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見過太多被拐者冷漠到極致顯得疲懶的目光。

    心里的恐懼竄上了大腦，然后又從大腦流淌滿全身。

    在昏暗中不知道呆了多久，兩塊黑面包和清水都吃完了。

    “咯吱?！?/br>
    木門又一次打開了。

    依舊是兩塊黑面包和一盤清水。

    “砰！”

    木門關(guān)上了。

    陸嘉重新陷入了昏暗中，他坐在鐵籠角落，看著木門的門縫，光從那里泄進來，看起來是一道溫暖的夜燈。

    吃完黑面包和清水后，在黑暗里呆著。

    直到木門再一次打開。

    第三次吃完了黑面包和清水之后，陸嘉坐在鐵籠角落，輕聲哼著記得的歌曲。

    他不太會唱流行歌曲，只能哼著調(diào)子，更多的時候是低聲唱一唱國歌，期望從保家衛(wèi)國先輩的歌曲中得到勇氣。

    獨自一人在昏暗中關(guān)久了，陸嘉才深刻認(rèn)識到人是群居動物。

    現(xiàn)在，他輕聲哼著歌曲，在昏暗之中，給自己制造一點人聲。

    細(xì)微的聲音努力驅(qū)逐著恐懼和孤獨，細(xì)小又無力。

    “咯吱?！?/br>
    木門又一次打開了。

    這一次，進來的不再是那個很瘦的送飯男人了，而是兩個沉默的男人，同樣很瘦。

    他們推著裝著陸嘉的大鐵籠向外走去。

    出了木門，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墻壁上掛著油燈，照亮著這條沒有任何窗戶的甬道。就在關(guān)著陸嘉的房間兩步遠(yuǎn)，甬道上有一扇門，門開著，里面是簡陋的住所，那個送飯的人坐在里面，看來他不僅送飯也負(fù)責(zé)看守陸嘉。

    大鐵籠底下有著滑輪，咕嚕咕嚕的在甬道內(nèi)前進著。

    很快，大鐵籠被送到了一個香味撲鼻的房間。

    房間里有一個很瘦的女人，她看著陸嘉，紅唇勾出一個笑容。

    “的確是黑發(fā)黑眸?！?/br>
    女人揮退兩個沉默的男人，走到陸嘉所在的鐵籠一角，從鐵欄中伸手，輕輕碰了碰陸嘉的頭發(fā)，然后收回手嬌笑一聲。

    “我會讓你變得最好，讓那位大人好好享用你的?！?/br>
    陸嘉的身體顫了一下。

    四周的空間突然染上了紅色光芒。

    “讓誰享用，嗯？”

    惡魔的聲音響起。

    陸嘉手指動了動，回頭看去。

    渾身是血的惡魔站在陸嘉身后。

    他蒼白俊美的臉龐半邊被鮮血染紅，一角“滴滴答答”的滴著血，身上還有還未消散的金色光刃和被割破的巨大裂口。

    女人已經(jīng)開始顫抖了，她看著惡魔，磕磕絆絆地解釋道：“厄斯大人……這是我們?yōu)槟鷮ふ业亩Y物……你最近要來這里游玩……聽過您很喜歡黑發(fā)黑眸的人……”

    惡魔已經(jīng)沒有再讓她說話了。

    女人的頭顱滾落在地。

    “鈧鐺——！”

    惡魔跌撞在大鐵籠上，隔著鐵籠擁抱著陸嘉。

    “抱歉?！?/br>
    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溫潤濕熱的血液也染紅了陸嘉的衣服。

    “厄斯？”陸嘉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我有點累了。先睡了一會。”惡魔勾起唇角，閉上了眼睛。

    被擁抱著的陸嘉根本不敢動一下。

    他害怕自己亂動一下，惡魔身上的傷口裂開崩開了怎么辦。

    “厄斯……我們先處理一下傷口再睡好不好？”

    “……”

    “厄斯……厄斯？”

    “……”

    沒有人回答陸嘉。

    渾身是血的惡魔抱著他的寶物入睡。

    第59章

    血腥凝聚在鼻尖, 在寂靜里勾勒出生命的肆意流逝。

    被擁抱著的陸嘉很害怕身后的擁抱慢慢降下溫度，墜往死亡的深淵。

    “厄斯？”

    惡魔任性，他不能跟著任性。

    在又一次沒有得到回應(yīng)之后, 陸嘉小心翼翼掙開惡魔的懷抱——他動作了一下就停頓了，抬頭看著鐵籠冰冷的鐵欄。

    就算掙扎開之后呢？

    無法離開牢籠的他又能做些什么。

    什么也做不了。

    但必須要做些什么！

    陸嘉收回看向鐵籠欄桿的目光，繼續(xù)小心翼翼掙開惡魔的懷抱。

    因為有了鐵籠欄桿的阻擋，所以陸嘉得以在最大限度不牽扯到惡魔傷口的情況下，掙開了惡魔的懷抱。

    恢復(fù)了自由, 陸嘉轉(zhuǎn)身面對著惡魔，才看到陷入昏迷的惡魔身上的傷有多重。

    除了逐漸消散的金色光刃和巨大豁口之外，惡魔的雙手上還帶著絞纏切割過的細(xì)線血痕, 胸膛某個地方凹下去一塊。

    血液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面上匯集。

    除了微弱的呼吸，這看起來像是一個死人。

    陸嘉臉色蒼白，他慌忙地掃視鐵籠四周, 想要找到什么可以讓他離開的工具或者幫惡魔治療的東西。

    沒有。

    鐵籠里除了他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陸嘉爬起身，走到掛鎖的地方, 研究著那厚重的鎖頭, 忍不住用指甲扣一下那鑰匙孔。

    電影里, 厲害的主角就能拿出一根鐵絲，搗鼓一會逃出生天。

    可是陸嘉沒有鐵絲, 有也不會開鎖。

    如果可以自己逃出去，也就不會被一直關(guān)押在黑暗中了。

    扣著鑰匙孔的指甲泛白，然后猛地一折刺痛了一下，陸嘉終于放棄了這種徒勞的可笑舉動。

    他走回惡魔身邊坐下，怔愣地看著渾身是血的惡魔。

    太嚴(yán)重的傷勢讓人無法下手, 甚至害怕輕微的觸碰就會加重傷勢。

    片刻后，他撕下衣角，撕成不規(guī)則的布條幫惡魔包扎著比較輕微的傷口，一些布覆蓋在比較嚴(yán)重的傷口上很快被染成紅色。

    杯水車薪。

    做完力所能及的一切，陸嘉坐在惡魔身邊，面色蒼白得分不清他是不是也是將死之人。

    他低頭看著染滿鮮血的雙手，純黑的眸色中倒映著紅色，然后隨著紅一點點慢慢黯淡。

    他見過很多死亡。

    在那些死亡里。

    有時陸嘉可以求助身邊的人。

    有時陸嘉可以信賴著身邊的人。

    有時陸嘉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

    但無論是什么時候，陸嘉好像都沒有那么勇敢。

    現(xiàn)在。

    沒有可以求助、依賴的人，也沒有無能為力。

    陸嘉嘴唇顫了顫，顫出一個細(xì)微蒼白的笑。

    堅固冰冷的鐵籠里空空蕩蕩只有陸嘉自己，但好像也足夠了。

    陸嘉拿起惡魔垂落的手，然后用尖利的指甲劃開了手腕，屬于人類的血液氣味占據(jù)了一小片空氣。

    他想要惡魔活下來。

    將手腕舉到惡魔嘴邊，讓惡魔本能的吸食血液，陸嘉靠著鐵欄桿仰著頭。

    他大概瘋了。

    他看著鐵欄之后的天花板發(fā)呆，感覺身體一點一點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