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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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德繼續(xù)說道:“我一五品小官,哪經(jīng)得起宋致遠磋磨。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御史臺的人,直言敢諫,什么話都敢說,就連天子都是又敬又忌的。如今因為二娘落水的事引得宋致遠揣測,我自是惶惶不安?!?/br> 被他這一說,周氏頓時慌了,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林清菊無奈道:“倒是女兒的不是了,原想著二娘回來后悶悶不樂,這才帶她到翠微湖散心,哪知出了這樣的事情。” 一直沒有說話的林秋曼冷不丁冒出來一句,“丟人的又不是我林二娘?!?/br> 林文德被這句話氣著了,指責(zé)道:“你還好意思說,丟臉也就罷了,連帶我也跟著抬不起頭做人。” 林秋曼不愛聽,回嘴道:“大哥這話不妥,那韓家三郎在外勾搭妓子蘇小小,并與之珠胎暗結(jié)。如今蹬鼻子上臉要納進門做妾,這等奇恥大辱,教我如何自處?” “誰讓你自個兒不爭氣,成婚三載無所出,被韓三郎休妻,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你!” 周氏見女兒臉色發(fā)白,忙道:“大郎別說了,二娘才從鬼門關(guān)走一遭,身子骨弱,經(jīng)不起你冷嘲熱諷。” 林文德恨鐵不成鋼道:“母親您就慣著她吧,看她都被您慣成了什么樣子!” 周氏沉默不語,林秋曼直勾勾地盯著他,字字戳心,“大哥,我且問你,當(dāng)初是誰厚著臉皮要把我塞進忠毅伯府的?” 林文德正要辯駁,卻被妻子徐美慧拉住衣袖,“二娘此話差矣?!?/br> 林秋曼盯著她不說話。 徐美慧露出人畜無害的羔羊表情,不疾不徐道:“林家祖上雖也是貴胄世家,但家道中落是事實。大郎想給二娘搏得一個好前程,這才想了不少法子讓韓三郎將你明媒正娶入門。可如何抓牢韓三郎的心,卻不是大郎能左右的。而今你被休回娘家,反怪起大郎來,倒是誤了他的一片真心?!?/br> 林秋曼冷聲駁斥,“可恨之極!” 徐美慧被她的憎惡表情嚇得后退一步,林文德呵斥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美慧好歹是你大嫂!” 林秋曼兩眼一瞪,啐道:“偽君子!當(dāng)初忠毅伯與爹爹口頭說定婚約本就是酒后戲言,當(dāng)不得真,偏被有心人利用,將我推入那火坑?!庇值?,“嫂嫂既然明白林家高攀,可又知我在韓家過著什么樣的日子?” 徐美慧抿嘴不語。 林秋曼恨聲道:“倘若大哥真為二娘著想,就該為二娘尋一戶門當(dāng)戶對的好人家過日子,而不是抱著不切實際的虛妄高攀韓家,為自己的仕途鋪路,令二娘處處受辱。” “二娘你莫要血口噴人!”林文德情緒激動,幾乎跳腳,“我費盡心思為你打算,亦是為你好。你自己不中用被韓家休棄,不好好自省,反倒怨我,實在令人心寒。” “好一個為我打算!” 周氏難堪道:“二娘別說了?!?/br> “我偏要說!就因那酒后戲言當(dāng)不得真,偏被大哥做把柄迫使韓家提親下聘。我雖風(fēng)光大嫁成了韓家三夫人,卻處處受辱,丈夫厭棄我,公婆無視我,甚至連府里的下人都輕看我……” 說到這里,林秋曼已是泣不成聲。 見她哭,周氏跟著抹淚。 林秋曼眼淚巴巴地望著林文德,哀聲道:“二娘在韓家伏低做小日日煎熬,整日以淚洗面,獨守空閨三年,卻等來韓商與妓子珠胎暗結(jié),且還要納進門做妾。這等奇恥大辱,二娘忍不了!” 林清菊為她拭淚,林秋曼紅著眼繼續(xù)說:“我嫌韓商臟,不愿與妓共侍一夫,在府里大鬧一場。公婆難得出面調(diào)和,卻把他惹惱了,一紙休書打發(fā)我回了娘家,其理由卻是滑稽至極。他控訴我無所出,外人卻不知,我與他成婚三載,卻連房都沒圓過,如何能生得出子嗣來!” 這話猶如平地驚雷,徐美慧不可思議道:“二娘可莫要胡說!” 林秋曼冷聲道:“蓮心和張mama是我的陪嫁,大嫂若是不信,可問她們?!?/br> 徐美慧忙把蓮心喚來詢問。 蓮心一五一十回答,提起韓家就熱淚連連。 眾人都沒料到林秋曼在韓家竟是這般光景,一時難以言喻。 成婚三年被原封不動退貨,這得有多厭棄才會讓人嫌棄至此。 周氏握緊了拳頭,憤恨道:“韓三郎欺人太甚!” 林秋曼紅著眼眶蜷縮成一團,那韓商也確實是個狠人,寧愿納妓生子,都不愿多看原主一眼。轉(zhuǎn)念一想,她穿過來后還沒看過自己的臉,難道丑若無鹽? 周氏見她心神恍惚,不想再火上澆油刺激她,把眾人打發(fā)了去。 待人都走光了,周氏才試探問:“二娘,你跟娘交代句實話,那韓三郎當(dāng)真沒有碰過你?” 林秋曼點頭。 周氏心里頭五味雜陳,成婚三年竟然還是完璧之身,說出去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好好的一個官家娘子竟比不過風(fēng)月場所的一個妓子,也難怪自家閨女要尋死,攤上這樣的郎君,能不糟心嗎? 周氏心里頭愈發(fā)沉甸甸,自責(zé)道:“都怪娘耳根子軟,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以后你的婚事便由自己做主,斷不能再讓大郎插手了。” 林秋曼看著她,一臉幽怨。 周氏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爹早早地去了,大郎跟我又隔著一層肚皮,沒有血脈相連終是無法同心。娘自己不爭氣,只有你們兩個女兒,無人傍身,以后總是要仰仗他的。就算有些時候受軟,也只能擔(dān)待些,面子上不好做得太難看。” “娘的難處,二娘都懂?!?/br> “唉,女子難為。你死過一回,娘也看開了,還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呢?!庇值?,“我們二娘是個有福氣的人,說不定以后遇到的郎君會更好呢?!?/br> 林秋曼不想再跟她討論這些糟心事,說累了想休息。 周氏也識趣,寬慰她幾句便關(guān)門離去了。 室內(nèi)總算清凈下來,林秋曼的視線落到梳妝臺上,當(dāng)即下床走到鏡前打量自己。 鏡中的小臉兒是鵝蛋臉,額頭光潔,有現(xiàn)代流行的野生眉。眉下的桃花眼婉轉(zhuǎn)靈動,鼻子秀挺,雙唇飽滿,且有唇珠,看起來性感又撩人。 這樣明媚的五官真是讓人喜愛。 林秋曼自戀地撩了撩滿頭黝黑青絲,心里頭感到無比快慰,發(fā)量喜人! 再摸自己的腰身,盈盈一握,一雙腿筆直修長,身段高挑又窈窕,皮膚還白嫩。因其五官深邃的緣故,雖在病中,仍舊難掩嬌色。 她愛極了這副好皮囊,雖遺憾沒有空調(diào)西瓜手機wifi的日子,但也是個官家娘子,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比起社畜簡直不要太好。 上天待她不?。?/br> 什么韓家三郎,忠毅伯府,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給本姑娘起開。 她壓根就沒有下堂婦的覺悟,完全沉醉在原主的姣好美貌中喜滋滋。 心情好了,晚飯吃得香,覺也睡得安穩(wěn)。 誰知子夜時怨靈忽然入夢,林秋曼受驚大喊:“蓮心!蓮心!” 外頭守夜的蓮心匆匆進屋,見林秋曼在半醒半睡間胡言亂語,慌忙喚她。 偏偏林秋曼一直醒不來,只是一個勁兒說冤有頭債有主,讓人又急又怕。 蓮心怕她出事,忙喚房里的張mama去喊周氏。 得知女兒被魘住了,周氏匆匆披了件外袍來海棠院。 林秋曼發(fā)了瘋。 她披頭散發(fā)在屋子里亂砸東西,嘴里一個勁兒說死得不甘心,恨韓家三郎,要將他千刀萬剮。 周氏心肝都碎了,不顧她失去理智傷人,沖上去死死地抱住她,痛哭勸阻。 林秋曼拼命掙扎尖叫,亂抓亂撞。 周氏沒有辦法,只得叫人拿繩子將她捆綁起來。 折騰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大夫就來林府看診,也沒診出個名堂來,只說受了驚嚇,身子虛了點,其他的并無大礙。 送走大夫后,周氏坐到床沿偷偷抹淚。 林秋曼從渾渾噩噩中蘇醒,看到周氏傷心,欲哭無淚。她也不想發(fā)瘋的,但她控制不了自己。 直覺告訴她原主的怨靈還在身邊糾纏,林二娘的執(zhí)念太深,又死得不甘,如果不把這樁事情處理好,以后就甭想有好日子過。 可是韓家望門貴族,林文德就一戶部郎中,從五品上。不論是實力還是威望,忠毅伯府方方面面都碾壓林家。 原本林秋曼還以為撿了個便宜,結(jié)果到手的卻是燙手山芋,她既不想瘋瘋癲癲,又不想再死一回。 她得活,得想辦法活。 而要搞事情,就必須先拉一個助攻! 察覺女兒蘇醒,周氏慌亂擦臉,喉頭苦澀道:“二娘。” 林秋曼很體會她的難處,不愿惹她傷心道:“阿娘,我餓,想吃碗粥?!?/br> 周氏破涕為笑,“咸口的?” 林秋曼點頭。 一碗香濃米粥很快就端了上來,米粥的湯底由大骨熬制,骨頭湯已經(jīng)濾過油腥,米粒吸足了湯汁,顆顆飽滿,是剛好熟透的樣子,不至于太過軟爛。 少許rou沫和時蔬點綴其中,清淡卻不簡單,既營養(yǎng)又暖胃。 搭配米粥的小碟子里擺放著兩塊素餅,由蘿卜切成細絲兒再裹上面漿煎制,起鍋時撒上蔥花,胡椒細鹽,油亮金黃,薄脆酥香。 要是覺得米粥濃稠厚重,再來一口腌漬蘿卜,脆生生的,既爽口又解膩。 胃囊再次被填滿,林秋曼滿足地放下筷子,原地滿血復(fù)活。 我又可以了! 稍后周氏房里的婆子來尋,她起身離去。 蓮心收拾好食案,林秋曼忽然沖她招手道:“你過來。” 蓮心老老實實地走過去。 林秋曼冷不防抓住她的手,撩起袖子,盡是青紫。她垂眸睇了陣兒,“前兒挨了罰吧,往后我護著你,不讓你受罪。” 蓮心紅了眼眶,“只要小娘子好好的,讓蓮心做什么可以!” “傻,你家主子以后都會好好的,不用你去受苦?!鳖D了頓,“去把阿姐喚來,我想跟她說說話?!?/br> 蓮心應(yīng)了一聲,便出去找人。 林秋曼心中默默盤算,林清菊比她大十歲,二人從小感情深厚,最是貼心。這回得知她被韓家休棄,林清菊大老遠從渭城上京探望,可見姐妹情深。 沒隔多時林清菊來了,剛踏進海棠院,林秋曼又開始發(fā)瘋亂砸東西。 林清菊被嚇壞了,連忙上前制止。 林秋曼一把抓住她的手,眼底布滿了血絲,咬牙道:“阿姐,二娘好恨,恨韓三郎薄情寡義,把我逼到瘋癲地步!” 林清菊心中難受,卻不知道該說什么開解。 林秋曼幽幽道:“阿姐最心疼二娘了,若是二娘復(fù)仇讓韓三郎身敗名裂,阿姐可愿幫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