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看著前方?jīng)]有答話。

    林秋曼：“殿下以為如何？”

    李珣心里頭到底還是憋不住，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莫不是你相中了他？”

    林秋曼連連擺手，“殿下莫要取笑奴了，這般好的小郎君，奴高攀不上?！?/br>
    “那是誰相中了他？”

    “奴若說了，殿下可會如實相告？”

    “自然?！?/br>
    “是奴的手帕交?！?/br>
    懸掛的心稍稍落下，李珣勾了勾嘴角，毫不吝嗇地點評：“拋開世家背景，倒也般配?！?/br>
    林秋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仿佛遇到了同道中人，興致勃勃道：“殿下也是這般認(rèn)為？”又道，“奴也覺得二人很是般配，都生得俊，都有才情，頂好的小娘子和小郎君！”

    第60章   二娘仗金大腿狗仗人勢

    見她高興, 李珣調(diào)侃道：“你這手帕交倒是稱職，竟做起了媒人來?！?/br>
    林秋曼：“殿下以為裴六郎可否托付？”

    “可。”

    得到他的認(rèn)可，林秋曼激動不已。

    誰知李珣毫不留情地打擊她, “婚姻大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裴六郎畢竟是英國公愛子, 雖不是嫡出，卻深得疼寵。裴家與柳家天壤之別, 你那手帕交只怕要白傷心一場?！?/br>
    林秋曼卻不贊同, “父母之命固然重要, 可若裴六郎愿意去爭取呢？”

    李珣看著她似笑非笑。

    林秋曼一本正經(jīng)道：“難道殿下不認(rèn)為婚姻以兩情相悅為基礎(chǔ)會更加牢固嗎？”

    李珣沒有理會。

    見他不以為然, 林秋曼仔細(xì)想了想，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權(quán)勢滔天, 若是他看中了哪家娘子，哪里還用得著兩情相悅呀，直接強取豪奪不就行了？

    方才他認(rèn)同柳四娘與裴六郎般配, 她試圖再次獲得認(rèn)同。

    遺憾的是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酷，對于有權(quán)有勢者來說, 平等是一件非?？尚Φ氖?。

    想到此, 林秋曼莫名沮喪。

    從一來到這里她就不斷打破陳規(guī), 做的事情全以現(xiàn)代人的思維去考量, 與本地土著所遵守的禮教格格不入, 她完全就是一個異類。

    哪怕與大長公主和柳四娘能聊上話題, 但均無法觸及更深層次的東西。

    她不敢大談人人平等, 不敢談一夫一妻制，更不敢談女人能頂半邊天……明明是非常普遍的東西，卻在這個時代變得諱莫如深。

    在某一刻, 林秋曼不禁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在某天被馴化，變成遵從三從四德，以夫為綱，喪失自我的女郎。

    李珣心思敏銳，察覺到她頹然，頓身瞧她。

    林秋曼指著花容閣道：“啊，到了?！?/br>
    李珣：“你方才在想什么？”

    林秋曼：“奴在想，倘若手帕交兩情相悅，卻因為世家背景的原因不能如愿，那也實在扼腕。”頓了頓，唐突道，“若是殿下，又當(dāng)如何？”

    李珣徑直走進(jìn)花容閣，不屑道：“我走到今天，若連自己的喜好都還掌控在他人手中，當(dāng)初又何故費盡心思回京?！?/br>
    林秋曼：“……”

    大佬就是大佬，猖狂得理直氣壯！

    要是平日里，這些話李珣是從來不會與他人說的，今天算是破了例。

    也或許是因為她的特殊，讓他耐性十足，總愿意溫和相待。

    花容閣里的仆人見他們進(jìn)來，恭敬行禮，一位年長的管事歉意道：“真是不巧，殿下來晚了，此地的線索被其他小娘子取走了?！?/br>
    李珣倒沒放在心上，“去備些瓜果飲子來?！?/br>
    管事應(yīng)了聲是。

    林秋曼坐到椅子上，蓮心上前給她打扇。

    李珣偏過頭問：“這都什么時辰了？”

    老陳回道：“申時三刻。”

    李珣：“酉時回去。”

    不一會兒仆人把瓜果飲子送了上來，老陳謹(jǐn)慎地替自家主子試食。

    林秋曼歪著腦袋看了會兒，心想好歹是國公府，不至于這般戒備吧？

    確認(rèn)東西沒有問題后，李珣才拿濕帕擦手，端起菊花飲子抿了一口。

    老陳道：“小娘子自便。”

    林秋曼也不客氣，她愛貪涼，冰鎮(zhèn)過的酸梅飲子最是舒適。

    李珣瞥了一眼，喉結(jié)滾動，想說什么終是沉默了。

    女郎家還是少吃冰冷的好。

    林秋曼喝了滿滿一碗酸梅飲子，無比愜意地癱在椅子上。

    看她舒適享受的樣子，李珣問道：“不打算去把臉洗了？”

    “這樣挺好，反正奴一時半會兒沒打算出去了?！?/br>
    李珣低頭笑。

    突聽外頭傳來嘈雜聲，裴五娘不聽勸闖進(jìn)了院子。

    老陳忙出去探情形，不一會兒進(jìn)來道：“郎君，是裴家五娘來給您問安?！?/br>
    李珣不耐煩道：“打發(fā)出去?！?/br>
    老陳應(yīng)了聲便去趕人。

    外頭的裴五娘從窗戶窺到林二娘正在吃瓜果，不知怎么的，她的心里頭生出一種怪異的錯覺。

    晉王不近女色人盡皆知，他竟能容忍林二娘跟他同處。

    仔細(xì)回想三個郎君搶王媒婆的情形，韓三郎搶林二娘鐵定是為報復(fù)，衛(wèi)四郎搶林二娘自然是想護她，那晉王出面……就有點意思了。

    裴五娘敏感地嗅到了一種奇怪的情緒。

    老陳下了逐客令，她心里頭憋了一股邪火離開，原本是來試探，不想晉王竟和那林二娘在這里歇著了！

    不要臉的狐媚子！

    結(jié)果不到半個時辰李珣便回去了，王府來人通報，說有事情需要他處理。

    英國公親自送他出府，待李珣上了馬車離開后才折返。

    花容閣里的林秋曼吩咐仆人去把衣裳拿來換了，誰知剛剛洗好臉，換好衣裳，還沒來得及上妝，就見裴五娘走了進(jìn)來。

    她畢竟是主，林秋曼客氣地行福身禮。

    裴五娘上下打量她，一張臉明明清湯寡水的，卻又嬌又媚，“二娘倒是好興致?！?/br>
    林秋曼看著她笑，都是千年老狐貍，她那點心思豈能瞞得過她？

    想到蓮花房的事情，林秋曼故意說道：“承蒙晉王殿下抬愛，讓我在這里安生了片刻，要不然韓三郎找茬，不知又要鬧出什么事來?！?/br>
    裴五娘陰陽怪氣道：“你倒有自知之明?！?/br>
    林秋曼無辜地摸自己的臉，蓮言蓮語，“起先我害怕極了，倘若落到韓三郎手里，指不定怎么磋磨我。誰知衛(wèi)四郎竟然出面，真叫我意外。哪曾想，后來殿下竟也生了憐香惜玉之心，把我安頓在此，二娘真是感激不盡?！?/br>
    言外之意，老娘貌美如花，引得三位郎君為我折腰！

    這番不要臉的言語令裴五娘開了眼界，抽了抽嘴角道：“不知廉恥?！?/br>
    林秋曼輕佻回應(yīng)，“五娘說誰不知廉恥呢，你不是也巴巴地闖了進(jìn)來嗎？”

    裴五娘暗暗掐手心，狡辯道：“我是奉父親之命來給殿下問安的?！?/br>
    林秋曼嘖嘖兩聲，“誰知道是怎么回事呢?！?/br>
    裴五娘被氣著了，懊惱道：“不要臉的狐媚子，竟然膽大包天在英國公府勾引晉王，若是傳了出去，讓國公府的臉往哪里擱！”

    林秋曼上下打量她，咄咄逼人道：“你不也想勾引他嗎，可是你沒那膽子呀，你可是英國公府嫡出的小娘子，得尊禮守節(jié)，端莊嫻雅，明明心里頭春心萌動，想攀上高枝，卻窩囊不敢貼上去。自己沒出息，現(xiàn)在卻反倒怪起我來，你說二娘冤不冤？”

    “你！”

    “被說中心事了吧，一邊瞧不起我，一邊卻又嫉妒我，既想當(dāng)婊-子又想立牌坊，兩頭都想占，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你說什么渾話！”

    “是不是渾話，你自個兒心里清楚?！?/br>
    “混賬東西，我裴五娘豈能跟你這種sao貨相提并論！自己沒本事被韓三郎休妻，還鬧得滿城風(fēng)雨，讓市井看盡笑話。如今卻異想天開勾引晉王，就你那破鞋，我呸！”

    蓮心聽不下去了，急道：“小娘子怎么說話的，今天你是主，我們是賓，哪有這樣對待客人的道理！”

    裴五娘的婢女回嘴道：“我家主子說的都是實情，你家娘子不就是人盡皆知的破鞋么！”又道，“一個女郎家，畫了張大花臉登臺供人逗樂子，還沾沾自喜三位郎君搶人，也不害臊！”

    林秋曼鄙夷道：“你家主子不也想去搶人嗎？”頓了頓，“還搶的是男人，比我林二娘更不要臉！”

    這話委實生猛，把裴五娘氣得半死，沖動之下想去教訓(xùn)她，卻被丫鬟拽住，提醒道：“小娘子不能動手，今天您是主她是賓，方才那婢女沖撞了您，讓奴婢去教訓(xùn)她！”

    蓮心飛來橫禍，那婢女氣勢洶洶沖了上前。

    誰知林秋曼二話沒說一腳踹到婢女的肚子上，她“哎喲”一聲，林秋曼掄起一巴掌甩到她的臉上，只聽“啪”的一聲巨響，那婢女直接被打翻在地。

    一系列動作行云如流水，直接把裴五娘看傻了眼。

    林秋曼叉腰訓(xùn)斥道：“這等賤婢，竟還敢以下犯上，國公府是怎么管教下人的？！”

    裴五娘聽得火冒三丈，大聲道：“來人！”

    外頭的仆人聽到命令，紛紛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