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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害人不淺在線閱讀 - 第1節(jié)

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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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名:重生之害人不淺

    作者:茂林修竹

    正文 1盧德音

    第一章盧德音

    穩(wěn)婆宮女們來來往往,間或雜著誰的哭聲。

    先前絞rou似的疼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盧德音麻木著,眼前只有一片昏黃。

    產(chǎn)后血崩幾乎是沒救的事故,盧德音并不覺得落到她身上就會有什么轉(zhuǎn)圜??v然知道這其中有多少不可言說,到這一步,她也懶得再做追究了。

    ——至少她把那個孩子平安的生了下來,那個唯一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她想,把他留給蘇秉正,也沒什么好不放心的。只是沒了生母的庇護,在這宮廷之中,這孩子還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阿客……”昏昧里,盧德音聽到了蘇秉正的聲音。

    她努力的睜開眼睛,想要看他一眼,可是迎著光,也只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她抬手想要揉一揉眼睛,手里卻被塞進了一個柔軟的小東西。

    指端的觸感也麻木了,可還是能覺出那只小小的手有多么暖——那是她的孩子。

    真好啊,他這么安靜,盧德音想,她其實很怕在這個時候聽到孩子的哭聲。她怕聽到了他的聲音,她就舍不得走了。

    “我們的孩子,是個男孩?!碧K秉正說,“……阿客,你看他多可愛?!?/br>
    “是啊……”盧德音輕聲說。其實她更想要個小公主。如果是個公主,蘇秉正憐憫她幼年喪母,一定會對她優(yōu)寵有加。他的妃嬪們也不至于容不下他。

    終究還是給她留下了心事。

    她本不想再多說什么,此刻卻不得不強凝已有些飄忽的神思。

    “陛下已經(jīng)有些年數(shù),沒喚我一聲阿姊了……”

    蘇秉正終于握住了她的手,俯在她的耳邊,聲聲哽咽的叫著,“阿姊,阿姊……阿姊……”

    “黎哥兒……”他畢竟沒有忘了他們之間的情分。她抬手摸索著他的臉,說道,“把我葬在太后身邊吧,我答應(yīng)過,要侍奉……一輩子……”

    “那么我呢……”她聽到蘇秉正在她耳邊泣不成聲的責問,“你答應(yīng)過不會離開我,阿客。你答應(yīng)過的……”

    究竟有沒有答應(yīng)過,盧德音已經(jīng)不記得。

    不過就算答應(yīng)過,到后來也應(yīng)該后悔了吧。她已經(jīng)為蘇秉正放棄了太多的東西,一輩子,到最后連這條命,也是因為他丟掉的。

    除了他懷里的孩子是她自作主張,她就沒有為她自己活一天。

    “嗯,不離開……”她說,“讓我抱抱孩子……”

    孩子在她的懷里嘹亮的哭起來。

    盧德音多想抱著他,哄他入睡。

    她還沒有喂他吃奶,看他咿呀學語、蹣跚學步,送他入學啟蒙,交第一個朋友,喜歡第一個姑娘,她不能等到他長大成人,結(jié)婚生子。那槁木死灰似的一無所戀的人生忽然就充滿了遺憾,盧德音頭一次清晰的聽見了自己的心聲,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可一切都已經(jīng)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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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皇后盧德音下葬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皇后所出三皇子還養(yǎng)在蘇秉正的乾德殿里。

    蘇秉正后宮并不空虛?;蛘哒f這年輕帝王正當血氣方剛的年紀,后宮充盈,當寵的嬪妃不在少數(shù)。要挑一個撫養(yǎng)失恃皇子的嬪妃并不難。

    除了毓秀宮淑妃周明艷膝下有子,三皇子于她就像枚燙手山芋,旁人都眼巴巴的等著。誰能接手撫養(yǎng)小皇子,必然又加一道資本。日后爭寵乃至爭儲就都有指望了——誰都知道,故去的皇后盧德音固然百般不得寵,但就算將最最得寵的王昭儀拿出來,也未必及得上她在蘇秉正心中一半分量。她的兒子,在蘇秉正眼里想必也與別人的兒子不同。

    也因此,縱然周明艷一百個不愿意接手這個小皇子,她家里還是特地送人進來,與她說這件事。

    “娘娘不接,讓他落進別人手里,可就是資敵了?!备咂胶罘蛉司瓦@么說。

    “晟兒一個,我還照料不過來。哪有心替別人養(yǎng)孩子?”周明艷偏不愛聽人提盧德音,哪管是自己親娘,這話也讓她心情不爽快了,“何況養(yǎng)了他對我有什么好處?他是皇后所出,嫡子中的嫡子,一應(yīng)吃穿用度,我不得緊著他?沒的讓晟兒受委屈。養(yǎng)好了是應(yīng)該的,若一個養(yǎng)不好,讓他餓了冷了病了……更甚或,”她壓低了聲音,“死了……我不是自討苦吃嗎?”

    縱然是高平侯夫人穩(wěn)得住,看女兒的神色,手上茶杯也不由捂緊了。

    “嫡母都沒了,哪有什么嫡子。皇上還年輕呢,誰能說清日后的事?娘娘犯不著在這種時候……”

    “我就是這么一說?!敝苊髌G往靠枕上挪了挪胳膊,明艷的眉眼一挑,往窗外勾了一眼,重又望向高平侯夫人,“這孩子,我是不能要的。何況,便是我想要,皇上也不會給我。阿娘以為他真就這么信我嗎?”她隨手掇了只枇杷,尖尖的指甲就刺進果皮里,“自盧德音查出了身孕,他就沒讓我靠近鳳儀宮一步。防我跟防賊似的呢,”她冷笑了一聲,用濕帕子擦去手上的汁水,“能把盧德音的孩子給我養(yǎng)?”

    高平侯夫人就緊張起來,“好好的,怎么就防備起娘娘來了?”

    周明艷望著高平侯夫人,腦中便想起當年家中父母的叮囑,知道自己是觸犯了的。便抿了唇,將眼神遠遠的移開了,“我怎么知道……”

    “娘娘對先皇后……”看周明艷負氣又不肯承認的眼神,高平侯夫人便知道她又做錯事了,“娘娘太不小心了,當年侯爺是怎么叮囑你的?”

    提到高平侯,周明艷終于露出點心虛,“讓我把盧德音當長公主待,不要當太子妃……”隨即又忍不住還嘴,“可阿爹當年還說,皇上登基,我才是皇后。結(jié)果呢?”

    “娘娘也該看看,如今先皇后如何,娘娘又如何?!?/br>
    “還不是因為她自己沒用,難產(chǎn)死了!”

    “娘娘!”

    周明艷終于閉上了嘴,“總之這件事,阿娘就不必勸我了。誰愛養(yǎng)誰養(yǎng),我是絕對不養(yǎng)的?!?/br>
    “娘娘便不想養(yǎng),在皇上面前也要做出慈母博愛的樣子?!备咂胶罘蛉藟旱土寺曇簦K于直接給女兒掛主意了,“若皇上將三皇子給娘娘養(yǎng),娘娘的后位就十拿九穩(wěn)了。便好吃好喝供著他,他還是個嬰兒呢,能成什么氣候,就讓大皇子受委屈了?要緊的是別讓他落到景明宮的手里?!?/br>
    周明艷先還皺眉聽著,到高平侯夫人提景明宮,就嗤笑了一聲,“阿娘以為皇上就放心她了?看著吧,不會給我,也斷斷不會給王夕月?!?/br>
    “娘娘何以這么篤定?”

    周明艷皺著眉吐出枇杷核,罵道,“什么東西,也往毓秀宮送!”將手拍干凈了,才又輕巧的道,“誰叫她風頭這么盛?盧德音的死,皇上還不定怎么想?!?/br>
    高平侯忽然倒吸了一口氣,“娘娘沒有……”

    周明艷煩躁的打斷她,“阿娘!我‘有沒有’,真的要緊嗎?都在這個位子上了!”

    人人都看得清,盧德音生下兒子來對誰最不利,她死了誰又最得意。

    話說到這里了,高平侯夫人也不得不接受女兒倦怠的理由。確信沒更多好說的了,才收起話題,“這事還要等侯爺?shù)恼f法?!庇值?,“要說起來,先皇后下葬有些時日了,皇上再傷心也有限了。娘娘這病差不多該好了吧?”

    這是要讓周明艷打起精神準備爭斗保身了。

    周明艷何嘗不明白?以前她有大皇子蘇晟傍身,懶散點也沒什么。偏生盧德音到死也要留根刺給她。如今空出了皇后位,又多了三皇子這個變數(shù),宮中必然不能再如當初的平靜。周明艷若不爭,可就要連兒子一并,被人踩死踩殘了。

    她心里有多少驕傲,就對蘇秉正有多少怨恨。對他有多少怨恨,就要有多少愛慕。愛恨交織著,有時她都想,能一刀子戳死蘇秉正,一了百了也省事。

    當然,也要蘇秉正蠢到會給她這種機會。

    “我就是不甘心?!迸R了周明艷還是對著她阿娘,咬牙切齒的抱怨了一句,“一個快三十的老女人了,也值得他惦念……”

    “情分是不同的……”高平侯夫人還是多勸了女兒一句,“何況人都沒了。娘娘嫉恨她做什么?”

    不止高平侯夫人這么說,周明艷有時自己也覺得,她嫉恨盧德音干什么?比他們大了七八歲,連韶華的尾巴都要溜走了。又沒什么過人的姿色。當她還活著的時候,蘇秉正哪個月不去她屋里坐兩天,可她哪一次成功把蘇秉正留下來過夜了?眼看都小三十了,還沒個一兒半女的。

    可若真說蘇秉正就不寵她,直覺又告訴周明艷,不是這么回事。

    他只是不那么大張旗鼓的寵她罷了。心里還是比誰都著緊她的。

    你看平日里,她多看一眼的東西,哪一次蘇秉正不是緊手快腳的立刻送到她眼前去?最漂亮的緞子,最名貴的珠寶,最時鮮的果子,最yin巧的器具,從來就只有她盧德音不要的,才可能進旁人屋里。一樣的東西,經(jīng)了她的手也就變得不同。哪怕是她落下的一朵破珠花,蘇秉正不也珍而重之的好好留著?

    最最過分的一回,周明艷也還記得。那次她去蘇秉正殿里,正撞見盧德音從蘇秉正殿里出來。蘇秉正端了她喝剩的茶水,默不作聲的轉(zhuǎn)了一下湊到唇邊。就那一個動作,周明艷怎么想怎么不得勁兒?,F(xiàn)在回味起來,大約就是從那時起,盧德音就成了周明艷的一塊心病。再后來就處處看她不順眼。直到周明艷生下長子,蘇秉正即位時卻是盧德音當上了皇后。兩人立場徹底敵對起來。

    從那時算起,到如今已經(jīng)有五六年。周明艷真沒少給盧德音下絆子,但盧德音就跟尊大佛似的巍然不動。反而不動聲色的就扶植起王夕月來——這一招很高明,王夕月那朵嬌弱陰險的食人白蓮花,恰恰是周明艷最應(yīng)付不來的。跟她對上就跟被棘條纏上似的,渾身皮rou都被鉤刮戳刺著,痛不死也要難受死。

    終于令周明艷不得不忍氣吞聲的消停下來。

    但這些個妃子,說到底都是伺候蘇秉正的。若蘇秉正不抬舉,盧德音再扶持,王夕月就真能蹦達起來?

    周明艷也是吃了很多虧之后才明白——是蘇秉正不許她動盧德音。王夕月不是盧德音的爪牙,而是蘇秉正的棋子。蘇秉正抬舉王夕月,是想告訴后宮這些不安分的女人,別認錯形勢跟錯人。她周明艷有皇長子沒錯,可盧德音的靠山是他蘇秉正。

    ——她再喜歡蘇秉正又怎么樣?蘇秉正還不是幫著別人打壓她?還是盧德音那個該死的老女人。每次想到這一點,周明艷就恨得腦中嗡鳴不止。

    想到盧德音已經(jīng)死了,她痛快得恨不能到蘇秉正跟前去,點上炮竹大肆慶賀。

    周明艷仔細考量著高平侯夫人的建議,再想想她與盧德音之間的過往,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到蘇秉正跟前去招煩比較好。

    她裝得再用力,蘇秉正也會一眼看出來,她就是在幸災樂禍。

    要挽回蘇秉正的心,還得從長計議。

    正文 2歸來(一)

    乾德殿里沒有用冰,一進門就有悶熱的空氣撲面而來。

    先皇后下葬得早,如今還在國喪中,乾德殿的宮女們俱穿著孝服,素淡得不著半點脂粉色。一個個的都繃緊了精神,屏氣寧聲的往來著,腳步輕得跟貓似的。明明里里外外都是人,卻壓抑得覺不出人氣來。

    饒是好好的人,在這樣的氣氛里也是要憋悶病了的。

    盧佳音的眉心就輕輕的皺了起來。然而想到自己此刻的身份,還是知趣的垂下目光,沉默順從的跟在侍中的身后。

    從側(cè)門進去,踩著線毯穿過一道窗格支棱的長廊,拐兩個彎,便進了蘇秉正的寢殿。

    寢殿長闊,三進的帷帳都挽了起來,視野一通到底,便不覺得暗。最外一重帷帳前有宮娥在換茶——蘇秉正身邊得用的宮娥多是盧德音所挑選,盧佳音無須抬頭,只看身形便認了出來,是殿中掌侍女官——

    “白姑姑,”侍中已低聲與她招呼,“盧婕妤到了?!?/br>
    采白對盧佳音福身。目光掃到她,便不由攀援向上,待打量到她的眸子,便有片刻膠著。卻也沒流露出什么異色來,只說道:“……陛下才睡著,貴人請稍待?!北愣肆瞬柽M去。

    引盧佳音進來的侍中也很快告退出去。

    盧佳音就在外帷等著。

    ——為了今日,她已經(jīng)等了快一個月,并不差在這一時。

    無人看著時,精神便稍有松懈。盧佳音掃了眼四周。日光透窗而入,樹影斑駁,光陰寂靜,她稍稍有些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