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四下霎時一片死寂。

    楚衡隨機(jī)應(yīng)變之能卻是出乎了郁琤的意料。

    郁琤看著他，終于將手里那封薛荏遞呈給他的密函緩緩銷毀。

    也是昨兒夜里他便收到了這封密函。

    登基之初，他便讓薛荏秘密地替他鑒定了那枚被楚氏奉上的玉璽。

    直至今日，薛荏只回了他四個字：玉璽，贗之。

    楚衡是個精明的狐貍，他竟然會趕在他開口之前主動承認(rèn)。

    且理由十分充分，令人無可辯駁。

    郁琤問：“那么真正的玉璽何在？”

    楚衡擦汗，“真玉璽……微臣有把握替陛下尋回?！?/br>
    “哦？”

    “真玉璽極有可能在陛下姑姑的手中?！?/br>
    郁琤垂眸看他，“孤怎不記得自己有什么姑姑？”

    楚衡道：“昱文帝在世時，是有兩位長公主的，一位德明長公主在婚后半年病逝，另一位……另一位德音長公主卻在出行的路上，馬車墜入了山崖，命殞山下?！?/br>
    “兩個都死了，你又哪里來的把握？”

    “因?yàn)椋诒菹鲁钟癍t登基之后，一個女子自稱是德音長公主的侍女頻頻寫信來楚府，對方悉知玉璽的秘密，長公主命她與我楚氏談判，且不可打草驚蛇?！?/br>
    郁琤注視了他片刻。

    他忽然開口：“孤給予你楚氏的東西，也可以隨時收回，楚氏如今的家業(yè)與官職，皆如是。”

    楚衡身上如從水中撈起一般，早已濕透，連忙叩拜伏地，口中稱“是”。

    楚衡離開之后，郁琤才緩緩走到了御案前打量了一眼贗品。

    這贗品外表以假亂真到那些舊臣都發(fā)覺不了，但薛荏花了很長時間，仍查了出來，就說明它并不能永遠(yuǎn)替代真玉璽。

    眼下固然無人知曉，又或是真有人發(fā)現(xiàn)，但他早已積威深厚，無人敢駁。

    但百年之后，他的子孫后代難保不會被人揭穿假造玉璽。

    不論如何，楚氏的假玉璽當(dāng)初確實(shí)為他穩(wěn)住了當(dāng)時的局勢，若能尋回真正的玉璽，自然是再好不過。

    郁琤處理完這件事情之后，見那桌案上仍是層層奏折，便覺室內(nèi)悶燥得很，令內(nèi)侍跟隨，去室外透氣。

    經(jīng)過早上這件事情，他原本心情略顯不豫。

    偏偏出門之后，還叫他在宮里偶遇了個老熟人。

    這老熟人不是旁人，正是當(dāng)初在猖狼山里垂涎玉鸞的董石樟。

    董石樟唯唯諾諾地上前來同郁琤行禮。

    郁琤冷聲道：“董世子的病這么快就好了？”

    董石樟聽他問到這話，便知他果真仍然記仇，趕忙跪在了他的面前，一副悔不當(dāng)初的姿態(tài)，“這……這都是我與我meimei的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meimei她也不是故意的……”

    鬼知道，董石樟和董如眉當(dāng)初得罪的兩個人，如今一個貴為天子，一個貴為天子妃嬪。

    董石樟想到這些，恨不得回去狠狠抽自己一個耳光，讓自己再不敢胡亂貪圖美色……

    “你meimei……”

    董石樟得罪自己的事情，郁琤一直以來都很清楚，但他meimei的事情……

    董石樟連忙解釋：“我不該……不該冒犯玉修儀，而我meimei也不該主動替我出頭，帶著那一群人為難玉修儀，然后……然后還向宋家郎君倒打一耙，冤枉是玉修儀欺負(fù)meimei?！?/br>
    董石樟得知這件事情之后，見那玉鸞被帶去郁琤府上仍然備受寵愛的模樣，便只當(dāng)那郁琤壓根不信。

    哪里知曉今日是自己暴露了出來。

    郁琤沉默著。

    他忽然想到了當(dāng)日宋殷將玉鸞從外面帶回來，同他告了一狀的事情。

    董石樟見他不吭聲，正要抬起頭來，卻驀地被他一腳踹在了肩上，慘叫一聲仰倒在地上。

    郁琤冷眼望著，面沉如水。

    “回去令人為孤擬詔，董石樟德行有虧，不配為世子，令妹其行敗壞，收回縣主封號?！?/br>
    郁琤看著痛哭求饒的董石樟，竟又想起當(dāng)日玉鸞面對他的情形。

    她明明沒有做過，也不應(yīng)承受旁人口中那些罪責(zé)。

    可她那時對著他卻什么都沒有說。

    他頓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茫然。

    為什么她不同他解釋？

    他只當(dāng)她習(xí)慣愛慕于他，卻沒想到，她似乎從未將他當(dāng)做一個依靠。

    仔細(xì)想來，玉鸞求他的時候并不是很多……

    內(nèi)侍見董石樟連爬帶滾地跑了，但郁琤仍然心不在焉。

    “陛下是怎么了？”

    郁琤緩緩問對方：“你可知一個人在什么情況下被欺負(fù)了，卻不會告訴她的……”

    他說著又稍稍遲疑。

    內(nèi)侍見他話戛然而止，問道：“她的誰？”

    郁琤回答：“喜歡她的人。”

    內(nèi)侍溫聲道：“陛下說笑了，她被欺負(fù)了不告訴喜歡她的人，這說明，她不喜歡那個人唄?！?/br>
    “胡說八道?！?/br>
    郁琤蹙了蹙眉，“方才孤說錯了，那個人不喜歡她，是她喜歡那個人。”

    他尋思著，自己那時候應(yīng)該也沒多喜歡玉鸞吧。

    這么說才是對的。

    內(nèi)侍又笑著說：“那就更不用想了，她連受了欺負(fù)都要自己忍著扛著，那她肯定不喜歡那個陛下口中‘她喜歡的人’了?！?/br>
    郁琤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