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知道眼前這兩人也是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關(guān)系，他肯定立刻跳起來拉架了。

    “我的朋友？”

    伯尼布朗先生重復(fù)了一遍柯蒂斯先生的話, 瞪起眼睛質(zhì)問：“哈，原來你還當(dāng)我是朋友嗎？”

    湯姆柯蒂斯先生的臉上便緩緩浮現(xiàn)出一個問號來。

    但他一向沉穩(wěn)，雖然心里奇怪，卻還是不緊不慢地放緩了聲音說：“這話從何說起呀，伯尼？咱們之間的交情少說也得有十七八年了。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你先好歹和我說一下。哪怕是個重罪犯人，法官定罪前，也要給他一個申辯機會啊！”

    “哦，好吧！”伯尼先冷淡地回了一聲。

    接著，他深吸一口氣下，像是極力去調(diào)整情緒一般，過了好一會兒，才心平氣和地說起了來龍去脈：“我昨天在《文學(xué)周刊》看到一篇極為不錯的小說，打電話過去，威爾遜（是《文學(xué)周刊》的主編，坑朋友小能手）說那是你推薦給他的?！?/br>
    “是有這么回事?！?/br>
    柯蒂斯思索地說：“不過，這個威爾遜也太多嘴多舌了。我不是說這有什么不能說的，只是這事才發(fā)生不到一周……”

    伯尼布朗沒理他后半段，繼續(xù)問：“他和我說，那篇小說的作者算你半個學(xué)生?！?/br>
    “也可以這么說?！?/br>
    “他還說，這個作者是頂頂喜歡《文學(xué)周刊》的，之前就曾托朋友（威爾金斯：你還敢說?。┱宜鲃油陡澹谏厦娴沁^一篇叫什么朋友威爾……”

    “是《我的新朋友威爾》?！?/br>
    “沒錯，是這個名字?！?/br>
    “唔，我得說，威爾遜這人說的話一向不真不實的，我并不確定我那個學(xué)生是不是頂頂喜歡《文學(xué)周刊》，但倒是真有這回事?！?/br>
    “好啦！罪名已經(jīng)明明白白了，你還要我接著往下說嗎？”

    “……我不明白?！?/br>
    “你不明白？我！”

    伯尼布朗先生用粗粗的手指頭用力戳了戳自己厚實的胸口，大聲說：“我和你相識了足足十七八年，是你最好的朋友（羅伯特在旁邊咳嗽了一聲），最好的朋友之一。可威爾遜呢？他算是個什么東西？”

    “這么背后說別人不太好，伯尼。”

    柯蒂斯先生不禁責(zé)備了一句，“雖然你說的是實話?！?/br>
    “背后說？當(dāng)著他的面我也敢說的，威爾遜那混蛋就是文壇毒瘤。別以為大家不知道，他經(jīng)常收人家的賄賂，還搞什么狗屎的人脈關(guān)系，沒名氣、沒送禮的新人作者是休想在《文學(xué)周刊》上發(fā)表一個單詞；反而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不正經(jīng)玩意兒走對了門路，他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放寬要求，統(tǒng)統(tǒng)給登出來。要我說，《文學(xué)周刊》那破雜志每期能有三分之一的內(nèi)容可看，便算是謝天謝地了。這還是因為那混蛋確有幾分眼光，早年著實籠絡(luò)過幾個供稿人，外加平素做得也不是特別過分的緣故，否則，那破雜志早倒閉了?！?/br>
    柯蒂斯先生點了點頭：“這事讓人煩心，但水清無魚，各行各界總是不免有一些想要走捷徑的投機分子，與其一味針對，不如放他們都去《文學(xué)周刊》。而且，你剛剛也說了呀，威爾遜做事不算太過分?！?/br>
    “我現(xiàn)在才不管他過分不過分！”

    伯尼布朗先生又?jǐn)[出‘壯漢含淚’的姿態(tài)：“我只是想問你，你對著上帝發(fā)誓，在你的心里，我和威爾遜誰更重要？”

    柯蒂斯先生又開始坐立不安，外加冒冷汗了。

    他不止是受不了別人的贊美，更受不了別人這么強烈（rou麻）的情感表達(dá)。

    但看在多年友情的份上……

    他還是強忍了頭皮發(fā)麻的可怕，滿臉通紅地勉強回答：“當(dāng)然是……你，你更重要?！?/br>
    “那你為什么不把你學(xué)生的短篇小說投給我呀！”

    伯尼布朗雙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整個身子還猛地前傾，圖窮匕見地喊了出來：“你是不是忘記我辦的雜志就叫《短小說》了啊！”

    柯蒂斯先生：……鬧了半天，你就為這個！

    畫家羅伯特先生在旁邊扶著窗臺，笑得快喘不上氣來。

    他實在太喜歡這個朋友，身邊總有數(shù)不盡的笑話看。

    十分鐘后，三位好朋友終于不再站著吵架了。

    他們轉(zhuǎn)移到了客廳里，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fā)上聊天，又有傭人端上咖啡和甜點。

    畫家羅伯特由于前一陣子沉迷畫畫，暫時還沒關(guān)注什么短篇小說的事。

    這會兒看完了一出大戲，他的興致也被勾起，趁著兩個好友還在休戰(zhàn)階段，先拿了伯尼帶來的《文學(xué)周刊》開始補課。

    短篇小說的字?jǐn)?shù)本就不多。

    他很快就讀完了，可讀完后，卻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伯尼布朗從碟子里撿了塊曲奇餅，邊吃邊問：“說說，什么感受？”

    “寫得好，寫得太好了。”羅伯特誠實地說：“讓我從心里發(fā)寒呢！”

    “可這樣的好小說，《文學(xué)周刊》配登嗎？”

    “呃……”

    柯蒂斯先生滿臉無奈：“阿爾之前投過《文學(xué)周刊》，我只是想著，好歹有點兒基礎(chǔ)……”

    “那點兒基礎(chǔ)算個P，這樣好的作者，在哪都不缺讀者?！辈徇€是憤憤不平：“你這都是借口?！?/br>
    羅伯特看著兩人又要鬧起來的樣子，忙打圓場地轉(zhuǎn)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