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獵獵西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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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怒極,伸手去掐灼華的脖子,卻被姜敏一掌隔開。 “我對你們都太客氣了,是以,你們都當我是手段柔和的,一次兩次都敢算計到我頭上來?!彼穆曇舻?,卻有些狠辣之意,在暗沉的牢獄之中聽來,竟如鋒刃一樣的厲,“我會叫你們都知道,得罪我會是什么下場的!” 李懷額上的青筋累累暴動,怒極反笑,“自己身邊的人都保不住了,還有心力同我說狠話,該說你太天真了么!” “你大約是忘了,我從未輸過!”她緩緩抬眼,似隨意的一笑,帶著篤定的散漫:“即便真保不住我兄長,我也會用盡全力將你們全部拉下地獄,咱們同歸于盡!何時是怎么流放的,我會讓你身邊的所有人,一個個全部去陪他上路。你想要的,都會全數失去?!?/br> 淺眸如蓄滄海桑田,帶著一縷奇妙而復雜的流光,冰冷的直刺向他,李懷心驚不已,卻為來得及說什么,一道溫潤柔和的嗓音響起,“姜敏案現由我鎮(zhèn)撫司接手,高大人,把人交給本官吧!” 李懷眼眸一沉,他以為即便不在京畿大獄,也會是轉去大理寺的,畢竟鎮(zhèn)撫司中暫無指揮使,皇帝不會讓個同知去查察親王孫的案子。 若是進了大理寺,案子到了郭兆手上,她便是永無翻案的可能,為了保住姜敏,她總要付出些代價的!他今日的用刑,沒錯,不過就是出氣而已,即便到了陛下跟前,原也不過被申斥幾句而已,他自可辯白自己太悲痛,陛下怎么也不會懲罰他的。 可還沒有打下幾鞭子,沈灼華就闖進來了。如今,案子還轉到了鎮(zhèn)撫司去了! 李懷大步跨出大獄,往廊道的另一側瞧去,眸中一怔,立時皺起了眉,徐悅! 他沒死?還進了鎮(zhèn)撫司? 他和沈灼華可是老交情了,案子在他手里,他定是會盡全力的查了,難保查不出真相來了。 灼華聽到那溫潤的聲音,心頭徹底放下了。 不論姜敏在京畿大獄還是大理寺大獄,她想查出真相,勢必要廢去些時日,繞些彎路,一旦案子開審,他們便有借口對姜敏光明正大的用刑,為了逼她退讓,更是會加倍力道的傷害他。若是她扛不住心中愧疚,大約就要答應對方的條件了。 原本想著,讓周恒求了陛下,把案子轉去鎮(zhèn)撫司,至少是皇帝的心腹衙門,也不敢有人私下用刑的,到不曾想皇帝會把鎮(zhèn)撫司交給徐悅了! 如今有徐悅照應著,姜敏的皮rou之苦便免了。 手指輕輕拂過桌上燃著的燭火,映的素白指尖有幾分橘紅,灼華一笑,鬢邊白梅玉簪垂下的明珠輕輕搖曳,閃著冰冷的光華,“我會證實姜敏不是兇手,到時候,李懷,你就讓你外祖母死不瞑目吧!也讓皇帝看看,他的好兒子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讓宣平伯也瞧瞧,他的好外孫又是如何孝順的。” 李懷陰沉沉的看著她,在她行到身側時,他道:“你以為,他會給你留下絲毫證據么?” “須知,凡有接觸,必有痕跡,只要我想,就能查到。”灼華輕輕笑了笑,微微側首,靠近他,小聲而暢意道,“沒有證據,我可以造一個。” 同徐悅出了京畿大獄,正巧姜遙和周恒匆匆過來,見著灼華和徐悅,二人只是嘆息的搖了搖頭。 姜遙、周恒和鎮(zhèn)撫司的人先行一步帶了撫司的人去案發(fā)現場搜查證據,希望能查到些什么蛛絲馬跡能為姜敏洗脫嫌疑,可他們一群十多人上上下下搜了個遍,什么都沒有。 “敏哥怎么會去宣平伯府?” 姜敏面色肅冷,眉心曲折成山巒疊嶂:“不是宣平伯府,是城西東平巷的別院。昨日我送了李郯回宮,回來時遇上大隊人馬的伏擊。他們一路追殺,且有意識的將我引逼去城西,他們人太多,我甩不掉,直到快要天亮時被逼無奈躲進那處的宅子里。進去便看到趙夫人已經倒地了,不在室內,就在園子里,沒有血跡,也沒有打斗或者反抗的痕跡。我心知不好,卻巧丫鬟出現了?!?/br> 姜遙道:“我大概看了下,確實是死于窒息,喉骨也有斷裂痕跡?!?/br> “伏擊?”灼華注意到的卻是另一重點,眉頭一跳,問向姜遙,“遙哥昨晚去哪里了?” “你也遇到伏擊了?”姜遙目光掃到灼華領口處的傷痕,眸光一寒,被糾纏了一夜,殺手剛撤走就聞姜敏出事,到現在也為來得及問一聲她昨夜是何情況,“看來,他們這一回是算計的是很周祥了?!?/br> “昨日宴席散,我本打算去尋你的,暗衛(wèi)卻同我說回沈家的路上有埋伏,我便同暗衛(wèi)先離開去解決,誰知剛到東柳林巷子的時候遇到了伏擊,他們一路將我們逼向城北,索性我們原本就是打算去解決埋伏的,帶出來的四個暗衛(wèi)都在,所以他們并沒有得手,卻也是被那些人糾纏到了辰時方罷手?!?/br> 姜敏清醒的分析道:“所以,他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故意讓你曉得meimei回去的路上有埋伏,讓你帶著暗衛(wèi)去解決,留我一個人獨木難支,自是由著他們往計劃的方向走了?!?/br> 灼華抿了抿唇,冰冷的愧疚籠在心頭,眉宇間漫出掩飾不住的恍然。 為何就是逃不開前世的路? 嘴角輕輕彎了彎,拍拍灼華的肩頭,姜敏自來肅正的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溫聲寬慰道,“你沒有連累我。” 灼華看著他,點頭,險些落下淚來。 徐悅緩聲道:“若是你沒死,今日落進陷進的姜敏便是你的難題。若是你死了,你身后的人又怎肯輕易罷手,自會用盡全力的去打壓對方,此時,姜敏不過是拖住他們兇猛報仇的第一步,然后他們會在大家竭力相救、無暇分身的時候,一個接一個、一招接一招全部算計進去。” “走一步看三步,果然厲害!”紅潤鮮亮的唇瓣抿了抿,周恒漂亮的眼眸里滿是驚嘆,又疑道:“高進是李懷的人吧?可李懷該不至于為了布局,連自己外祖母都殺吧?” “是李銳,不……”灼華笑了笑,“該說是袁穎?!?/br> “她是李銳的人?那她跑去北燕鬧了那一出出的,干什么?”一頓,周恒漸漸恍然,“徐惟是李彧的人,當初李彧想拉攏蘇仲垣,所以才讓徐惟去與你四姐親近,而袁穎是去搗亂的!招招毒辣,次次想置你四姐于死地,就是為了阻止二人的親事!”嘖嘖兩聲,感慨人心難測,“打著愛慕的幌子,演的似模似樣的,原來是靜王的人?!?/br> 灼華望著天空,眼神如云,“我把袁穎弄去了北遼和親,把人逼急了。” 今日的日頭不是頂好,烏沉沉的,有些風,壓得人心頭也煩悶蕭索起來。 周恒瞪著眸子,在牢獄外昏暗的光線里,瑩瑩似燦爛性子,驚訝道:“耶律梁云會去同皇帝請求聘袁穎為世子妃,是你促成的?他怕是想殺你都來不及,居然同你合作?” 灼華失笑,沖淡幾分心中的沉悶,嘆息道,“怎的人家不殺我,你倒似失望了?” 徐悅微微轉頭看向周恒,漆黑的眸子悄悄閃過流光。 周恒干笑兩聲,“驚嘆,驚嘆你的絕世才華,哈哈!” 徐悅眸光溫柔,帶著幾分疑惑問道:“那如今他們不該是算計著如何脫身?怎倒是先出手報復了?” 灼華幽幽道:“她想同我賭一把,若是她贏,我認輸、讓耶律梁云換人和親,若我贏,她和親?!?/br> 徐悅點頭,“別院附近人煙罕至,院中搜不到蛛絲馬跡,婢仆親眼見趙夫人斃命,而姜敏獨自在場。想破此案,確實難。你若能贏,她想來也輸得甘心?!?/br> 風起,帶著絲絲雨水落在面上,微涼,如同灼華此刻心境。 他們費盡心機的算計,如何會留下破綻呢! 索性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大約也沒有那么慌亂迷茫了,可姜敏卻是因她而受了此番牽連。 前世記憶襲來,當初姜敏勸她,看清楚身邊的人,她是怎么說的?她說:你不幫我便不幫我了,如何還要誣陷李彧對我的真心。 真心,那人還有什么人品可言,又有什么真心可言! 后來,李彧的勢頭越來越好,靜王急了,便從她身邊的人開始打壓、設計陷害,當初姜遙和姜敏,甚至是后來的三表哥姜源,便是如此被載害的。 那時候她已經是太子妃了,住在深宮里,見不到他們,幫不了他們,她求了李彧幫忙,他說會幫的,可回想起來,他似乎什么都沒做。 是啊,他一心想著收回云南的軍權、政權,巴不得姜家斷后呢! 是啊,前世的靜王背后,可不也是袁穎么! 姜敏輕輕撫了撫她的肩頭,“別嘆息,我信你?!?/br> 灼華抬眼看著他,那雙眼中一片平和,緩緩一笑,眸中耀起一抹堅定,“好,等我們接你出來?!?/br> 姜遙一慣的笑瞇瞇,酒窩可親,隨意的笑著,卻隱隱帶了銳利之色,同灼華道:“論心機到未必比你厲害,只是擅長攻擊而不是防守?!?/br> “所以,案子要查,反擊的準備也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