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再次將宮務(wù)分給了三妃與恭和長公主并和敬和徽她們?nèi)ダ?。又暗地里撥了人手去打聽勛貴人家到了年齡或沒到年齡的女兒——下一次大選就該永璉拴婚了。

    她呼啦呼啦地，有時還拉著弘歷參詳。弘歷總是含笑聽著她挑人的各種理由，邊逗弄趴在一邊聽得一頭霧水很快就自己玩起積木的永琮，覺得這日子真是不錯……

    后宮不少人也覺得這年過得不錯。

    長公主們都有了品級，太妃太嬪們就等著指婚了。

    已經(jīng)大婚，新年后就要開始上朝辦差的永璜也不再是光頭阿哥，弘歷大筆一揮給了他一個貝子爵位。

    對比永璉端親王的爵位，永璜一開始的興奮過后漸漸地在那些弄嘲的目光下，變得尷尬起來！他可是皇長子！就算沒有永璉的救駕之功，也不至于只封一個貝子吧？

    他畢竟年少，掩飾情緒的功力還不到家。這讓暗中關(guān)注他的弘歷更加失望。

    哲妃富察.芙靈阿最注重自己的兒子，永璜的變化很快就讓她察覺，她將兒子叫到景仁宮開解他：“你雖是長子，到底不如嫡子尊貴。你想想你皇瑪法和皇阿瑪平時對二阿哥的要求多高？如果沒有圍場救駕，你覺得你皇阿瑪會一上來就封他為親王？只怕也會從一個貝子爵開始磨礪他吧。再說，二阿哥那也不是普通的救駕，他是真的把你皇阿瑪?shù)男悦旁谒约盒悦那邦^的，那一身槍傷……能救回來，真是神仙顯靈?！?/br>
    永璜低下頭，這些他內(nèi)心其實是明白的，只是嫉妒、不甘而已。捫心自問，處在永璉的位子上，自己能不能做到這些？

    “你不要去跟人比?！备徊?芙靈阿滿是慈愛地看著他，“你在額娘心里就是最好的。你只要踏踏實實地，辦好你皇阿瑪交給你的差事，你這爵位早晚會升上去。將來，就是你兄弟君臨天下，他也要加恩于你們呢！何必著急？”

    “額娘，謝謝你！我知道怎么做了。”永璜吐出一口氣，放開心里的那點不自在。有這么個一心為他好的額娘，真是他的幸運。

    富察.芙靈阿嘆了口氣，“你現(xiàn)在年輕，自然經(jīng)不起別人有心的算計，這些日子你的表現(xiàn)額娘既然能知道，你皇阿瑪說不定也……”

    “額娘，那怎么辦？”在永璜心中皇父的形象是高大威嚴(yán)的，一想到他對自己失望不滿，永璜心里開始惶恐。

    “別怕，就像額娘說的，你還年輕呢。誰年少不輕狂，不做兩件糊涂事？以后遇事先在心里多想想，別輕易將內(nèi)心的情緒表露出來給人知道……”

    永璜點了點頭，心中的惱意卻怎么也沒降下去。

    富察.芙靈阿見他這模樣，笑了笑：“是不是想去查是誰在害你？”

    永璜看向她。

    “你呀，真是被額娘保護(hù)得太好了！”富察.芙靈阿搖了下頭，沉吟了一會，“也好，讓你皇阿瑪知道是什么人在蹦跶……”

    這件事不是純妃做的就是愉嬪，她們兩個為了永璋永琪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就算皇上有所猜測，她也要將事實捅到他面前去！敢算計她兒子，哼！

    富察.芙靈阿在弘歷身邊十幾年，對他的了解沒有十分也有七八分了。而她之所以能斗倒在宮中勢力人脈比她高出一大截的慧妃高氏，憑的也不僅是云珠的暗中推波助瀾，她的認(rèn)清現(xiàn)實與審時度勢、適時舍取，也是她的制勝關(guān)鍵。

    只要不踩到皇上的底線，他并不會管妃子之間的爭斗。

    于是在她的一番運作之下，愉嬪珂里葉特氏.果新的自作聰明讓她在這一次的冊封后宮中再次錯失了妃位。

    由于蘇寶柔以前塑造恭謹(jǐn)柔順守分隨時的形象太成功，永璋跟永璜一樣打小沒少往長春宮跑，頗受云珠這個皇額娘照顧，因而他比永璜更沒上進(jìn)心，功課和騎射在前面三兄弟里常常墊底，偶爾一兩次在功課上贏過永璜而已，就是比起底下的永珎永琪也很有不如。好在上書房里除了他們這些皇阿哥還有幾個小皇叔及其他宗室阿哥、勛貴子弟，他的表現(xiàn)還算中上。

    反正他不是嫡也不是長，不優(yōu)秀就不優(yōu)秀唄。永璋的自我感覺還是很良好的。

    蘇寶柔盡管期望兒子顯耀人前，卻因早期夭折過一個女兒對這個緊接而得的兒子太寶貝了，舍不得鞭策他……及長，再來擺嚴(yán)母的姿態(tài)又太遲了。且她又有了小兒子，又瓜分了她大半的精力。

    真是恨鐵不成鋼！

    她一心為了永璋，永璋半點不知，弘歷和云珠都看在眼里。為了永璋，也不好發(fā)作純妃，只能隨意抓了個永璋的錯兒訓(xùn)她：慈母多敗兒，沒教好兒子！

    永璋以為自己連累了母妃，卻不知他才是受牽累的那個。

    蘇寶柔面對永璋的不長進(jìn)，一腔母愛漸漸偏向了小兒子。

    而三位貴人里，敏貴人舒穆祿.沙達(dá)麗借了前朝父親舒赫德頻頻升官的光，宮里又得了云珠提攜，搶先擠進(jìn)了嬪的行列。

    陸婉秋和葉赫那拉.柔貞羨慕嫉妒得不行。

    250月朗風(fēng)和大地春（三）

    姍姍來遲的大選在乾隆七年的初春拉開序幕。

    云珠主持選秀,帶著三妃開始閱選秀女。純妃很積極，她想給永璋指個格格。云珠雖然覺得永璋才十三歲還小,不過蘇寶柔才是永璋的母妃，她也不能去干涉人家的愛子心切,不然“別有用心”的帽子說不定就被扣上了。

    哲妃對兒媳婦伊拉里氏似乎很滿意,并沒有給兒子添人的想法。

    嫻妃和愉嬪的想法很一致，就算是要選人進(jìn)宮也要挑漢軍旗出身的,家世門第低的。

    沒忘記雍正的叮囑，云珠在秀女里左挑右選,寫了幾個名字送到寧壽宮,最后雍正選了蒙古鑲紅旗人,都統(tǒng)納親之女巴林氏。

    這是歷史上乾隆皇帝的穎貴妃……

    “比弘曕大了一歲，做嫡福晉剛好?！焙霘v也沒什么意見，又給弘曕指了個漢軍旗出身的格格。

    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不是歷史上那個乾隆皇帝了！云珠有過瞬間的怔然,隨即甩開。她早問過他的意思,是他自己不想納新人進(jìn)宮的。

    還是繼續(xù)整理手上的資料吧。

    明容長公主尚了西林覺羅.鄂欣，世家大族子弟，自身不是才干極好的顯眼人，品性淳厚——這是寧太妃為女兒找的托付終身之人，也是雍正給她的恩典。

    莊親王的第五女，本是庶福晉所出，以縣主的品級指給了科爾沁博爾濟(jì)吉特.喇錫那木扎爾。

    “十六叔女兒真多！”云珠感慨，乾隆二年的時候，莊親王福晉用哀兵政策，成功地將嫡次（實際第四女）女留在了京城她的眼皮底下，額駙是未來的鐵將軍章佳.阿桂。乾隆七年又有兩個女兒又要指婚，一個遠(yuǎn)撫蒙古，另一個（與薛側(cè)福晉生的第六女）居然指給了她的另一個侄兒富察.明仁。

    眼光真毒，真好啊！

    而且第六女之后還有第七、八、九……以及可能更多的女兒……

    “女兒多不好嗎，這樣咱們的女兒也不必個個遠(yuǎn)撫蒙古了?！彼恍?。

    汗！

    “將蘇合指給大哥家的明輝？”云珠眉頭微擰，“明亮已經(jīng)尚了十二叔家的寶茵了，這一來輩份豈不亂了套？”蘇合是淑慎長公主與額駙觀音保的長女，血統(tǒng)尊貴。

    “你不是很喜歡她？”

    “再喜歡也不能亂了家里的尊卑，明輝只是嫡次子，他的媳婦身份太過尊貴，寶茵這大嫂可不好當(dāng)?！眱蓮?qiáng)相遇，很容易出爭端。

    主要是她覺得豐訥亨的人品才干不錯，跟三嫂提了后，富察家的人全方位觀察了這位三等侍衛(wèi)，還通過大嫂的娘家調(diào)查了豐訥亨的嫡妻舒穆祿氏婚后的生活狀態(tài)。最后傅寧拍板，女婿好才是真的好，繼室就繼室，反正前頭嫡妻沒留下子女。

    弘歷對富察家的閨女印象是很好的，看，云珠生的兒女多，也個個聰穎可愛，小姨子惠珠也是，都生了幾個了。往上追，十二嬸也很賢惠……當(dāng)下很愉快地答應(yīng)給指婚。

    明亮明仁都尚主，明尹又要嫁入宗室，倘若再加一個明輝……富察家是不是太煊赫扎眼了？小一輩的幾乎都與宗室聯(lián)姻。

    弘歷摟住她，“那你覺得哪個好？”

    “這個王佳氏我覺得不錯?！痹媸钦\武伯王之鼎，祖父王毓賢官至貴州布政使，父親王世瀾跟襲了爵的叔父王毓秀走武將的路，如今已是正三品福州參將，雖為世勛之家，家族成員并不多，但每一代子女都教養(yǎng)得不錯，基本成材。

    “漢軍正紅旗人？”在弘歷看來，家世還是太低了，如果是襲爵的王毓秀這一支還配得上。不過想想云珠可能不想娘家太顯眼了……他一腦補(bǔ)，又替她委屈起來。只是她的顧慮也對……

    “那就王佳氏吧。不過蘇合怎么辦？”他親了下她的耳朵，見她打了個顫，低低笑了起來。

    “別亂動！沒見忙著么。”云珠嬌嗔地橫了他一眼，將另一本資料指給他看：“鄂容安的長子鄂岳如何，兩人同齡呢?！?/br>
    鄂容安是鄂爾泰嫡長子，可以襲三等伯的爵。鄂容安之前因仲永檀一事奪了職，只在上書房行走，等過段時間再尋機(jī)給他授個職就是。弘歷點了點頭，“鄂爾泰教養(yǎng)兒子的名聲趕得上岳父了，鄂岳的品性應(yīng)該不錯?！?/br>
    “聽說是個文雅溫厚的性子?！?/br>
    “鄂容安可不一定喜歡兒子太過文雅溫厚?！焙霘v眉頭一挑。他還是比較了解鄂容安的，雖是文人，性情卻頗為剛烈果決。

    “蘇合挑的是丈夫，不是官員或世子。放心吧，我跟jiejie通過氣了，她也覺得不錯?！?/br>
    一般博爾濟(jì)吉特的秀女都是指給宗室里的王公阿哥的，問題是這個時段年齡適合蘇合的不多，品性才干等方面也不怎么理想。淑慎長公主是個有心計的，相比之下，女兒指給勛爵之后也不錯，至少生活上會更自在。

    “你啊。”他笑起來，將她橫抱起來走向?qū)嬑荨?/br>
    ……

    閱選結(jié)束后，蘇寶柔指了六品光祿寺署正尹爾泰嫡長女完顏氏做永璋的格格。

    尹爾泰頗有才干，圣眷不錯，可以預(yù)見未來仕途平順，完顏在滿洲里也是老姓大族，朝中聯(lián)絡(luò)有親的官員勛貴不少，而且完顏氏的樣貌也不俗。這樣一個格格，永璋自然是喜歡的，永璉這幾日被他喜滋滋輕飄飄的姿態(tài)給酸到了，在外面還好，到了長春宮免不了嘀咕兩句。

    云珠似笑非笑，“羨慕？要不額娘也給你指一個？”

    隨著選秀結(jié)束，她早年廣派進(jìn)其他滿臣府邸的耳目也發(fā)揮了作用，上交一份極為詳盡的資料，與她在“明面上”派去打聽后得到的資料整合對比后，她已經(jīng)圈定了永璉嫡福晉的幾個人選，只讓人暗中繼續(xù)觀察其行事品性，等下一**選再做決定。

    怎么說到他身上去了！永璉俊臉一紅，“這些事額娘做主就好了，兒子沒什么意見?！彼[約察覺到自己的額娘在給自己相嫡福晉了。

    “找只恐龍你也愿意？”

    在現(xiàn)代“恐龍”有代指又壯又丑的女子，永璉雖不明白卻也隱約知道了云珠的意思，訕訕地笑道：“額娘不會的?！?/br>
    “噗。”旁邊和敬和徽連忙捂嘴。

    云珠當(dāng)然不會給兒子找個像隆裕皇后那樣的女人做兒媳婦。本來她甚至想挑些家世不顯的，后來想想，只要人好，管她出身怎樣。

    做為中宮所出嫡長子，永璉從一出生就已經(jīng)站在風(fēng)頭浪尖，去學(xué)人家低調(diào)行事只會讓人看不上眼。

    光風(fēng)霽月而又睿智不凡才是他應(yīng)有的表現(xiàn)。

    “笑什么，再過兩年也輪到你們兩個了?！痹浦檎Z意幽悵，轉(zhuǎn)眼就要做婆婆了，想起上輩子在末世中掙扎度日如年，這一世的生活恍然如夢。

    ******

    就像她說的，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

    十年的時間，朝堂上起起落落的官員不知凡幾，在云珠若有似無的推動之下，乾隆三年五月，左都御史劉統(tǒng)勛疏論訥親領(lǐng)事過多，任事過銳。弘歷詳查后責(zé)訥親治事不當(dāng)，出事后又棱模推諉，但也是他太過倚重之故，駁了訥親除吏部尚書外其他職務(wù)。

    云珠雖然想一舉將鈕祜祿.訥親解決，無奈這人當(dāng)官還有幾把手段。乾隆六年的閱河南、江南、山東諸省營伍，并勘海塘、河工，他崇實效、去虛文、飭吏治、厚民生，何事當(dāng)興舉，何事當(dāng)整飭，著實做得不錯；乾隆八年入山西會巡撫愛必達(dá)讞萬全民張世祿、安邑民張遠(yuǎn)等挾眾抗官狀，論如律，愛必達(dá)及總兵羅俊、蒲州知府朱發(fā)等皆坐譴黜之事，也算舉措得當(dāng)；乾隆九年入浙江會大學(xué)士高斌覆勘巡撫常安貪婪狀，也是如律處理；今年三月，他入山東會巡撫阿里袞一起治賑去了……

    一個人不可能永遠(yuǎn)不犯錯。云珠想，他要真能一輩子當(dāng)個好官，她也未嘗不能容他。

    更何況，還橫生了和徽的指婚問題。

    和敬的親事，弘歷早早就看中了九歲就養(yǎng)在宮的色布騰巴勒珠爾。他是科爾沁左翼中旗扎薩克達(dá)爾漢親王滿珠習(xí)禮的玄孫，世祖固倫端敏公主額駙班第孫，身份尊貴，人又憨厚老實，對和敬百依百順，這么多年下來弘歷早當(dāng)他半個兒子看。

    云珠也覺得和敬跟色布騰巴勒珠爾一個鍋一個蓋，性情互補(bǔ)，很不錯。

    只有和徽，弘歷對這個貌似妻子的女兒更疼愛，由于宮中長公主、公主不少，夫妻倆個早有默契要將她留在京城，只是勛爵子弟出色的就那么幾個，挑來挑去有些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的是云珠，弘歷抱著再不行就讓和徽嫁在幾個表哥里選一個，左右富察家的子弟都很出色，只是云珠堅決不同意，說血緣關(guān)系太近不好。

    等她將好不容易篩選出來的名單放到和徽面前時，和徽卻暈紅著小臉支支吾吾地問起豐升額的事來。

    豐升額是誰？一等公尹德的孫子，鈕祜祿.阿里袞的兒子，御前三等侍衛(wèi)。云珠從來都覺得遏必隆傳下的這一支鈕祜祿氏不安份，遏必隆就不用說了，做輔政大臣時就是墻頭草，阿靈阿承爵時摻合奪嫡，子女教養(yǎng)上都偏驕矜，到了雍正，倒是替他們選了尹德這個勤謹(jǐn)?shù)某芯?，阿里袞也還可以，但旁支里，像訥親這樣野心勃勃的可不少……比如弘歷那個愛折騰的老娘孝圣太后，比如以后的大貪官和珅。

    “豐升額比你大了幾歲吧，他還沒成親？”云珠神色轉(zhuǎn)淡。

    和敬似有所覺，嘻嘻笑道：“額娘您不知道，meimei自那次馬上摔下來后好幾次去校場練習(xí)騎射碰到表哥和豐升額他們呢，豐升額身手很好的……他現(xiàn)在還沒成親呢，聽說他親自上禮部推了兩次大選指婚……”

    “哦？”云珠從和敬的話里敏感地察覺到這豐升額跟和徽是早彼此有意，一股怒氣從心底升起，他是故意招惹和徽的？

    “額娘？”和徽小心翼翼地看著云珠。

    “你們先回去吧，這事兒我會好好考慮。不過和徽，做為皇家公主，即使最后指的那個人不是你中意的，你也要好好地承擔(dān)起公主的責(zé)任，不可任性?！?/br>
    和徽臉色一白，她不知道為什么母親會不喜歡豐升額，明明他很優(yōu)秀，性格也很好，只是年齡上比自己大，可也才八歲……他又沒有嫡福晉，連妾侍也沒有。

    還是和敬這個局外人看得明白一些，“額娘，meimei跟他沒什么的，平時也不過多說幾句話……”

    不過多見幾次，多說幾句話，就能勾走她的女兒，不是好本事是什么？！

    “行了，這事我會跟你們皇阿瑪商量，先回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