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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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明明在眼前, 他卻怎么都追不上, 跟著她越跑越遠(yuǎn)。 一道聲音忽然在身后響起, 把李珣震醒。 他困惑地站在走廊上, 一頭霧水。 老陳心急如焚地跑上來, 關(guān)切問:“郎君這是怎么了?” 李珣遲鈍的目光隔了許久才恢復(fù)正常,茫然問:“我怎么了?” 老陳急道:“郎君大半夜從屋里跑了出來,是不是被什么東西魘住了?” 李珣:“???” 老陳:“郎君是不是看到吳嬤嬤回來了?” 李珣沒有說話。 老陳自顧說道:“郎君一個勁喚嬤嬤, 怕是被她的鬼魂魘住了?!?/br> 李珣垂首看光著的赤腳,背脊上生了寒意,這才意識到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 他喉結(jié)滾動,想說什么,終是忍下了。 見他神色不對,老陳更加擔(dān)憂,“郎君沒事吧?” 李珣回過神兒,搖頭道:“沒事。” 他記得他有兩回產(chǎn)生過幻覺,那就是藥癮發(fā)作前。 自從吳嬤嬤去世后,他開始嘗試戒寒食散,已經(jīng)憋了數(shù)日,但眼下看來是憋不住了。 回到房里,李珣試著重新入睡,卻怎么都睡不著,總覺得心里頭像被貓抓似的發(fā)癢,滿腦子都是寒食散帶來的快感。 無法入睡,他起床打開暗格,視線落到那幾包寒食散上,想伸手去拿它,卻又縮了回來。 他想起吳嬤嬤臨死前的叮囑,可是它又實在誘人。 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生理和心理對寒食散既抗拒又吸引。 他糾結(jié)了半晌,最后索性把它全燒了。 第二天李珣眼下泛青,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不太對勁。 老陳迷信,還以為是吳嬤嬤的鬼魂來勾人,導(dǎo)致他被魘住了沒睡好才這樣。 服侍他更衣時,老陳皺眉說道:“看來府里頭還是得做場法事驅(qū)驅(qū)邪祟才好?!?/br> 李珣沒有吭聲。 去了政事堂后,整個上午他都心不在焉,時不時發(fā)呆,甚至?xí)o意識地做重復(fù)性動作。 這些細(xì)微的變化令人感到奇怪。 姜閣老數(shù)次看到他摳桌子的邊緣,就像貓磨爪子一樣,忍不住問道:“殿下的桌案有什么不對嗎?” 李珣:“???” 姜閣老指了指自己的桌案,李珣后知后覺地垂下腦袋,把手縮進(jìn)衣袖里,沖他做了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下午他稍加注意自己的行為,明明知道有些重復(fù)性動作很奇怪,但就是控制不住。 整天下來他幾乎沒怎么干活兒,魂不守舍的,精神也不大好。 晚上李珣沒什么胃口,只吃了幾口粥就撤下了。 見他頹靡不振,老陳憂心忡忡問:“郎君是不是病了?” 李珣撒謊道:“是有些不舒服?!?/br> 老陳:“那得叫金太醫(yī)來看看?!?/br> 李珣擺手,“無妨,過兩日就好了?!?/br> 晚上他再次睡不著覺,像幽魂似的在屋里走來走去,心里頭毛躁不已。 他一會兒坐,一會兒站,一會兒走動,只覺得四肢百骸里都被那種墮落的,頹靡的,奇怪的東西纏住了。 猶如一頭狂躁的野獸。 以前從來沒有意識到,寒食散已經(jīng)能掌控他的心智了。 生平第一次,李珣感到了恐慌,那種對未來無知的恐慌。 這種感覺糟糕透頂。 他像一頭困獸在房間里找不到出路,現(xiàn)在明明剛過宵禁,他卻覺得像過了好幾天,漫長得看不到頭。 心里面煩躁,他又大半夜的去練了會兒劍,試圖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會抖了,藥癮發(fā)作時連劍都拿不穩(wěn)。 這時候李珣才徹底慌了。 他是一個上戰(zhàn)場的人,如果連劍都拿不穩(wěn),那還有什么用? 像見鬼似的丟掉軟劍,他去沖了個冷水澡,混亂的理智才稍稍鎮(zhèn)定了些。 再次回到房間后,李珣坐到床沿,從暗格里取出香囊。 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他忽然特別想林二娘。 她身上仿佛有一股能安定人心的力量,能讓他安定,平和,身心愉悅。 半夜時李珣支撐不住小睡了會兒,醒來時覺得心里頭空落落的,無盡空虛。 渾渾噩噩地熬了整晚,待到晨鐘響起,李珣蜷縮在地上披頭散發(fā)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老陳在門外喊了一聲,他沒有回應(yīng)。 老陳試著推門,見他在地上坐著,忙上前問:“郎君這是怎么了?” 李珣眼下泛青,皮膚蒼白得反常,整個人陰郁而頹靡,叫人看著害怕。 老陳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李珣幽幽道:“去把林二娘找來,跟她說我病了。” “郎君……” “立刻?!?/br> 意識到他不對勁,老陳匆匆出去了。 王府的馬車直奔林府。 稍后老陳折返回來,李珣還蜷縮在地上,渾身都散發(fā)著陰暗腐朽的氣息。 老陳這才后知后覺的明白了所謂的生病是什么意思,他試探問:“郎君可是藥癮發(fā)作了?” 李珣沒有說話。 老陳想扶他起身,說道:“地上冷,郎君仔細(xì)受涼?!?/br> “別碰我?!?/br> “郎君。” “出去?!?/br> 老陳猶豫了半晌,才默默地關(guān)門出去了。 室內(nèi)一片昏暗,李珣好似一只不能見光的吸血鬼,青絲散亂披散,眼下青灰,皮膚蒼白,唇上沾了血跡,被他咬破了。 他的身上出現(xiàn)了一種奇怪的特質(zhì),清貴,冷郁而厭世。 那是屬于李蘭生的氣質(zhì)。 林秋曼一大早就被撈到了晉王府,她一路不停地碎碎念,生病了找大夫,她又不是大夫,找她來做什么? 老陳看著她欲言又止。 林秋曼:“???” 老陳吞吞吐吐道:“小娘子去看過就知道了?!?/br> 林秋曼被他帶到李珣的房門口,她困惑地推門而入。 室內(nèi)沉郁得似要窒息,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覺得背脊有點冷。 那種感覺很奇怪,就跟那天晚上一樣。 李珣微弱的聲音在屏風(fēng)后響起。 林秋曼尋聲而去,見到他那副鬼樣子,劈頭就問:“你嗑藥了?” 李珣緩緩仰頭看她,喉結(jié)滾動,沒有說話。 林秋曼脾氣不太好,“問你話呢?” 李珣隔了許久才頹靡道:“沒有。” “那你怎么弄成了這副鬼樣子,是不是在行散?” “沒有?!?/br> 林秋曼不信,伸手去觸摸他的皮膚,是冰涼的,又聞了聞,沒有酒味。 她的態(tài)度這才緩和了些。 李珣疲憊地抓住她的胳膊,嗓音粗啞,發(fā)出懦弱求助的聲音,“拉我一把。” 林秋曼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他動作遲緩地抱住她的腿,仰頭看她,再次發(fā)出請求,“拉我一把?!?/br> 望著那張易碎的美人皮,林秋曼沒有吭聲。 那張臉眉眼細(xì)致,青絲散亂落到頸項間,蒼白的皮膚襯得唇上的血跡瀲滟誘人。 要是以往,她是不屑的,但經(jīng)過了吳嬤嬤的事,對他生了幾分憐憫。 他跟她好像都是一類人,都有不幸的過往,以及骨子里都是孤傲的。 現(xiàn)在那個孤傲的人抱住她的腿請求她拉他出深淵。 林秋曼微微彎腰,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你想清楚了?” 李珣困倦道:“想明白了,我若不自救,沒有人能救得了我。” 林秋曼垂眸,沉默了許久才道:“往日你護(hù)我,今日,我便拉你一把,幫你把藥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