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jié)
林秋曼跌坐到地上,新鮮的空氣重新涌入胸腔,被抽離的魂魄一點點歸位,她大口吸著氣,又漸漸活了過來。 李珣轉(zhuǎn)身背對著她,不愿被她看到自己的落拓與狼狽。 林秋曼咳了幾聲,白皙的頸脖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指印。 待她緩過勁兒后,賤賤地爬到他腳邊看他,卻見他的眼眶有些發(fā)紅。 可見是被傷著了。 林秋曼笑了起來,沒心沒肺道:“殿下這是愿意放我走了?” 李珣沒有說話,整個人都有些木。 林秋曼笑得肆無忌憚,爬起身不要命地把手放到他的心上,輕輕說道:“殿下還是舍不得殺我呀,心疼了?” 李珣的表情有些哀,甚至連喉頭都哽了,“你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你?!?/br> 林秋曼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只道:“可是能得殿下喜歡,也是需要本事的啊?!?/br> 李珣默默地看著她,眼神黯淡,心也跟著一點點冷了下去,“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很高興?” 林秋曼不答反問:“那殿下看到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同樣高興?” 李珣難堪地別過頭,不管他承不承認,他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許是倦了,他淡淡道:“你走吧?!?/br> 林秋曼緩緩朝他行福身禮,“若殿下沒有其他吩咐,奴便回去了?!?/br> 李珣沉默不語。 林秋曼轉(zhuǎn)身離去,他忽然沙啞道:“林二娘,你能不能抱抱我?” 林秋曼頓身。 李珣:“我現(xiàn)在有點難受,抱一會兒就好?!?/br> 林秋曼沉默半晌,才折返回來抱他。 李珣的視線落到她手臂上的傷口上,落寞問:“疼嗎?” 林秋曼:“不疼。” 李珣喉結(jié)滾動,難過道:“你哄我?!?/br> 林秋曼笑,“你手上那傷疼嗎?” “不疼。” “你也哄我。” 李珣小心翼翼地抱緊她,把頭埋入她的頸項。 他很喜歡這個女人,也很想要她,但是他留不住。 用權(quán)力留不住,用感情依舊留不住。 林秋曼怕他反悔,說道:“奴該回去了,阿娘還在擔心奴?!?/br> 李珣依依不舍地松了開她。 林秋曼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眼睜睜地看著她開門離去,張了張嘴,想說什么,終是忍下了。 外頭很冷。 夜空被煙花炮竹照亮,林秋曼披頭散發(fā)地走了出去,一身血腥。 府里的奴仆看到她那模樣全都垂首回避,她全然無視他們的憐憫,腰板挺得筆直,走得不慌不忙。 張氏和蓮心忙上前接她,見她衣衫不整,滿手血腥,蓮心的眼淚一下子就包不住了。 林秋曼淡淡道:“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出來了嗎?” 張氏焦慮道:“怎傷成了這般?” 林秋曼:“自個兒傷的,他也沒討到好果子吃?!?/br> 林文德過來拿斗篷給她披上,悄聲問:“可以出府了嗎?” 林秋曼“嗯”了一聲。 一行人匆匆出府上了馬車,蓮心拿手帕護著那傷口。 林秋曼忽地笑了起來,甚至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張氏糟心道:“小娘子還笑得出!” 林秋曼:“我高興,有權(quán)就了不起嗎,他仗勢欺人,我便仗著他的喜歡扎他的心,拆他的骨!” 張氏:“真是作孽!” 林秋曼忽地又哭了,一個勁說痛。 蓮心忙道:“小娘子且忍著些,咱們這就去醫(yī)館找大夫包扎。” 也幸虧今天是元宵,沒有宵禁,馬車行了莫約兩刻鐘后,他們才在一家醫(yī)館門前停下。 林文德上前敲門,他運氣也好,那大夫剛看完花燈回來準備歇著了。 見到林秋曼那血rou模糊的傷口,大夫“哎喲”一聲,皺眉問道:“這小娘子怎么傷成了這般?” 林文德焦慮道:“舍妹不慎被割傷了,還請大夫縫合包扎處理一下?!?/br> 大夫忙把他們請了進去,瞧見林秋曼脖子上的指痕,愈發(fā)覺得不對勁。 林秋曼解釋道:“奴跟大哥一起看花燈,走散了,遇到暴徒遭了劫難,幸虧旁人救得及時,若不然性命都不保?!?/br> 那大夫?qū)⑿艑⒁伞?/br> 他吩咐自己的夫人去備麻沸散和熱水,坐下仔細將林秋曼的傷口清理干凈,她疼得直冒汗。 弄干凈傷口后,醫(yī)館大夫給她用了些麻沸散,費了一個時辰才將傷口一點點縫合,并又細細包扎一番,耐心叮囑預防感染。 林文德緊皺眉頭道:“會留下疤嗎?” “撕得這么傷,自然會留的?!鳖D了頓,“現(xiàn)在天氣漸漸暖和了,要隨時注意傷口,切記勿要沾水。” “好。” “我再開些藥,記得按時用上?!庇值?,“待到傷口結(jié)痂時還會發(fā)癢,勿要撓抓。” 大夫細細叮囑,張氏和蓮心都一一記下了。 待他們離開醫(yī)館回到林府已經(jīng)很晚了,然而周氏還沒入睡,還坐著等他們回來。 不一會聽到家奴通報說林文德回來了,她忙起身出去看情形。 林秋曼喚道:“阿娘!” 周氏見她好好的,不由得喜極而泣。走近瞧見她的手,抹淚道:“你的手怎么了?” 林文德:“先進屋去說?!?/br> 一行人匆匆進屋。 林秋曼的衣裳上染了不少血,周氏忙吩咐蓮心去替她換一身便服。 主仆進了廂房,周氏問道:“二娘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林文德:“自個兒割傷的,她這回能平安回來,也算是壁虎斷尾。” 周氏的心揪了起來,“這回傷身,下回是不是得要命了?” 林文德沒有吭聲。 莫約茶盞功夫后,林秋曼換好便服出來。 瞧見她脖子上的指印,周氏的眼眶又紅了,喉頭發(fā)堵道:“真是作孽?!?/br> 林秋曼輕聲道:“阿娘莫哭,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周氏傷心道:“這回只是傷身,下回呢,是不是得要命?” 林秋曼笑了起來,“他以后都不會找我麻煩了,也不會找林家的麻煩?!?/br> 這話令周氏詫異,“晉王說的?” 林秋曼點頭,一本正經(jīng)道:“他想把我當鳥雀養(yǎng),我便親自折斷自己的翅膀給他看,把他唬住了,心疼了,受不了了……哈哈哈……” 她忽地笑了起來,變態(tài)又可惡,還狠辣。 林文德皺眉道:“都作成這樣了你還笑得出!” 林秋曼閉嘴。 林文德:“我原以為你是回不來的,晉王看中的女人,豈有輕易放手的道理。你與他鬧到這般,可見那祖宗是有幾分真心的,只是那等權(quán)貴,終歸不是我們林家能吃得消的。” 林秋曼吃驚不已,“大哥也有這般覺悟?” 林文德不高興道:“你莫要打趣我?!?/br> 周氏:“二娘能把這個坎翻過去就已經(jīng)不錯了?!?/br> 林秋曼沒有說話,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林文德:“我乏了,先回屋去,你們也早些歇著?!?/br> 待他走了后,林秋曼跟周氏說體己話,“阿娘你說李珣是不是有病啊,喜歡我林二娘這樣的人?!?/br> 周氏憋了憋,“你就是個小瘋子?!?/br> 林秋曼:“我若不瘋,如何治得了他,守著他哭嗎,還是求他憐憫放我一馬,亦或乖乖成為他的玩物?”又道,“我給了他機會,是他自己放我走的,怨得了誰?” 周氏被這話給問住了。 與那樣的權(quán)貴抗衡,確實是需要勇氣的。 另一邊的晉王府如墳墓般死氣沉沉,李珣獨自坐在林秋曼住的那間廂房里,如一頭受傷的野獸窩囊地舔舐汩汩流血的傷口。 掌心上的血跡早已干涸,他熟練地上藥,替自己包扎。 吳嬤嬤很是擔憂,進來瞧了一眼,欲言又止道:“郎君有什么話就說出來吧,憋在心里頭難受?!?/br> 李珣沖她笑了笑,“我沒事?!?/br> 吳嬤嬤坐到他旁邊,“郎君撒謊,郎君心里頭難受,老奴是知道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