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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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佳音知道她是在替華陽公主cao心,便隨口答:“大約就設(shè)在西州治內(nèi),那里是出入天山的必經(jīng)之路,可以扼守東進(jìn)西退的通道。而且物產(chǎn)豐饒,人多地廣,前車師國、高昌國都將都城設(shè)置在那里。是能建起重鎮(zhèn)來的?!?/br> 她說完了,便看到采白和甘棠都盯著她,便又笑道,“我臉上有東西?” 甘棠搖了搖頭,“只是驚訝,貴人竟連這些都知道。” 盧佳音便道:“碰巧聽過那邊的事?!?/br> 甘棠便看了采白一眼,采白也回過神來,道:“能相互照應(yīng)著就好?!庇謬@了口氣,“沒想到陛下會舍得讓公主去那么苦寒,那么遠(yuǎn)的地方。” 盧佳音也不介意多說一句,“遠(yuǎn)固然遠(yuǎn),卻也未必多么苦寒——有天山水源的滋養(yǎng),西州是處極富饒的地方。聽說瓜果尤其甘甜,吃起來就跟飲蜜一樣。在中原是嘗不到這么好的東西的?!?/br> 她不覺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倒是把采白她們逗樂了。行露剛從屋里進(jìn),聽說到這里,笑著插嘴道,“貴人想吃,日后跟陛下提一句,讓他們?nèi)胴曇膊浑y?!?/br> 盧佳音惋惜著搖了搖頭,“為一點(diǎn)口舌之欲不值當(dāng)——”忙又叮囑她們,“就當(dāng)沒聽到,可千萬不許提?!?/br> 采白笑著應(yīng)道:“知道了?!备侍暮托新秴s都沉默下來。一時外間小宮女來催促,甘棠出門去王夕月那里回話。行露沉默了一會兒,勉強(qiáng)笑道,“貴人真是……連話都說得一模一樣?!眳s也沒傷神太過,立刻就又微笑起來,“適才瞧見外面有人張望,看著像貴人殿里的葛覃姑姑?!?/br> 盧佳音便想起,當(dāng)年使者跟他說起天山的饋贈,那美景美食與美酒,她也流露出向往來。與甘棠她們之間似乎也有過類似的對話。彼時采白已在蘇秉正殿里伺候,想來不知道有過這一段。但聽行露說到,估計(jì)也品味過來了。此刻又難過起來。 她心里也很不自在,忙對行露道:“我出去看看?!?/br> 此刻蘇秉正不在寢殿,她出入便也沒什么避諱。 過了三重帷帳,再走過回廊,便到前殿。 蘇秉正偶爾也在前殿接見些近臣,盧佳音這一次便碰上了。 那人跟著侍中進(jìn)去,身量高瘦,模樣清朗。一對漆黑上揚(yáng)的劍眉,看著精神奕奕。想來是個新秀,至少盧佳音不記得有這么個人——看著才不過二十五六,便能入乾德殿與天子對答,尋常人難免惶恐。不兩股戰(zhàn)戰(zhàn)已經(jīng)是好的,而這人眉宇間竟還有自信。不是無知,就是腹中有真才華。 到底是外臣,她不該表露出好奇來。盧佳音也只隨意瞧了一眼,便退步回避。 但那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先還守禮不抬頭。然而只眼角掃到,便不由自主望過來。對上了盧佳音的眼睛,便露出又驚又喜又無措的目光來。失措了一陣忙又收斂了垂下頭去,要躬身行禮。 盧佳音只抬手?jǐn)r住,道:“乾德殿中,不敢受禮。大人請進(jìn)吧。” 侍中似乎也愣了一下,卻還是如盧佳音所言,道:“大人請?jiān)诖说群颉!?/br> 那人還弓著身,盧佳音屈膝行過禮,便出了大殿。 果然看見葛覃在殿臺下徘徊,便無奈的過去找她。 卻也沒什么大事,只是來送換季換洗的衣服,又將梁國夫人去殿里拜訪的消息帶給她。 同樣的作為,在不同人眼里也有不同的解讀。行露她們正面忍受梁國夫人的輕蔑,自然厭煩她的脾氣。而葛覃她們看梁國夫人,只覺名門邦媛遠(yuǎn)在云端,就是讓人瞻仰向往的——蘭陵蕭氏,對她們來說高不可攀。驟然俯身屈就,便令她們受寵若驚。 “梁國夫人不知道我不在殿中?”盧佳音稍有些無奈。 “就是知道娘娘不在殿中,”葛覃便解釋,“又不能來乾德殿找您,才留下口信的?!?/br> 盧佳音就嘆了口氣,“她留了,你就幫她帶?”耳根子怎么這么軟啊小姑娘…… 葛覃想了想,道:“必然要帶的,不然豈不是瞞著您。這樣吧,”她笑道,“若您覺得行,就當(dāng)我?guī)У搅恕H舨恍?,我就說沒告訴您?!?/br> “你倒是會替我想?!?/br> 葛覃笑道:“跟您開玩笑呢。梁國夫人沒留什么口信,只說以后再來看您。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回話——聽說在外朝,我們國舅和梁國公私交不錯。可宮里咱們又沒什么交情……” 這倒是讓盧佳音吃驚了——在乾德殿一方面消息靈通,另一方面,有些后宮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閑話卻難傳進(jìn)來。 “什么私交,我怎么不知道?” “聽說是梁國公請盧大人喝了一盞茶……” 盧佳音心下便有數(shù)了。 御道上蘇秉正的步輦已過來了,她不能和葛覃說太多,便道,“且等我回去再說吧?!?/br> 盧佳音確實(shí)不想摻合進(jìn)蕭雁娘跟蘇秉正的矛盾里——但這一回,梁國公對她伸出的橄欖枝,她卻不能不接。 她跟盧毅不一樣——盧毅固然不曾富貴過,但在鄉(xiāng)間也是有名望是受人敬重的。他不明白世家大族這個圈子里的保守和頑固,可她明白。這個圈子享受的特權(quán)決定了他們不會容許外人輕易介入分一杯羹。何況是范陽盧氏這么大一杯。 這些人排擠起誰來,笨些的都意識不到自己是怎么成了孤家寡人的。盧毅沒長在這個圈子里,只怕要明里暗里受他們很多冤枉罪。盧佳音沒指望他能順利承祧,只想著艱難些也不要緊,慢慢的什么都遇到了也就什么都懂,什么都會應(yīng)對了。 也都是無奈之人無奈之舉。 梁國公這一杯茶,在他只是舉手之勞,在盧毅這里卻是漫長的一段路。 若他那這杯茶跟盧佳音討價還價,盧佳音可以拒絕。可人家送出了善意,她不能得了便宜賣乖。 蕭雁娘和蘇秉正這一架,她勢必得入手相幫了。 也直到此刻,她才有些明白蘇秉正何以要尋蕭雁娘的麻煩。只怕既是減輕盧毅在朝中的壓力,也是順手給她個機(jī)會賣人情。 那邊蘇秉正也望見了她。 步輦行至跟前,盧佳音屈身行禮,蘇秉正就在輦上抬手截住,道,“起來吧。” 他的形容是大致將養(yǎng)過來了——看得出也是下了狠心想忘掉盧德音,開始新的生活。有時候明明就是吃不下飯,也要慢慢嚼著咽下去??床坏帽R佳音在他眼前時,也頂多將目光移開一會兒,不曾逃避過跟盧佳音對視。夜里失眠驚夢的癥狀也漸漸輕了。 如此小半個月里,便大致恢復(fù)過來。只是當(dāng)年風(fēng)姿卻永遠(yuǎn)不在了——也不是全然不在,安然沉靜讀書的那個還在,張揚(yáng)快活縱馬的那個卻不在了——他生得好,十五六歲時縱馬踏雪,曾是長安一景。極目而望,天地蒼茫,少年胯_下黑馬如絕影飛馳,馬背之上少年如風(fēng)般俊朗肆意。當(dāng)他從長安街上過,多少男孩子追在馬后,多少姑娘踮著腳攀住墻頭。 想到彼時,再看他如今的模樣,心里不免感到難受。 蘇秉正仍是淡淡的,看了眼她懷里的衣服。道:“缺什么找采白要……”又要說什么,想了想還是算了。 其實(shí)他想改口的——盧佳音又不可能在乾德殿里常住。只他從心底里不想讓她走,否則怎么可能一拖就小半個月了? 個中緣由,蘇秉正不愿意多想。 他在盧佳音面前一向寡言。雖令盧佳音跟他一道進(jìn)去,卻多一句話都沒說。 進(jìn)了殿,便有侍從上前,道是:“少府少監(jiān)盧毅正在前殿等候陛下。” 蘇秉正道:“知道了?!?/br> 盧佳音身上一震,就想起先前那青年看她的眼神。此刻心中疑惑終于解開了。 ——她與他錯身而過,卻壓根沒有認(rèn)出來,只怕已經(jīng)引人懷疑了。 蘇秉正覺出她的異樣,望了她一眼,道:“跟朕一起去見見吧。你們兄妹也有些年數(shù)不見了吧?!?/br> 盧佳音道:“是……快兩年了?!?/br> 正文 16立足(五) 盧佳音心下十分不安。她跟在蘇秉正身后進(jìn)殿,依舊默不作聲的垂著眉眼。 眼下她是盧佳音沒有錯,可內(nèi)里她畢竟不是真的盧佳音。若有人盤問起來,她能說出來的也只有她從盧佳音口中聽說和調(diào)查出來的東西,盧佳音兄妹之間私下的關(guān)系,她是說不出來的。 ——甚至都不必問到私下的關(guān)系,只需將盧佳音父母姊妹接過來讓她認(rèn),她就要穿幫了。 她壓根就經(jīng)不起懷疑。 尤其她是撫養(yǎng)小皇子的人選,蘇秉正容不得她有半分疑點(diǎn)。他一旦起疑,勢必追根究底——也許追根究底些倒好,她該怕的是他寧肯錯殺不肯錯放。那她就白白重新活過來了。 但蘇秉正也許未必那么容易懷疑她。 畢竟盧佳音確實(shí)是真的——她自我安慰著,她雖然是假的,可又有誰去想到死而復(fù)生、魂魄易體這般不同尋常的事? 她行走間抬眼望了望蘇秉正,他面容沉寂而淡漠。她在心底嘆一口氣,心情略微平復(fù)下來。 盧毅在前殿等了不多時,仔細(xì)瞧還是能看出來的,盧佳音不認(rèn)他,也影響了他的情緒。 卻并不像是震驚,反而有些愧疚。 盡管如此,當(dāng)蘇秉正帶著盧佳音進(jìn)去時,他還是忙整理好表情,上前行禮。 蘇秉正并未對他表露出什么親近或敬重之意,抬手令他起來。跟他說話前忽然想起什么來,先問盧佳音,“適才你們兄妹碰過面了吧?” 盧佳音不知此刻該表露出什么表情來——故作驚喜嗎?她實(shí)在不擅長。便只垂著頭,實(shí)話答道:“是……但沒料想是阿兄,一時竟沒認(rèn)出來。” 與其讓旁人說,還不如自己先承認(rèn)了。 連自己親長兄都認(rèn)不出來,到底還是讓人驚訝的。蘇秉正微微瞇了眼睛,語氣就有些意味深長,“哦……” 反倒是盧毅忙開口解釋,“不怪阿客娘娘,比起離家那會兒,臣的模樣確實(shí)變了不少?!?/br> 還當(dāng)著皇帝的面,他竟就叫出來盧佳音的乳名。話語里百般情緒,有回護(hù)有愧疚,還有長兄對meimei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疼惜。那聲音驟然就與記憶中重疊了,少年擋在她的面前,“關(guān)阿客什么事……我,我混賬阿娘又不是才知道!” 酸楚驟然間砸進(jìn)胸口。盧德音已連哭泣的本能都忘記了,可盧佳音的心還柔軟年輕著。淚水就這么滾落了下來。 阿客就跟著自己的感覺,輕聲道:“阿兄瘦了好多……” 盧毅緊繃的精神立刻便松懈下來,老大欣慰。幾乎已忘了盧佳音身旁站著的是當(dāng)今天子。 蘇秉正無語的看看盧毅,再看看盧佳音。他身后的侍從懂事的清了清嗓子。盧毅驟然回神,忙又緊繃起來,垂下頭退了一步。 令兄妹見過面就行了。蘇秉正還有話要單獨(dú)跟盧毅說,便對盧佳音道:“三郎大約醒了,你去看看吧?!?/br> 淚水一旦開始流,便輕易收不住。 阿客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這情緒為何來得這么快。她就只是落淚。 從前殿出來,她原路回碧紗廚,這并不算長的一條回廊,卻仿佛走過了她的一生。 那少年幾乎是無處不在的,記憶中連他的面容都模糊了,卻還是記得他的笑,記得他喊“阿客”時無奈又無賴的腔調(diào)。偶爾也會清晰記起他的眼睛來。他的眼睛生得其實(shí)沒那么好看,至少比起蘇秉正來,是沒那么好看的??墒撬哪抗鈺f話一般,充滿了和他整個人一樣的,野草一般的生機(jī)。看著他,就仿佛能看見無限廣闊的天地,看見百般摧折也不會枯萎的人生。若能跟他一起走,她那么無聊的人生,也會變得快樂多彩起來吧。 阿客是喜歡他的。就算他死在黎哥兒手里的時候,她都沒這么確定過。她喜歡他。 所謂不確定,也只是因?yàn)椴桓蚁肓T了。她其實(shí)從很久之前就明白她喜歡他。只是對她而言,“喜歡”從來都不是需要考慮的因素,所以還不如不去想。 非要在這個時候。她才會頓悟——家族這種東西,丟給男人就好了啊。她是個女兒,她連名字都叫阿客,她憑什么要背負(fù)這些。 你看現(xiàn)在什么都晚了吧。她終于想明白了,可是她想要一輩子和他在一起的人,已經(jīng)死了。 ——能繼承盧家的人出現(xiàn)了,可對她而言,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阿客從沒有體驗(yàn)到這一天這樣的心境。她孤軍奮戰(zhàn)的人生里忽然有了一個哥哥——但其實(shí)盧毅是她的哥哥嗎?他明明是盧佳音的哥哥啊??蛇@一刻她竟有些分不清,她此刻體會到的感情究竟屬于盧佳音還是屬于她?;蛟S她原本就不需要分清楚——總之忽然有這么個人,可以將壓在她身上的擔(dān)子接過去了,她首先感到的竟不是輕松。 而是悔恨。 她的整個世界都開始坍塌。那堅(jiān)壁長壘坍塌之后暴露出來的真實(shí),她除了哭泣毫無辦法。 不能這樣——她在崩潰中試圖重新建設(shè)自己的心——不能這樣,要冷靜。盧毅還沒有站住腳,她肩上的擔(dān)子還沒有卸下來。 對了,對了,她還有兒子。 她有兒子了。所以她的人生并沒有崩潰。她的生命里還有一個人,她是有寄托和支撐的。 那條路終于走完了。 穿過三垂帷帳,她來到碧紗廚的外面。淚水已經(jīng)止住,坍塌也已經(jīng)停止了。 她閉上眼睛靜靜的舒了一口氣。打水洗掉臉上的淚痕,走進(jìn)屋里時,已經(jīng)又回復(fù)了往常淡泊無爭的模樣。 進(jìn)了屋采白便望向她,顯然是知道盧毅來了,想聽盧佳音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