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會(huì)說話嗎？”

    謝無杳猶豫片刻，還是這樣問了。

    紅衣愣了愣，心想這都第幾天了你才發(fā)現(xiàn)，你怕是沒有腦子？？

    但是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點(diǎn)點(diǎn)頭。

    她瞇起眼睛，這群雜碎找來一個(gè)修士來收她，她便順了他們的意，把這親手奉上的食物給吃了，補(bǔ)充靈力，再找他們算賬。

    她每日在這食物里，摻雜了掏空元陽的妖氣。

    很快，謝無杳的身體就會(huì)枯萎而死。

    到時(shí)候，她就把那些害死她的人活剮三千刀……

    她眼神不自覺帶上一抹嫣紅的狠戾。

    忽然，什么東西送到了她唇邊。

    紅衣愣了愣神，低眉望去，第一次正眼看了看這青年修士的臉。

    他眼神純良近乎憨傻。

    諒他也不敢害她。

    想來是聽見她說她不會(huì)說話，所以可憐她，給了她藥物吧。

    她早有耳聞，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最是會(huì)收買人心。

    紅衣就著他的手，把那枚藥丸吞進(jìn)了嘴里。

    她用眼神示意，這是什么？

    謝無杳的笑容映照著陽光，幾乎帶著透明水晶光澤的眼眸里都是溫柔。

    紅衣心頭一跳。

    “這是……”

    隨后紅衣眼前一黑。

    她這才聽見了謝無杳的后半句。

    “這是封閉視覺的丹藥?！?/br>
    青年聲音柔和低緩，仿佛在對著最珍愛的人訴說情話。

    “你試試，”他繼續(xù)道，“你體驗(yàn)一下看不見，就會(huì)覺得說不出話似乎也不算太糟?！?/br>
    紅衣：……

    謝無杳我殺了你?。?/br>
    紅衣怨毒地看著不知道在何方的人，眼神空洞。

    她還要把他也活剮三千刀，不能便宜了他就這么死了！

    謝無杳住的第五天。

    他看見院子里的梨花樹飄了一地的落雪。

    他望著梨花樹，心想這可像是那椰蓉椰子糕似的，便在堂前出了神。

    忽然，一只冰涼的手落在他肩頭。

    他回頭便對上紅衣柔媚的眼睛。

    她似乎在問：“你在看什么呢？”

    謝無杳：“椰蓉椰……梨花樹?！?/br>
    紅衣也沉默地陪著他看梨花樹。

    院中一棵梨花樹，組成一個(gè)“困”字。

    困住了她的仇人，更困住了她。

    謝無杳見她神色古怪，便問她：“你也覺得那梨花樹很好看嗎？”

    紅衣嫵媚一笑，點(diǎn)點(diǎn)頭。

    好看？

    這宅子陰氣太重，他沒發(fā)現(xiàn)那棵梨花樹的不對勁。

    她絕望地笑了笑，這樹底下，就是我啊。

    你看看，請你來的宅心仁厚的夫婦，他們的兒子，殺了我，把我埋在了這棵樹下。

    紅衣臉上恍惚的笑意如同那落了一地的梨花，縹緲而零落。

    謝無杳無意間看見她臉上薄薄的笑容。

    他后背一涼，隨后下意識伸出手。

    紅衣冰涼的臉被什么東西牽動(dòng)了。她詫異了一瞬。

    謝無杳的手指落在她臉頰，強(qiáng)行拉扯出一個(gè)笑。

    隨后那手指的觸感轉(zhuǎn)瞬即逝。

    紅衣聽見青年的聲音。

    “笑笑嘛，這樣才好看哦?！?/br>
    紅衣寒冷許久的身體，恍惚間如同被春風(fēng)吹過的湖水，微微皺起。

    不是好人，她默默垂眸，我不是好人。

    她甚至生了妄想。

    你能不能……能不能幫幫我？

    但是望向青年干凈如水的眼睛，紅衣嘴唇煽動(dòng)一下，終究什么都沒有說。

    她只是勉強(qiáng)微笑了一下。

    隨后，纖細(xì)的十指，抓緊了自己的衣袖。

    你要記得，他們是一邊的。修士，永遠(yuǎn)不會(huì)和妖魔鬼怪共情。我們才是一邊的。

    紅衣的腦海里又是那位夫人的臉。

    那位夫人美艷動(dòng)人，還借給了她身體，讓她可以復(fù)仇。

    紅衣靜了靜心神。

    對。

    他們不是一路人……她頂多最后放他一馬。

    就這樣，她懷著心思，要留他到最后一夜。

    第十五天。

    這剩下的時(shí)日里，她帶他放了風(fēng)箏，帶他摘了野果。她永遠(yuǎn)是那個(gè)小丫頭，而不是一只漂泊的，沒有生命，沒有依托的，手中沾染著鮮血的鬼魂。

    她向往這樣傻乎乎的美好。

    謝無杳不傻的。

    他自進(jìn)入宅子，就發(fā)覺了這個(gè)小姑娘的不對勁。

    但是他沒有拆穿她，而再飲下第五日的茶之后，那茶水總算不再摻雜那些暗害他的東西了。

    他望著庭中的梨花樹。

    梨花樹下，就是她的鬼魂嗎？

    青蒲曾經(jīng)說過：“無杳，只有你可以。”

    因?yàn)樗焐屎?，對萬物多情，他向來不走趕盡殺絕的路。

    那個(gè)女孩子有冤情。

    但是這不是她害人的理由。

    謝無杳望著從果樹上爬下來的小丫頭，接過她手中的果子。

    謝無杳微微一笑：“謝謝。”

    小姑娘靦腆地笑了笑，眼中倒影著他的臉。

    她帶他來到了小溪邊，比劃著告訴他，這底下有可多好吃的魚了。

    她帶他來到樹林子，比劃著告訴他，這里面有可多好吃的兔子。

    謝無杳望著她淡得幾乎要消失的影子，給她貼了張符紙掩蓋——影子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