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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清夢繞瑤池在線閱讀 - 第89節(jié)

第89節(jié)

    “快,將人群散開!”她突然想到了疏忽之處,要引得蜂群攻擊并不一定要將香引下到皇帝身上,他身邊的嬪妃也是可以的,只要引起了蜂群的攻擊,旁邊的人總會受到波及的。

    她這話說得慢了些,陪同皇帝前來觀看賽龍舟的嬪妃們早一個個尖叫著往皇帝這里涌來!

    不過御前侍衛(wèi)也不是吃素的,機靈地將皇帝圍到了中間,護軍營的人也凜然環(huán)顧著四周擺出了隨時迎接襲擊的準備。其他各處,有幾個親王郡王指揮鎮(zhèn)著倒也沒亂成一窩蜂,而是有秩序地撤退著。

    云珠精神力放大到整個圓明園,發(fā)現(xiàn)園中沿途的護軍營及包衣營保衛(wèi)絲毫不亂,心中大定。

    轉眼蜂群襲至,云珠早早就抓了條三尺見方的桌披擋在了三胞胎前面,幾個奶嬤嬤各抱三胞胎,素問靈樞護在兩邊,她們并沒有跟熹貴妃裕妃等人混在一起,而是站到了邊沿靠近一株柏樹邊,嚴陣以待。

    弘晝不知什么時候回來與弘歷一起分別護在雍正左右,兩人也跟云珠一樣,早早就選了應對的武器——不知哪里扯來的圍著案桌的幃子跟彩旗布面。

    “??!”鋪天蓋地的赤尾蜂直沖著這邊,幾乎是立即的,宮女嬪妃個個嚇得亂鉆亂竄,可能是心理作用,更有不少不理御前侍衛(wèi)的阻擋,拼命往皇帝身邊擠。弘歷揮動手中的幃子,旋舞起來,呼呼的風聲及幃布上強勁的力道,將飛近的赤尾蜂掃落不少。弘晝也有樣學樣,時不時地將飛到裕妃她們跟前的幾只赤尾蜂給拍掃掉。

    素問靈樞兩人練了《無相功》已兩年有多,一見有蜂飛近便出掌拍出,力道精準也沒浪費,表現(xiàn)很鎮(zhèn)定,護住幾人綽綽有余。云珠擔心除了蜂群還有什么襲擊手段不敢太過耗用身上的靈氣,精神力更是關鍵時刻的保命對抗手段,也不敢拿出來用,不然布下一個罩擋住蜂群還是可以的。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可不是一個女人出頭的時候,她只能守拙了。

    “救命,啊,走開!”

    “好痛,救命……”

    不知哪個嬪妃身邊的女官上半身幾乎釘滿了赤尾蜂,她雙手亂舞了一陣,叫了兩聲就“叭”地一聲倒在了地上,旁邊的人被這一幕給嚇呆了,遂即尖叫了起來,四下逃開,那些赤尾蜂沒了主要目標,卻未放過這些人,也跟著“嗡嗡嗡”地四下盤旋,逮到人就蟄了上去,不少人都中了針,尖叫著又拍又打,更有的被幾只一同蟄上,嚇得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不好,也不知哪個奴才身上也被下了藥!”弘歷和弘晝對視了一眼,更護著雍正離這些宮女太監(jiān)遠了些,對圍在外圈的御前侍衛(wèi)道:“不要讓人靠近?!?/br>
    雍正看得目赤不已,要不是護軍營將士和御前侍衛(wèi)還摒住了氣護著他們這一片,整個皇家體面全丟光了!

    “啊,我不要死——”一個宮女涕淚肆橫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跑來,身后跟著一群赤尾蜂,熹貴妃等人雖然養(yǎng)尊處優(yōu)多年養(yǎng)出了淡定的氣韻,可畢竟還是個女人,面對這種蜂蟲的襲擊是下意識地害怕,頓時擠成了一堆,特別是看到幾個御前侍衛(wèi)也只顧著保護皇帝跟她們身上被叮了好幾處,那蜂還在往里飛來……那哽在喉嚨的聲音立即放了開來。

    雍正和弘歷聽得眉頭一皺,也不知聲音會不會吸引蜂群,可是這些嬪妃身上熏的香及臉上撲的胭脂香粉是肯定會引來蜂蝶的……

    “啊,快趕走它!”熹貴妃見云珠這邊清清爽爽的,嚇得往她們那里撲去,胡亂揮舞的手很快就被一只赤尾蜂蟄了一下,痛得她立即將手縮回懷里,另一只手不住地拍打著手背上的蜂,倒是很快將那蜂給掃到了地上,卻顧頭不顧尾地被另一只蜂在臉脖上蟄了一針,痛得她淚流滿面,旁邊的春蘭春蕙急忙幫她掃開幾只飛過來的蜂,卻也被蟄了兩口。

    裕妃和容貴人也被蟄了一下。

    只有顧嬪,身上似乎戴了防蚊蟲的香囊,幸免于難。

    “不要用火,去取那些插在湖邊的旗桿,直接用旗面扇!”赤尾蜂個小,用力一拍一扇,幾乎就會被震暈,點火及煙熏在這種寬闊的場地沒什么用處。雍正冷靜地喊道,趕過來的護衛(wèi)們聽到皇帝的話也慢慢地冷靜下來,三兩一隊地組合起來滅蜂。

    小半個時辰過去,赤尾蜂群已被消滅打散得差不多,云珠見熹貴妃一邊臉上腫得跟個豬頭似地吃了一驚,而裕妃等人也多多少少被蟄了一兩下,致命倒不至于,只是傷口火辣辣地刺痛難忍,便對她們身邊的女官道:“太醫(yī)還有一會兒才能趕到,就算趕到了這么多人也忙不過來,你們先去找些皂水或食醋、糖水來先清洗傷口,再想辦法祛毒,唔,紫花丁地、半邊蓮、七葉一枝花、蒲公英這些搗爛了可以外敷,大蒜、生姜針也可以涂抹傷口。”

    “奴婢幾個去備皂水和食醋?!眱蓚€女官站了出來,一個是春蘭,一個是裕妃身邊的錦鷺。

    “奴婢等去尋藥?!庇钟袔讉€宮女站了出來,并很快組隊在附近尋找這幾種草藥。紫花丁地喜半陰的環(huán)境和濕潤的土壤,這福海附近就長了不少,又加上四、五月是它的花期,很容易尋找。

    云珠讓春蕙等小心將熹貴妃她們傷口處的蜂針挑出來,又讓人拿了帕子浸冷了給她們敷上。她們傷口少,只是傷處潮紅、腫脹,感到刺痛和搔癢,而那些被赤尾蜂蜂蟄了多處的人有的已出現(xiàn)了發(fā)熱、頭痛、惡心嘔吐、痙攣、昏迷的現(xiàn)象,更有兩三個已經死亡。

    消息一傳開,立即引起sao動,不過有皇帝鎮(zhèn)在那兒,倒也沒亂起來。

    雍正臉沉如水,他的左手上也被蟄了一下,不嚴重,不過一想到若非事先察覺提防,說不定自己會受更重的傷——想到之前那個最先慘死的女官,萬一她就在自己身邊,說不定自己也會受累身死,還是死得極不光彩、極沒臉面的那種。而且,弘歷弘晝身上早早就被下了引蜂花粉,幕后之人這是想絕了自己年長的皇子繼承大統(tǒng)的希望……心思之狠毒可見一斑。

    165、在劫(二)

    “jiejie,沒事吧?”傅恒抽空從皇帝那邊跑了過來,確定jiejie和外甥沒被蜂群蜇到,心頭大安,當下抽了一隊人給云珠,讓她調用?!斑@不行,我這兒有內監(jiān)和宮女,不缺人使?!痹浦槌蛄怂谎郏娝砩铣撕?jié)n也沒什么傷,心中也是一定,“你們都是得用的,這種時候更該護在在皇上身邊?!比ツ暧▓@事件還不遠呢,她這會兒出手指揮起內禁衛(wèi)可不是將話柄遞給別人么。傅恒笑道:“jiejie放心,是皇上吩咐的,他說小阿哥和小格格們不好在這兒久待,讓他們護著先回去呢。”云珠遠遠看到弘歷朝這兒瞥了一眼,點點頭,“那行。你快回去吧?!备岛阌只亓嘶实勰莾?,云珠正打算轉身交待幾位嬤嬤,就見五公主端著個淚包臉挪到這邊,后面還跟著?;?。

    “嗚嗚……”“怎么了?”幾個年紀還小的皇子公主還是要照顧的,靠受了傷的熹貴妃裕妃她們肯定是不行的,云珠四下一看,其她的公主都驚白著小臉偎在自己的母親身邊,顯然是不需她費心了。?;莸溃骸八纳栖暗氖质軅?!”云珠一看嚇了一跳,芷馨整只右手都成了血掌了!對于這個甫出生便沒了生母被自己養(yǎng)育了近一年的五公主云珠的感情自是比后面的幾位公主更深些,而且后來芷馨雖然交給了齊妃撫養(yǎng),可齊妃對她的態(tài)度在芷馨每每見到云珠就格外粘乎的表現(xiàn)后也漸漸地淡了下來,何況后來還得知了她的兒子弘時并未死去,她的一腔母愛與感情就更加放到了思念兒子上頭了。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云珠對福惠、芷馨比較照顧也是常理,再說,他們都是沒親娘照顧的孩子,不然這種時候也不會身邊沒幾個奴才護衛(wèi)舍命相護,不管是出于本心又或者是做給雍正看,云珠都樂意多照顧他們一些。

    “你們身邊的嬤嬤和宮女呢?”云珠拿出帕子,吩咐人抬了清水來,抬起她受傷的右手輕輕給她擦拭傷口,見只是掌心被沙石磨破了皮,一開始血珠沁得猛了才看起來有些可怕,傷口卻是不深的。芷馨眨了下紅潤的眼,道:“秋嬤嬤暈過去了,其他的人都跑了,芷馨被撞倒了?!备;菝蛑斓溃骸拔迕貌恢荒膫€奴才給撞倒了?!边@種事他小時候也沒少經歷,宮里的奴才慣會跟紅頂白,對于不受寵又沒有母妃可依的皇子公主,他們不趁機克扣、踩低你算好的了,想他們投靠維護不費心謀劃是不可能得到的。這紫禁城的奴才與別處不同,若他們認為你是個好拿捏的,很快就會蹬鼻子上臉,有恃無恐,所以當主子的頭一件事就是將底下的奴才震懾住了,不然以后都沒安生日子過。這個幾乎每個皇子皇孫都會經歷到,早晚的問題,只有大清的公主,得寵的、敢于站出來懲治奴才的實在少,而性子養(yǎng)得溫和懦弱的又太多。云珠心中早預料到,只是看著她核桃般紅腫的眼睛心下還是一陣不舒服,今天還是芷馨的生日呢,永璜好歹還有她母親護著,而同在“惡日”出生的芷馨則什么都沒有。

    給她涂上素問帶回來的藥,綁上干凈的細棉布條,“好了,只是破了皮,沒什么大礙,今天是你的生辰,等下跟四嫂四杏花春館,四嫂給你下碗壽面吃。”“可以嗎?”她眼睛一亮?!班??!痹浦槊嗣念^,對福惠道:“等一下六弟也來吧。”“好。”?;菪ρ蹚潖澋囟浩鹨贿叺娜ィ浪麄兌紱]事心情也好了不少。“四嫂,這邊沒什么事了,我去皇阿瑪那兒看看。”即使知道皇父無恙,他也得去部候一聲?!叭グ伞。鹊?。”云珠將一盒未曾用過的藥膏拿給?;?,“這對蟲子叮咬有些奇效,你拿給皇阿瑪。記著,不須多用,只在傷口處抹上薄薄的一層就夠了?!薄笆?。”?;葜烙辛诉@個東西他才有話說,不然拖了這么久才去關心皇父安慰免不了有心人挑撥。這時靈樞也讓人處理完了秋嬤嬤的傷勢,被赤尾蜂蜇了好幾下,還在同一處地方,毒性強了些,治理起來有些麻煩,不過沒有生命危險。云珠對芷馨道:“你先跟和敬他們回杏花春館好不好?四嫂還要留下處理事情,肚子餓的話讓嬤嬤她們先給你們備膳……”

    芷馨看了看還昏迷著的秋嬤嬤和其他受了傷的宮人,問道:“是要等太醫(yī)們治病嗎?”“芷馨真聰明。”有限的幾個太醫(yī)都醫(yī)治貴人去了,這些宮人若沒有先處理好傷口只怕會有不少人死掉,不管怎么說,熹貴妃和裕妃幾個受了傷,這安撫的責任就落到了她頭上。“跟五姑姑先回去,乖乖地?!苯o三胞胎一人一個吻,云珠對他們的乖巧的表現(xiàn)很是高興。送走芷馨和三胞胎,云珠讓素問和靈樞帶著幾隊沒受傷的宮女太監(jiān),分為清洗傷口的,采、島藥膏的……有條理地安置受傷的宮人,等待太醫(yī)院熬解毒湯藥來,自己則找了沒受傷的履親王福晉莊親王福晉怡親王福晉幫忙,將受傷的女眷送到專門的太醫(yī)那兒處理傷口、沒受傷的趕緊先護送回府,出入人員及傷員也都做了登記……這么一番分流處理刪減下來,不到半個時辰,場面便沒再那么亂了。這一次蜂群來襲,不少護軍營的將士和宗親都受了傷,雍正做為皇帝各方面都要照顧到,弘歷弘晝也要留下協(xié)理,哪些人受傷嚴重,哪些將士表現(xiàn)出色、救駕有功,哪些貪生怕死……這些都要心里有數(shù)。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子,關鍵時刻丟下宗親將士自己躲回宮中休息,會遭人腹誹鄙視的,再者,今天的事本就是沖著皇帝

    回了萬方安和即便是這些年身子骨大好的雍正也有些吃不消,揮退了御膳房備好的晚膳,他只想洗去一身的汗膩和疲憊。出了浴池,見蘇培盛在外頭徘徊,他慵然道:“下去歇著吧,今天你也跟了一天了?!薄盎噬象w恤,奴才一會兒就去歇著?!碧K培盛一臉感動地躬身道,“四福晉做了貓耳朵湯,皇上是否用用?”唔,云珠做的?“端上來吧。”湯面的話還不錯?!巴鯛?,奴才等只在園外不遠的地方找到了這具尸體?!焙霘v看著被刺了個透心涼的中年男子,他臉上已經匕刃劃花無法辨認原來的模樣,問:“死亡時間可對得上?”這樣的尸體要查起來可就大費功夫了?!皳茰y正是蜂群放出后不久”“去查,看看京城或城郊有哪些養(yǎng)蜂人失蹤的。”他就不信查不出來,養(yǎng)蜂可不是什么動靜小的事,多多少少總會有痕跡留下的?!笆恰!比送讼潞?,弘歷才轉身對傅恒道:“圓明園現(xiàn)在的布置怎樣?”

    “外松內緊?!备岛阊院喴赓W,真正掌著護軍營的是皇帝的人,不過以他的出身和如今的身份對這些布置自是了如指掌了。半晌,又道:“奴才覺得這事其實很容易辦,盯緊鄭家莊就可以了。”弘歷軒眉一挑,“理親王剛剛可是夭折了一個兒子?!备岛悴灰詾槿?,“理親王有近二十個兒子,死的那個不過是個妾生的?!辈⒉皇撬械母改付颊湟暫⒆拥纳绕涫鞘?。能用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兒性命引開帝王的懷疑,理親王并不是做不出來。只有他有謀刺皇帝皇子的動機。而所謂的“反清復明紅花會”“白蓮教”等,也只敢在天南地北的地方撲騰幾下罷了,京城這地兒他們還不敢來鬧。不得不說,雍正上臺后對于人口戶籍的普查核實,很大程度打擊了犯罪份子的流躥活動。唇邊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弘歷撫著手上碧瑩瑩的扳指道:“我也這么想,不過皇父在的一天恐怕都不會對他動手了。”早年登基時處理太多兄弟宗親了,晚年再清理,難免留下不容人的罵名?!皩⑺淖ρ腊喂饩托辛??!?/br>
    弘歷笑開,“也只能如此了?!钡茸约旱菢O,弘皙還不識相的話再動手不遲。這人就是個死心眼的,明明天下都由他皇父坐穩(wěn)了還老想著恢復昔日榮光,什么嫡脈正統(tǒng)?他二伯或許是嫡出,可他弘皙算什么嫡脈?呸!“真的是他嗎?這么喪心病狂,連自己的孩子都能舍出來,我怕他會有后招?!奔舫挠鹨?,這些年他們父子配合無間也沒少做,就怕弘皙承受不了孤注一擲,鬧大了,這皇家的面上也不好看,還會給后代子孫留下不好的榜樣?!八暮笳羞€少嗎?”傅恒嗤笑。弘歷無奈,確實不少,他少年在宮中的絆子大多是這位堂兄給的,成為皇子后年年歲歲所受到的暗殺、陷害也十有是這位郡王(現(xiàn)在親王)指使的……實在是招數(shù)頻繁?!澳阏f他怎么盡培養(yǎng)這些死士呢?!辈怀晒Ρ愠扇剩λ胱剿驯膊蝗菀?。傅恒嘆道:“鄭家莊的地理位置太方便了。”而且,就算他不想將精力花在這上邊那花哪里呢?皇上也不讓他參與朝政,理親王唯一的作用也不過是逢年過節(jié)或遇國家大典時出來當當擺設罷了。

    166、在劫(三)

    夜色淡涼,瑩月當空。

    天子一怒,不說伏尸百萬,卻也是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端午節(jié)當年因蜂群襲擊死了幾個奴才后,不過兩天,御前失儀、沖撞主子、還有危急關頭棄主奔逃……等罪名下來,又杖殺了不少奴才,這是對內。對外,端午節(jié)那天的蜂群來襲被當成了意外處理,只是與理親王弘皙走得近的一些宗室阿哥有幾個被糾了點錯降爵解職。

    如恒親王長子弘升,這人自雍正四年被皇帝革了世子爵后便一直與弘皙走得較近,本來還保留了個貝勒爵的,這下被捋成了不入八分鎮(zhèn)國公,連降四級,原來管著火器營的一點差事也被解除,身上光掛著個正黃旗滿洲副都統(tǒng)的銜。另一個則是弘昌,從貝子降到了不入八分輔國公,也是連跌四級,這是自一月份他嫡妻納喇氏病逝后他所受到的最大打擊。莊親王長子弘普雖然還管著鑲藍旗滿洲都統(tǒng)事,但貝子的爵位卻被降了一級,成了奉恩鎮(zhèn)國公。

    并有一個侍衛(wèi)四保也被革了職,這是九弟允禟的第七子,在康熙六十一年九月過繼給了尼雅哈(太祖十六子費所果曾孫),自允禟去后這個過繼了出去的兒子跟弘皙往來密切……可笑的是,這個弘皙明面上的死忠追隨者的父親在奪嫡時期跟太子是敵對陣營。

    這個人一出事,很多不知究里的宗親也明白了,端午節(jié)那出跟理親王弘皙脫不了干系,前頭那幾個之所以會被降爵那是皇上在敲山震虎呢。

    回府后,弘升陰沉著臉對前來探望他的恒親王道:“你總是勸我收斂脾氣,可是你看,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也不會放過我的。不入八分鎮(zhèn)國公,爺稀罕嗎?!”他連連冷笑。

    恒親王近年病體衰弱,唯一擔心的便是這個長子,見他仍不悔改,大為頭痛?!斑@一次可不光你一人受累,你自以為聰明,卻沒看清楚,這并不是你們做不做的問題,而是皇上要削弘皙勢力的決心,你再跟他摻和到一塊,早晚走上弘時的舊路。”他壓低聲音道。

    弘升一窒。是啊,皇上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下如此狠手了,他又如何能存僥幸。但心中有股不屈的氣焰反而燒了上來,恨道:“他是皇帝自然愛如何就如何了?!?/br>
    恒親王氣極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以為你是誰?不過一個親王長子,是建了不世功勛了,還是有了救駕之功,竟妄想著皇上對你另眼相看,心存顧慮?!”

    紅著眼喘了兩聲,弘升狼狽地轉過頭,“我沒這樣想!”

    “你就是這樣想!你覺得自己了不起,覺得自己有著滿腹的才干不得施展,你覺得跟著弘皙……他將來會封你為鐵帽子王!”

    即便心里真這么覺得,可在父親嘲諷的眼光下,弘升突然覺得,自己的自高自大其實也只能騙騙自己。可是,當年圣祖爺在時,自己是他老人家親封的親王世子,現(xiàn)在呢,每個人都瞧不起自己,看自己的眼光像看笑話!他能理解弘皙的野心,真的,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特別是他們這些龍子龍孫,誰又輸了誰了?憑什么有的人高高在上,有的人卻要沉下為泥?!

    “不管我怎么想,我沒有犯錯卻被降爵這是事實!”

    “誰說你沒錯!你、弘昌、弘普,你們的罪名就是‘結黨’!皇上‘連坐’處置不對嗎?!”恒親王性子敦厚無爭卻不代表他沒心機手段,事實上能從圣祖末年奪嫡風波頂著親王帽子一路平安走來的人里就沒一個簡單的,他恨鐵不成鋼地道:“不要把所有的宗親當成傻瓜,你應該慶幸端午群蜂襲擊的事沒造成太大的傷亡,否則,難平宗室憤怒!”

    那天觀看龍舟競渡的孩子兩、三歲的不少,這樣的幼兒若是被幾只赤尾蜂蟄上,即便能保住性命,只怕也要遭大罪。愛新覺羅家每年從不缺少夭折的孩子,而愛新覺羅家的男人最痛恨的也是朝子嗣下黑手。更何況,端午那天帝王嬪妃御臨福海,十來年難得一見的盛大龍舟賽區(qū),多少宗室親王郡王和福晉也都去湊熱鬧……弘皙這是將所有人的性命都置之不顧了。

    “這是他干的?!”弘升有些吃驚,“他家的小十五不也是那天——”自己一妻三妾,大婚到現(xiàn)在也二十來年了,只得了三個兒子,前幾年次子一個急病夭折,嫡子如今才六歲,深感子嗣艱難單薄,對兒子面上威嚴實則心中痛愛,難以相信竟有人狠得下心拿兒子去做局中棄子。

    “所以說他是心狠手辣,親人的性命從來不在他眼里?!焙阌H王無視他一臉地震驚,淡淡地扯了扯嘴角,“這位侄子在當年二哥被廢后就迅速成長了不少,這些年也沒白過,越發(fā)地進益了。”

    說著站了起來,“你阿瑪我也沒多久好活了,不介意早些分家,想過安生日子,就乖乖地不要再出門了,不然趁早打了包袱滾蛋,免得連累其他人。”

    他這個兒子說白了確實有些才干能力,可惜有些不識時務,總是做一些不合時宜的事,當初皇上初即帝位正需人鼎力支持時,自己因著額娘和九弟之故,避諱接觸太多政事,可這個長子卻為著這些面上的緣故,事事拿喬、敷衍,生生觸怒了處境本就艱難的皇上,雍正四年干脆捋了他世子之位。這些年又跟弘皙摻和在一塊……

    希望這次降爵解職能讓他清醒一點吧。

    望著父親瘦削遠去背影,弘升狠力地將手往桌上一拍!頓坐到椅子上。他知道,這是父親最后一次跟他這樣說話了,往后他真不會再管自己。自己雖然占了長子的名份,可自己底下弘晊弘昂弘晌弘曈幾個弟弟也并非蠢笨之人,父親不可能一直站在自己背后……自己早在雍正四年就清楚了不是嗎。

    只是自己好不甘心吶……

    曾經也是親王世子,卻因年少輕狂從云端跌落不得翻身,難道自己帶給父親的再也沒有驕傲只有拖累了?

    想到因側福晉瓜爾佳氏而失寵的母親,弘升拳緊了雙手,這么多年支持著他的不甘的便是這份不服。憑什么,憑什么瓜爾佳氏和她的兒子就能得到父親的關愛,而他額娘卻長年守著清冷的院子過活,自己被掃地出門?!

    有時候恨不得摧毀這所有的一切!

    手撫著額,未來的路要怎么走?就這么認輸?他辦不到。真的跟著弘皙一條道走到底?真如父親所言,皇上對弘皙是提防已久,一直在忍耐……顯然,皇上的耐性告磬了。以皇上的手段,若是決意出手,他們是沒有僥幸可言的。難怪這兩年自己手中權柄越來越受節(jié)制,原來心中不好的預感是真的……

    一直以來,他瞧不起早早就進了步軍營當差的弘晊,覺得他熬了十幾年也不過是個副統(tǒng)領,什么領軍衛(wèi)戍京城,不就是抓毛賊的巡捕嗎?那是沒本事的人才干的事,有能力早早上了西北和澳門建立戰(zhàn)功去了。可現(xiàn)在,他慢慢有些覺得他能風雨無阻一步一腳印地走到現(xiàn)在也是厲害的,至少這份沉穩(wěn)自己就比不上,說不定在他眼中,自己的所謂雄心壯志不過是好高騖遠,自己滿腹不甘地替弘皙到他面前游說時他那深涼的目光……當時怎么會當成他腦袋不開竅、不識抬舉呢?如今深思起來,不開竅的人一直是自己吧。

    真要從此熄了心中焰火退出嗎?弘昌弘普他們會怎么想呢?呵,他有些多慮了,再差他們也有十三叔十六叔護著……自己呢?

    長嘆了口氣,跟弘皙不同,真要賭上妻兒的性命他是不愿的。

    ……

    理親王福晉烏郎罕濟爾默氏面對被解職回家的兒子,淚雨難干,想來想去,別無他法:“你們走,永遠不要管額娘,去找皇上……”

    “額娘?!比绱艘粊?,便是悖逆親父,棄母不顧,是不孝大罪啊,永琛無奈道:“我們怎能棄額娘不顧?放心吧,不過是革了職,沒事。”

    “這哪里是革職,這、這是你阿瑪他、他要反了呀!這事一出,你們哪里還能留得性命,額娘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不計較,卻不能看著我兒生生送死……你們走,再不走,我撞死在這里?!?/br>
    “額娘——”永琛永珣大驚。

    “哐當!”弘皙踏開門,一臉冰冷地瞪著屋中母子三人,“要死就死,不過,你們就不要妄想著離開這屋子半步!”想去給皇帝通風報信?!這真是自己的好福晉啊。

    弘皙陰冷的目光讓烏郎罕濟爾默氏心中一悸,遂挺直胸回視著他,“我怎樣都無所謂,關孩子什么事,放他們出去?!?/br>
    “我會放的,不過要再等幾天?!彼D身走了,邊走邊冷聲吩咐奴才守好院門不許他們出去。

    理親王福晉頹然,“怎么辦?他竟一點父子親情都不顧了……”

    “其實被關起來也好?!庇阔懨鏌o表情地接口道。他們無法理解父親瘋狂的行為,也阻止不了他,更沒辦法摒棄孝道向皇上告發(fā),被關起來……這樣也好。

    ……

    嫡妻和兒子的想法,弘皙如今已不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坐上了那龍椅,所有的一切都會回來的!

    仰望著夜空,夜色深邃彌遠,月華傾瀉,把整個京城鍍上了一層霜白,像殺氣盈然的刀劍映射出來的蒼白……盛夏酷暑,只有這樣的夜里愛新覺羅家的人才能深眠,是動手的好時機。不過還是再等幾天吧,月黑風高才是殺人夜,不是么。

    嘴角噙著冰冷的微笑,他半瞇著眼,他就賭上這一局了,如果皇帝真當自己是子侄看待,自己失敗他當會給自己留一絲血脈,如果只是偽裝,那么一切結束了也好。

    轉眼又是兩天過去。

    天氣越發(fā)地悶熱,圓明園本是避暑所在,只是這個時節(jié)花團錦簇,徐徐的夜風送涼時總夾著濃郁的花香味,卻又在水涼里添了暖郁。雍正要是在勤政殿待得晚了,受著這夾著花香的夜風便覺得頭又重了幾分。

    他是個少有的勤政帝王,若是康熙或者是未來的乾隆說不定早擺駕到承德避暑去了,只他,將這圓明園當成夏宮,與皇宮每年來回住著。

    “皇上,要不要喝杯香草茶再歇息?”小太監(jiān)殷勤地問。

    “來一杯吧?!弊杂辛宿挂虏?,云珠便用另外幾種花草等一起制了助眠的花茶,皇帝、李榮保、馬齊還有幾位年過半百經常失眠的親王一下子有了福利,睡前喝這花茶,再加上特制的睡枕確實對睡眠質量大有補益。

    再加上特制的安熏香,雍正頂著窒悶的感受,竟也睡得十分地沉。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不僅后臺登陸不了,連頁面都打不開,這晉江抽的~~~也不知何時能結束。。。。

    167、在劫(四)

    云珠從空間里出來時就覺著有些不對,空中醞釀著一股令人極感壓抑的氣息。看看擺在屋內的小立鐘,凌晨三點左右,正是人們睡眠最為深沉的時候。

    這天政事多些,弘歷早早便派了人來,說今晚要歇在“芳碧叢”不過來了,因此杏花春館便只云珠和三胞胎住著。

    ——嗯,說明一下,“芳碧叢”位于勤政殿東面,因前面庭院奇石林立,翠竹掩吹,涼爽宜人,北面又是個假山石、湖石很多,種有芭蕉、海棠等富有南國情趣觀賞花木的大院落,便被常常壓榨兒子與他一起勤奮的雍正賜給了弘歷做小歇的地方。

    且說杏花春館,一種異樣的感覺充斥著心房,云珠淡眉微蹙,按道理大清的龍運正旺,圓明園雖比不得紫禁城上空一片紫金色,可也有著現(xiàn)在將來兩位帝王坐鎮(zhèn),正該神鬼不侵,怎么反倒有一種壓抑得快喘不過氣來、又心跳失序的感受?

    莫非,雍正和弘歷要出大事?

    能讓她有不好預感的除了親人出事就只有身負龍氣的雍正弘歷兩人了。

    歷史上這個時段發(fā)生的事……也只有八月份雍正駕崩了,難道是天道有警,雍正有劫?!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活到八十歲都沒問題,還有自己從弘歷那兒轉嫁給他的三年龍氣,他至少還能坐上三年的皇位……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算了,還是看看吧,也不費事。

    她盤坐在床上,神識外放,俯看整個圓明園,夜色淡蒙、星月無光,可地上的景物卻逃不過她精神力的查探,從勤政殿、芳碧叢到天地一家春,值夜的太監(jiān)和當值的侍衛(wèi),有的強打精神,有的點頭瞌睡,并沒有什么異狀。咦,那是什么?

    有人從水道潛進圓明園!

    她很快反應過來,看著那倆黑衣人像夜里的黑貓靈敏迅速地避過重重看守接近天地一家春……

    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