這衣服是做給姜尚書的,這才松了一口氣,勸道:“娘娘,您性子何必這么擰?陸公子已被貶至邊關(guān),您若是想他好過些,就盡量順著陛下吧。”

    聽著這話,姜言惜手中的針刺破了指尖也沒察覺到痛意,溢出的血珠在袍子暈出一小塊深色。她閉上眼,眼角滑落一行清淚:“是我害了陸哥哥……”

    宮女都快嚇哭了:“娘娘,就當(dāng)是為了陸公子好,也為您自己,您就忘了他吧,別再提他的名字了,這叫陛下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姜言惜認(rèn)命一般閉了閉眼,“興許,有一天他膩了,會放過我吧?!?/br>
    正在這時,外邊傳來宮女的通報聲,姜尚書來了。

    姜尚書穿著正三品的紫色官袍,蓄了長髯,更顯儒雅。

    宮女趕緊退了出去。

    姜言惜看著父親,狠狠哭了一回。

    哭完了才說起此番遞信叫姜尚書進宮來的真正緣由。

    “父親,我前些日子無意間聽到陛下發(fā)怒,好像是楚家犯了什么事,我怕牽連到您?!?/br>
    姜尚書道:“楚家如今只有三爺在朝為官,他在永州上任,能有什么事會犯到陛下手上?朝中楚姓大臣不少,我兒過分憂心了?!?/br>
    姜言惜搖頭:“我親耳聽見陛下說了楚昌平三個字?!?/br>
    姜尚書不由得眉頭緊鎖,想到自己還有個女兒死在了西州,臉色大變,難不成是楚昌平那武夫沖動之下,跑去給姜言意收尸了?

    他怒道:“那個武夫,非要逞一時之氣,拖所有人下水才甘心么?”

    姜言惜直覺姜尚書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一番細(xì)問,才得知嫡妹被皇帝暗中送去西州大營為妓之事。

    姜尚書長嘆一口氣:“家門不幸,那逆女從小就是個心思歹毒的,如今死了都還攪得家中不安生……”

    姜言惜并未接話,那日她被嫡妹設(shè)計,險些失身于工部侍郎兒子的記憶還歷歷在目。她本以為嫡妹頂多不過是被父親罰跪祠堂,畢竟這么多年,自己每次受了委屈,嫡妹受過最重的懲罰也就這樣了。

    卻沒想到嫡妹是落得了這么個結(jié)局。

    難怪姜楚氏瘋了。

    想到自己故去多年卻時常被姜楚氏掛在嘴邊罵的姨娘,姜言惜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說出了這樣的話來:“父親,陛下若真要治罪楚家,我怕會牽連到您,要不……您給母親一封放妻書吧?”

    姜尚書怔住,他同姜楚氏成婚將近二十載,雖常年爭執(zhí)吵鬧,但他從未動過休妻的念頭。

    姜言惜見姜尚書遲遲不語,凄苦一笑:“是惜兒不敬了,母親再怎么也是三弟的生母,惜兒這話有失考量。陛下若要遷怒于您,惜兒必定努力周旋的?!?/br>
    姜尚書想到這些年姜楚氏對姜言惜的苛待,再想到前來的路上太監(jiān)對他的敲打,頓時心如刀割。

    “我兒,為父知曉你在宮中不易,這些年你在家中也受苦了。但你母親她如今神志不清,為父這個時候休妻,會叫人戳脊梁骨的?!?/br>
    姜言惜道:“惜兒不苦,惜兒只是愧疚,惜兒如今進宮了,不能在父親跟前盡孝。父親,嫣紅是我姨娘留給我的丫鬟,如今早過了指婚的年紀(jì),我在宮里又照應(yīng)不了她,以前母親生氣時,她也為我擋了不少罰?!?/br>
    姜言惜抬起眼:“父親,我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嫣紅了,勞煩您在家中時,能替我照料她一二……我想替嫣紅向您求個姨娘的名分?!?/br>
    姜尚書沒料到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兒竟說出這等話來,當(dāng)即斥道:“胡鬧!”

    姜言惜語氣也強硬起來:“嫣紅仰慕您,我也不想再讓她當(dāng)下人被呼來喝去,您就只當(dāng)是家中養(yǎng)了個吃白飯的閑人好了?!?/br>
    這場談話最終是不歡而散。

    姜尚書離去后,姜言惜才取下掛在脖子上的玉墜,用手指輕撫著暗自垂淚:“姨娘,姜楚氏欠您的,我會替您一點點討回來?!?/br>
    玉墜是姜尚書早些年給她的,據(jù)說是她姨娘的遺物。

    姜尚書說她姨娘是生下她不久之后就死了,但姜楚氏那么恨她姨娘,提起她姨娘就是賤骨頭賤骨頭的罵,姜言惜認(rèn)定姨娘的死跟姜夫人脫不了干系。

    姜楚氏最在乎名分,她就奪了她姜夫人的名分。

    讓自己的丫鬟成為姜尚書的姨娘只是第一步。

    西州。

    姜言意跟李頭兒離開時,都護府大街的玄甲衛(wèi)已經(jīng)撤走。

    臨街的鋪子也陸陸續(xù)續(xù)開張。

    姜言意問:“方才是出了什么事?”

    趙大寶也是頭一回瞧見那陣勢,只說從前都沒遇到過。

    “也就今兒趕巧了,你看這些茶肆酒樓不照開么?”

    言語之間大有怕姜言意不租鋪子的意思。

    姜言意想了想,覺得這價位自己就算跑遍西州城應(yīng)該找不到一個這樣的地方了,而且趙大寶的話也沒錯,別家的鋪子不也照樣在這條街開么?

    她給趙大寶說了自己會賃這鋪子,趙大寶喜笑顏開贈了盒胭脂給她。

    做廚子這一行的,味覺要靈,鼻子也要靈,姜言意當(dāng)即就發(fā)現(xiàn)這胭脂的香味跟她在城門口時聞到的那支商隊的香味差不多。

    難不成趙大寶鋪子里的胭脂就是那支商隊全買走了的?

    別人的生意,姜言意沒好多問。

    從鋪子出來,趙頭兒要趕著回城東去驗收購的食材,那還得花上不少時間。

    姜言意想去買點東西,就跟趙頭兒分頭走了,約定申時在城東匯合。

    一場秋雨一場寒,自昨日下雨后,天氣愈發(fā)冷了起來,姜言意昨天夜里就被凍醒好幾次。

    她去成衣鋪子買了兩套厚實的衣衫,一套給自己,一套給秋葵。

    又買了兩餅好茶葉,打算一餅給趙頭兒,答謝他帶自己看房,一餅給李廚子,答謝他這些日子對自己的照顧。

    臨近中午,街上下館子的人也多了起來。

    姜言意想順便做一波市場調(diào)研,就拎著大包小包走進了一家生意不錯的酒樓,點了他們店里的招牌菜。

    二樓的雅間。

    封朔腳下已經(jīng)倒了好幾個酒壇子。

    他喝白水一樣灌完手上那壇酒,除了喉嚨燒得火辣辣的,除此之外嘗不出半點味道。

    封朔扔開手上的酒壇,嗓子被烈酒灼得沙啞:“小二,上酒!”

    店小二進門一瞧這滿地的酒壇子還嚇了一跳,再一看里面那位爺,哪有半分醉態(tài),暗道這位客官可真是海量,趕緊又搬了好幾壇酒上樓。

    拆開壇封,封朔跟之前一樣仰頭就灌,只不過這次酒水灑出來了大半,還嗆得直咳嗽。

    他似乎……嘗到了酒味!

    原先以為是西州大營的火頭營讓自己恢復(fù)了味覺,但他上午已經(jīng)試過了,并非是火頭營的原因。

    封朔的位置靠窗,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樓下涂著一張大花臉,正抱著個豬蹄啃的廚娘。

    火頭軍的衣服本就醒目,加上他見過姜言意好幾次,自然能從一張煤炭臉上認(rèn)出她來。

    封朔眉峰一蹙。

    他今晨去火頭營,沒瞧見她,還刻意問了灶上的廚子,廚子們說她身體不適告假了。

    怎的告假的人出現(xiàn)在這酒樓里啃豬蹄?

    封朔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

    自己突然之間又恢復(fù)了味覺,會不會跟這廚娘有關(guān)?

    *

    姜言意正在大快朵頤豬肘子,忽而發(fā)覺有道目光看得自己頭皮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