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妖已經(jīng)變成河神了，可是她還是不明白，她茫然無措地抓他的手。

    “小水妖……若有來世。有來世……”

    河神的身體太弱了。

    她終究要支撐不住了，她抬起眼，滿懷期冀地看著他。

    此時心魔和她，已經(jīng)融為了一體。

    “你，可還記得我？”

    我們約好來世，約好今生的。

    一百年光陰。

    裴子言愣愣地看著她，不知為何面龐上涼意不止，他手指一抹，才見滿面淚水。

    “我，我不記得?！彼_口道。

    河神默然，忽然笑了。

    “也對。你不是他。”

    若有來世，來世，小水妖，那也不再是我。

    她低聲道：“時間，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啊?！?/br>
    壽命的長短，生死的不同。

    只聽轟隆隆響聲，虞望暮望向天際，沉聲道：“破了?！?/br>
    江如畫望向冰凌般破碎下落的晶體，恍惚間看見了那一抹黑氣從河神身體里冒出來，又兀自消散。

    只聽見悠悠嘆息。

    時光啊時光，不可輕易結(jié)緣。來生啊來生，來生已不再是我。

    第24章 賭龍賭場（完）

    “芥子界?！庇萃旱?。

    江如畫歪歪腦袋，問他：“師兄，什么是芥子界？”

    “一種陣法，”虞望暮沉聲道，“可將三千世界，化為塵埃一粒。”

    “可困鬼神，囚幽靈。”少年皺皺眉頭，“依靠困在其中的人的欲望或執(zhí)念，作為力量的源泉?！?/br>
    江如畫驚道：“那不是，怎么也出不去？”按照這個說法，越想出去，這里的束縛力越強(qiáng)，惡性循環(huán)啊。

    虞望暮卻搖搖頭道：“不，它需要有一個中心平衡。比如，這個世界的中心，就是河神?！?/br>
    “河神破滅了，芥子界也破滅了。”

    江如畫怔怔道：“破滅了嗎？”那個小水妖，死掉了么？

    虞望暮拍拍她腦袋，墨玉棋子似的眼眸低垂：“嗯?！?/br>
    “當(dāng)年我不知前因后果，殺了畫皮妖，阻了心魔的局。我相信了祝無暇的說辭，將有魔氣的祝無憂送到祝家。祝無暇要除掉知曉她秘密的辜采，趁我不在設(shè)計(jì)讓村中人將她獻(xiàn)祭。辜六郎倒戈，舍不得殺了辜采，也因?yàn)楣疾刹皇枪技已}，殺了并不能平息河神的憤怒……所以選擇自己赴死?！?/br>
    辜采看到的父親將自己推入水中，并非為了殺她，而是是為了保全她，讓她鳧水逃走。

    “我后來決定斬殺河神。”

    “但洪水還是來了，我險(xiǎn)些死在這里?！?/br>
    少年垂下眼睫，神色動搖，突然道：“我錯了?！?/br>
    他白得透明的面龐看上去有些琉璃質(zhì)的脆弱感：“殺錯了，河神和心魔，不是一樣的?！?/br>
    江如畫問他：“所以……你錯殺了河神？”

    虞望暮不語，隨后啟唇道：“現(xiàn)在看來并沒有。我當(dāng)年收集了她的殘魂，而河神的神格被心魔占據(jù)，心魔如今帶著她的神格，占據(jù)著祝無憂的身體，又在賭龍賭場?！?/br>
    少年面上的落寞消散一些，眼眸清亮瀲滟：“現(xiàn)在我可以救她回來?！?/br>
    江如畫心頭一跳，原來，犯了錯沒能補(bǔ)救，就是他的心魔？

    “后悔嗎，師兄?！彼恢挥X開口問他，“愧疚？”

    他這么驕傲的人，大概率是不會承認(rèn)自己犯了這種錯誤的吧？

    “后悔?！睕]想到少年看著她，眼睛里都是誠摯，“我后悔了很久。”

    “因此閉關(guān)了很久，但是還是沒能避免心魔?！?/br>
    “錯了就是錯了，無法挽救?！?/br>
    他漂亮的臉龐上有一種近乎天真的偏執(zhí)。

    “師兄，你不要這么想?！彼鹧劭此?，甚至大著膽子把他的臉捧起撇過來，“可以挽救啊，你都說了，還有辦法?！?/br>
    “世界上所有后悔的事情，雖然沒有重來的機(jī)會，但是我們現(xiàn)在可以……”她看著自己掌心上那面無表情的美少年臉蛋，忍住了沒有笑，“不要困在過去啊?！?/br>
    她忽然有一種想要揉揉他臉的沖動。

    他臉上白白嫩嫩的，手感一定很好。果然是雪媚娘少年啊。

    可愛。她忽然想用這種奇妙的詞匯去形容他。

    但她甩甩腦袋，告誡自己，師兄這么狂拽酷霸炫，自己怎么能覺得師兄可愛呢？

    不可不可。錯覺錯覺。

    少年默了半晌，卻忽然道：“可以重來?！?/br>
    “世界上我所遇到的后悔的事情，可以重來。”少年一本正經(jīng)地望著她。

    江如畫心想這人說什么胡話呢，怎么安慰著安慰著他看上去越來越奇怪了？

    對面的少年忽然笑了，他帶著點(diǎn)奇特的類似于得意的表情（？）道：“你不能。我能。”

    江如畫：？

    瞧把你給能的。

    踏馬的討厭。

    “對了師兄，你說洪水淹沒了村莊……是因?yàn)槟銢]能打敗心魔嗎？”江如畫試探著問他。

    不可能吧？剛剛他還單挑了心魔來著，雖然是假的。

    虞望暮沒有說話。

    十六歲的虞望暮輸了，現(xiàn)在的虞望暮……不會，但是這件事情恰好是不能告訴江如畫的。江如畫見他不回答，只是微微蹙眉，腮幫子上奶白的皮膚還聳了聳，看出他似乎有點(diǎn)為難。于是她帶著笑臉道：“師兄，你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雪媚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