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策沒逗留多久便離去了。

    太皇太后默默地望著他走遠(yuǎn)的背影，她又何嘗不知燕王同樣是一匹惡狼，那便趁他們狗咬狗時都?xì)⒐夂昧恕?/br>
    李平策回府后，命家奴放消息回江都。

    這一天，他們等了許久。

    隔壁民宅的密室里，春福樓梁九兒自在地飲茶。

    稍后李平策從地道過來，他起身行禮，并問道：“聽說宮里頭的太皇太后病重了，可當(dāng)真？”

    李平策點(diǎn)頭，“怕是活不了多少日了?！?/br>
    梁九兒笑道：“世子可有通知家主？”

    李平策：“剛放了消息?！蓖ｎD片刻，“皇室憎恨晉王至極，你說太皇太后讓父親奔喪起勢，與宮里頭里應(yīng)外合誅殺晉王，有幾分真假？”

    梁九兒：“甭管真假，世子只需明白，家主是來奔喪受皇室之命誅殺晉王以震朝綱的。龍椅上的那個人不能動，若是把他殺了便是逆反，到時候誰都可以來誅我們，家主要的是名正言順?！?/br>
    李平策：“成敗在此一舉?！?/br>
    梁九兒：“只等家主進(jìn)京。”

    與此同時，他們口中的狼子野心正在書房里專心致志地抄寫經(jīng)文為太皇太后祈福。

    紙上的字跡工整端正，一筆一劃皆是誠意。

    超度的誠意。

    李珣覺得今年的夏天還沒開始就完了，雨水也多，感覺還沒熱兩天，氣溫就降了下來，涼爽無比，連冰鑒都沒怎么用。

    老陳送來清熱的飲子。

    李珣擱下筆，端起飲子喝了一口。

    老陳站在一旁看桌案上的經(jīng)文，說道：“郎君誠意十足，真是感天動地?！?/br>
    李珣被嗆了一下，老陳趕緊上前順?biāo)谋臣埂?/br>
    李珣拿手帕擦嘴，洗涮道：“陳叔什么時候?qū)W得這般幽默了？”

    老陳：“……”

    李珣暗搓搓道：“金恒說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還能熬個把月呢?！?/br>
    老陳默了默，“得入秋了?！?/br>
    李珣意味深長道：“秋獵好?！庇值溃叭肭锸沁m合收獲的季節(jié)?！?/br>
    兩人各自沉默，李珣也沒抄寫經(jīng)文的心思了，起來活動了一下。

    宮里頭太皇太后病重，京官們又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這不，秦秉南近些日心事重重，寢食難安。

    見他這般模樣，林清菊也沒得法，嘆道：“有時候我還挺后悔的，自從上京后，咱們沒一天安生的日子過。先是大哥入獄流放，而后又是二娘入獄，這會兒燕王進(jìn)京，又不知會搞出什么事端來，鐵定會動蕩不安的?！?/br>
    顏氏道：“我倒寧愿待在渭城那破落地好，安穩(wěn)?！?/br>
    林清菊打趣道：“阿娘不是早盼著進(jìn)京來有好前程嗎？”

    顏氏擺手，“罷了，還是小命重要?！?/br>
    秦父：“京里的局勢一日不定下來，就一日沒有安寧?！?/br>
    秦秉南試探問：“燕王與晉王，父親以為誰會得勢？”

    秦父客觀道：“渭城那案子，你覺得晉王處理得如何？”

    秦秉南沒有說話，秦父：“你是晉王提上來的人，若是燕王得勢，咱們?nèi)叶嫉姑?，現(xiàn)在就盼晉王莫要出岔子。”

    秦秉南不禁有些發(fā)愁，回想一路走來的仕途，越想越覺得坎坷窩囊。

    待到入秋時，太皇太后已經(jīng)熬得油盡燈枯。

    近些日華陽都宿在宮里守她。

    直到傍晚時分，李珣剛從政事堂散值回府，忽然聽到喪鐘。

    他扭頭看向?qū)m中方向，久久不語。

    老陳心頭一驚，喃喃自語道：“薨了?！?/br>
    李珣垂眸，面色凝重，“去宮里。”

    他連章服都沒有換，就直接去了。

    當(dāng)他趕過去時，太皇太后已經(jīng)凈身整容，穿上壽衣。

    華陽悲慟大哭，郭嬤嬤勸都勸不住，皇帝亦是哭得稀里糊涂。

    整個宮里全是嗚咽啼哭聲。

    不管真假，人們總是悲傷的。

    太皇太后薨逝的報(bào)喪信息很快便傳了出去，當(dāng)天夜里宮中掛了白，各宮皆是縞素。

    由內(nèi)侍宮女們布置好靈堂，太皇太后的遺體被放入棺中，抬到靈堂停靈。

    李珣等人換了白色的粗麻孝服，腰系草繩，跪在靈堂里守靈。

    華陽哭腫了眼，李珣則相對克制，眼眶泛紅，看不出悲喜。

    由于宮中落匙后是禁止出入的，除非有重大軍情，故頭天晚上守靈的親眷并不多。

    李珣跪在蒲團(tuán)上，平靜地望著那黝黑的棺槨，墻上碩大的“奠”字一下子把他拉回到武帝去世的情形。

    他的記憶其實(shí)已經(jīng)模糊了。

    對于那個沒什么感情的父親，有關(guān)他的一切他都不愿去回憶，因?yàn)榇蠖鄶?shù)都是不痛快的。

    他緩緩扭頭瞥了一眼身邊的華陽，她是真情實(shí)意的傷了心。

    鑒于前幾日她就守在宮里，守靈守到半夜身體吃不消，李珣讓郭嬤嬤把她扶了下去。

    半夜的靈堂里格外安靜。

    皇帝躬著身子，像懼怕什么，離李珣的距離有些遠(yuǎn)。

    李珣不動聲色瞥了他一眼，又瞧了瞧郭太后，那眼神是他熟悉的陰沉。

    他勾了勾嘴角，看來一個不慎，他也得去陪太皇太后了。

    熬到晨鐘響起，李珣出宮回去了一趟。

    昨晚跪了一宿，他躺著睡了一覺，臨睡前吩咐家奴去林府接林二娘進(jìn)府，有話要交代。

    當(dāng)林秋曼進(jìn)府來，李珣已經(jīng)起了，梳洗沐浴換上孝服，臉上一掃疲憊。

    李珣沖她招手，“過來。”

    林秋曼走上前，李珣一本正經(jīng)道：“讓你阿娘近些日去秦家避著?！?/br>
    林秋曼愣住，困惑問：“為什么？”

    李珣：“秦秉南好歹是朝廷命官，沒有人敢動秦宅?！庇值?，“近些日我要?dú)⑷?，殺很多人，你也莫要在外頭晃悠了，到晉王府來，若不然沒人護(hù)得了你。”

    林秋曼的眼皮子狂跳不已，只覺得他那身縞素看起來令人懼怕。

    李珣知道她被嚇著了，安撫道：“你莫要怕，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林秋曼憂心忡忡地環(huán)住他的腰身，試探問：“殿下能平安回來嗎？”

    李珣捏了捏她的臉，“只要你在府里等我，我就能回來?！?/br>
    林秋曼：“你可莫要哄奴?！?/br>
    李珣失笑，“我什么時候哄過你？”

    林秋曼沒有吭聲，李珣親昵道：“怎么，擔(dān)心我了？”

    林秋曼嘴硬道：“沒有。”

    李珣垂眸，抿嘴笑道：“還死不承認(rèn)?！?/br>
    不一會兒老陳在門外提醒道：“郎君，該去宮里了。”

    李珣應(yīng)了一聲，叮囑道：“趕緊回去把家里安排妥當(dāng)，勿要耽擱?！?/br>
    林秋曼點(diǎn)頭，見他正兒八經(jīng)，神經(jīng)也緊繃起來。

    下午林家大小全都被她送到了秦宅，林清菊跟她一樣心事重重。

    母女幾人坐在一起商事，周氏忐忑道：“真是多事之秋。”

    林清菊：“昨兒喪鐘響了，只怕過不了多久燕王就會進(jìn)京奔喪，到時候又是一場動蕩，這些日四郎頭發(fā)都愁白了?！?/br>
    林秋曼說道：“近些日少外出，勿要惹事?！?/br>
    周氏：“你這一提，我又想起了當(dāng)初的齊王案，那才叫風(fēng)聲鶴唳，在宅院里憋了好幾個月呢?！?/br>
    林秋曼絞著衣角沒有說話。

    如果晉王垮臺，那大家全都得去喝西北風(fēng)。

    想到此，林秋曼覺得頭大如斗。

    同一時刻，宮里的靈堂里已經(jīng)跪了不少人，旁支的宗親皆來奔喪吊唁，李平策也跪在其中。

    再過兩日，燕王便能入京了。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跪在前面的李珣，又不動聲色瞥了一眼皇帝。

    哪曉得他也在瞧他，二人目光相撞，皆忌諱地避開了。

    兩個年輕人各懷心思地?cái)坎刈约旱囊鈭D。

    第171章   變態(tài)李狗屠殺燕王

    晚上李珣沒有回府, 林秋曼心里頭七上八下。

    張氏倒是鎮(zhèn)定，安撫她道：“小娘子勿要焦慮，晉王會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