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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害人不淺在線閱讀 - 第8節(jié)

第8節(jié)

    王宗芝當年相中的,確實是寄居在晉國公府的盧家女公子,盧德音。

    正文 11恩怨(五)

    “去拾翠殿時聽兩個灑掃宮女在議論……也就說了這么兩句,便叫清人姑姑給喝止了。再遠是從哪里傳出來的,婢子便不知道了?!绷餮┳匀幻靼淄跸υ略跉鈵朗裁?,“都是十好幾年前的事了吧,若不是當年極親近的故人,大概也不知道……”

    王夕月早在心里排查起來——王宗芝當年雖相中了盧德音,親事卻遲遲沒有提出來。

    這當中自然也有緣故,一者因盧家只存一女,已是名存實亡,以太原王的家勢,只怕不愿意給宗子娶這么個媳婦兒。二者也是因為盧德音自己,她似乎明白自己的身價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因此從一開始就不怎么考慮王宗芝。

    沒提親,自然知道的人就少。除了當年晉國公府上的舊人,就只有王家自己人了。

    不過……人也未必是因為知道才說的。甚至這件事是不是真的發(fā)生過他們都未必在意——說不定人就只是想害你,根本沒考慮這件事有過沒過,是真是假。

    意識到這一點,王夕月就松懈下來了。

    有句話說的好——不怕人散布你的謠言,就怕人散布你的真相。

    王夕月就是在謠言的風口浪尖上過活的,只要把這件事當作謠言,她就有豐富的處置經(jīng)驗——就跟甘棠姑姑說的似的,那些造謠說你是□□的人,她們自個兒才是□□,表面不是心里也是!難道你還真想跟人證明你不是□□?哈哈哈你別天真了!誰管你是不是□□啊,傳謠言的人只是想看□□罷了!所以你真正該做的是證明那個污蔑陷害你的人才是真婊_子。這才能皆大歡喜。

    “真是人心險惡?!鄙瞄L處置歸擅長處置,該惡心的還是會惡心,“人都已經(jīng)去世了,還要編排這么惡毒的話。”

    流雪本來是有些信的。聽王夕月這么說,才回味過來,“是謠言?”

    “當然是謠言。”王夕月說謊從來都是面不改色的,已經(jīng)安穩(wěn)的坐回去翻書里,“不用去理會——旁人殿里我不管,你幫我看著,景明宮誰敢胡說你就撕了她的嘴?!?/br>
    “嗯!”流雪利索的就應下了,然而還是克制不住好奇,又湊過去,“娘娘就只跟婢子說說,當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王夕月皺了眉頭,麻利的就把自己家給摘清了,“有個姑娘從小養(yǎng)在太太膝下,這位太太有個親兒子,后來娶了這個姑娘。你覺得是怎么回事???”

    “童……童養(yǎng)媳?”流雪不太確定的推導出結(jié)論。

    “掌嘴!”

    流雪趕緊閉上嘴——敢說皇后是童養(yǎng)媳,實在太大逆不道了!

    不過她還是覺得自己真相了——這么一真相就知道流言有多不靠譜了。誰家會把給自己兒子相中的姑娘,拿去讓別人相媳婦啊!

    流雪八卦之心得到滿足,只覺得通體舒暢。

    王夕月眼睛落在書上,心思卻飄忽不定。一時又想到了華陽公主的話,“你就只需小心那個姓盧的婕妤?!?/br>
    她拿書本撐著下巴,很久之后,終于對流雪勾了勾手指,“去安排一下……”

    #

    宮女們說,蕭昭容正在更衣,請盧婕妤稍候。

    只是她這更衣更得未免久了些。

    屋里沒有用冰,白光透窗而入,暖風一陣接著一陣。已是過度燥熱的天氣,屋里卻還熏著香。盧佳音只站了一會兒,便覺得衣內(nèi)有汗水順著皮膚滑落。身上大片布料都被溻透了。同行宮人已不由自主拿袖子扇風。

    她的記憶中,這位蕭昭容是最挑剔嬌慣不過的。

    這需怪不得她,畢竟這位蕭昭容是貨真價實的出身顯貴——祖上乃是南朝天子,曾有女兒為前朝皇后,也有人娶了前朝公主,生下女兒來嫁往晉國公府,便是當今天子蘇秉正的親祖母??烧f集三代皇室之尊。且蕭雁娘的祖父為開國功臣,生前曾兩度拜相。他們家生下的女兒,縱然比不上一朝公主,卻也相去不遠。自然要嬌生慣養(yǎng)。

    既是功臣之后,又來自開國元后的娘家,盧德音對她便也格外優(yōu)待些。

    旁的不說,夏天的冰,冬天的炭,缺了自己的也不會短了她的供應。分例加上私下的補貼,只怕比周淑妃的毓秀宮還要富裕些。

    她又是極嬌慣的,會讓屋里熱成這樣,真是令人起疑。

    盧佳音抬手拭了拭汗水,問道:“昭容還沒換好衣服嗎?”

    “奴婢進去催催……”傳話的宮人也熱得不行,聽盧佳音問,忙就要借口進屋。

    盧佳音只淡淡道:“不必,我親自進去催!”

    她是有些惱的——這種天氣,點著香讓她在外面等。

    抬步便往內(nèi)室去,拾翠殿的宮人待要阻攔,隨盧佳音一道來的侍從們早流水般起步,被熱氣吹得煩躁的女人們氣勢洶洶,抬手就將她們推往一邊了。

    盧佳音去得快,幾步上前,一伸手已經(jīng)將內(nèi)室的門推開。瑞開門便有一股清涼水汽,帶著些鮮果芳香撲面而來。

    屋里人顯然也有應對,卻沒來得及。正與盧佳音打了個照面。盧佳音見是殿里女官清人,便越過她去找蕭雁娘。

    遠遠的就看見美人榻上有人半坐起身,惱怒含淚的望著她——蕭雁娘生了一雙細長的鳳眼,便惱怒著看人,也別有一種嫵媚的風情。江南女子皮膚白細,夏日明光里瞧,竟微微有些透明。

    若論姿色,就連王夕月也是比不上她的。

    可若論脾氣,十個她也不及一個王夕月懂事。

    盧佳音奉蘇秉正的令來問話,在外面等得汗?jié)褚陆?,她在屋里化著冰,歪在美人榻上,榻前還擺著冰好的果子酒。不是故意找麻煩是什么?

    然而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盧佳音這輩子是不想再管她了。

    她才要開口問話,蕭雁娘已搶先道:“不是讓你在外面等嗎?這么一刻都等不得?”她懶懶散散的起身——世家女子談吐不論,舉止卻都是好的。這儀態(tài)款款,著實看著高貴優(yōu)雅,賞心悅目,“我若沒記錯,在盧婕妤面前,我這個昭容還受得起你一拜吧?!?/br>
    平日里見了也不過是平輩間互相行禮,都是應酬禮節(jié)罷了。今日她卻非要讓盧佳音拜她一拜……

    也就是盧佳音懶得跟她計較罷了。

    “受得起?!北R佳音道,“只是今日我奉皇命前來向昭容問話,昭容當真想受我一拜?”

    她目光淡漠的望著蕭雁娘。蕭雁娘自恃顯貴,在蘇秉正面前也是敢撒嬌耍賴的,可對上盧佳音的目光,氣勢竟一寸寸的短下去——那感覺也并不是威壓,而是一種無懈可擊的尊貴……她一輩子只在兩個人身上覺察過,前朝公主她的太祖母和本朝皇后盧德音。

    反倒是盧佳音話中意味,她過了片刻才體會到——盧佳音代天子問話,不反過來要她跪,已經(jīng)是照顧她的臉面了。

    她已經(jīng)足夠委屈了。想明白這點,眼淚啪嗒啪嗒就落下來。

    “我知道你是奉皇上的命令來的——可還有什么好問的?”蕭雁娘哭得梨花帶雨,“無緣無故的就關我禁閉,不許顯兒跟我見面……卻連面陳的機會都不給我!難道不是有人在陛下面前中傷我?陛下該問她啊,問我做什么?!?/br>
    這般撒嬌蠻纏的功夫,該用在蘇秉正身上。對著她使,她就會心軟嗎?

    好吧——蕭昭容是那種典型的美人,櫻桃小口,泫然黑眸,雪膚細膩,身材豐腴,臉上永遠帶一點柔軟好捏的嬰兒肥,連聲音也是嬌嬌軟軟的。說話的時候,櫻唇一撅,淚眼一垂,任是誰火氣都會消下去——縱然不會心軟,也會覺得十分無力。

    “有什么委屈,昭容只管告訴我,我會原原本本的替你稟明。”

    “我敢有什么委屈?我至今連陛下為什么惱怒,都不知道?!?/br>
    ……確實是她一貫的水準。都不讓她跟兒子見面了,也還只知道委屈。

    可她真就笨到被嚴厲責罰過了,還不明原委嗎?

    “昭容當真不知道?”

    “要我說幾遍啊……”

    盧佳音就嘆了口氣——蕭雁娘還是覺得自己有恃無恐,才會這么跟她說。

    “昭容不想說那就算了——反正少府那邊已經(jīng)有了說法,乳母們也已經(jīng)審問過了。昭容既然沒什么好辯解的了,我便就此結(jié)案,將所知道的呈報給陛下了?!?/br>
    “——他們怎么說的?”蕭雁娘總算還沒笨到頭,見盧佳音真要走了,終于知道著急,忙不迭的上前攔她,“是不是又污蔑我了?”

    非要等這個時候,才明白自己的立場。

    “是不是污蔑呢……”盧佳音垂了眼睛,不急不緩的望著她。

    蕭雁娘眼睛里又浮上水汽來——不過這一回盧佳音倒不覺得冤枉,她就是想欺負她。誰讓她敬酒不吃吃罰酒?

    “meimei告訴我吧……”蕭雁娘一手拽著盧佳音的衣袖,一手擦眼淚,“我都被關了兩天了——不聽我一句辯解,先把我罰了一通。竟連顯兒也不許我見——meimei也是個當娘的,該明白我的感受……”

    盧佳音道:“阿拙已經(jīng)沒了。”

    蕭雁娘的話噎在了喉嚨里,“怎,怎么就……”

    “一個月了。”盧佳音道,“就在昭容主事的這幾個月里沒的。昭容不知道?”

    “也……也不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就是沒放在心上罷了,對嗎?”盧佳音輕輕的道,她不是來跟蕭雁娘算賬的,很快便又把話拉回去,“小皇子這件事上,昭容有什么要解釋的,就全告訴我吧——一點兒也別藏著掖著,最好不要比少府和乳母們說得少,不然等吃了虧,可就不好了?!?/br>
    她平淡的望著蕭雁娘,蕭雁娘眼里的水汽早散去了。人在真正驚慌委屈的時候,是沒余地哭得那么好看的。

    正文 12立足(一)

    有了這只言片語的震懾,后半段問話里,蕭雁娘就沒敢再耍什么脾氣。

    “本來不該我管事的,”她是這么辯解的,“前頭還有周淑妃和王昭儀呢。我就是太天真了,人家讓我管,我就管了唄——meimei知道的,那個時候亂,正在忙皇后的喪禮?;首拥娜槟付际怯卸ɡ模瑢m里有人懷孕時,便著手準備,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三皇子還等著哺乳,我自然不敢拖延,那邊送來這邊我立刻就送過去了。哪里知道皇后已經(jīng)挑好了?又怎么可能想得到,皇后都挑好了,少府還要再讓我挑?”

    “不知送了幾個人來?”

    “送了十五個,我又不知道哪樣的合適,就讓尚宮局的姑姑們看著選了四個送去。”

    “按說,”盧佳音也不動聲色,“只要挑選的時候,叫皇后宮里隨便哪個姑姑來把下關,就不會出這種紕漏的。”

    蕭雁娘做事確實沒有章法,散漫隨心。但要說她連這么點避諱都不懂,那也不可能——你看她就知道叫尚宮局的姑姑挑,而不是親自挑。就不能多走一步,向皇后宮里的姑姑們問一問嗎?

    可見還是存了私心的。

    彼時由她主事,只要稍加暗示或者買通,尚宮局會不給她面子?自然能選出她想要的結(jié)果。她也未必有什么非分之想——那些入選的乳母們從她手里經(jīng)過一遭,承她一份情,日后大約不會叫她在小皇子跟前難做。這就是個大便宜。

    可若叫來皇后宮里的姑姑們,這份便宜就落不到她頭上了。

    這都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聰明,也恰恰是蕭雁娘常用的小心計。她栽在這上頭,真不冤枉。

    蕭雁娘垂頭又要哭,然而大概知道她的眼淚確實打動不了盧佳音,倒也沒做出太凄楚的姿態(tài),“我就是一時沒想到……盧婕妤就能事實周全嗎?”雖反詰了一句,到底還是沒真敢反客為主——畢竟眼下盧佳音是能直接面圣的,“要說我往三皇子乳母里安插人,我是不敢的……我知道,挑出的奶媽里有人是我阿奢1的親戚,讓陛下懷疑了我的居心——可少府挑選奶媽,必然沿襲了些前朝的規(guī)制。我祖上與天家淵源深,這上面的規(guī)矩大概也近似。偶爾挑出些有親戚的人有什么辦法?難道就一定是我心存不軌?”

    到此刻她才言辭懇切起來,“并不是我狡辯,二皇子我還顧不過來呢。且日后宮里主事的,擺明了是周淑妃。我就是臨時替人代勞罷了——若不是皇后的喪禮,我也不會接手,宮里再亂又能礙著我的事了?王昭儀都推卸不及,我沒她一半會來事,何苦自擔其勞!”到底還是又哭起來,“我就是格外倒霉。怕什么來什么,就知道這一段不會讓我平平順順的過,結(jié)果就真出事了!”

    她一哭,又讓盧佳音有些哭笑不得。這人回回都栽在令她沾沾自喜的事上,卻不長心眼。

    好歹也是三朝國戚出身,堂堂國公府的嫡女。就不能稍微有些格局?

    “也未必就出什么事?!北R佳音道——蘇秉正讓她來問話,其實就是讓她來打壓打壓蕭雁娘。但弄得跟審問似的也不美。畢竟是二皇子的生母,盧佳音也不想把她逼迫得狼狽,“陛下只是讓我來問問話,并沒有旁的意味?!?/br>
    她語氣已不自覺的柔軟了些

    蕭雁娘又哭了一陣子,才平復下氣息,“前日陛下說要追封小公主,緊跟著我就被禁足了……倒不知道后續(xù)怎么樣了?”

    “追封為長樂公主,袝葬在皇后東陵。命翰林院撰寫了祭文。”

    蕭雁娘偷偷的望了望盧佳音的臉色,“陛下記著小公主,meimei……也節(jié)哀順變吧。”

    盧佳音對上她濕漉漉的目光,微微覺得有些心煩——她一直明白的,自己的難過,不要以為任何人都能感同身受。可蕭雁娘這么無動于衷,也還是令她心寒。

    “我記下了。”她只這么回答,“昭容若沒旁的話帶給陛下了,我就回去復命了。”

    蕭雁娘又低頭啜泣,半晌,才對盧佳音道:“meimei能不能幫我跟陛下說,讓顯兒回來?他擇床,又比別人體弱,我怕他在楊嬪那里住不慣……”

    這件事,盧佳音是不敢給她打包票,便只說,“方便的時候,會向陛下提一提。只是這件事,我也說不上什么話的?!?/br>
    蕭雁娘卻露出了貨真價實的笑容,“我懂我懂,meimei到時候肯幫我說句好話就行了……”

    從拾翠殿出來,盧佳音并沒有急著回乾德殿復命。只讓隨她出來的宮女侍從們先去,自己則回殿里洗了個澡。

    這幾天一直悶在蘇秉正那里,衣服可以令人回去取,澡卻不能自己回去洗。只好跟宮女們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