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無比遺憾，如果他不是高官顯貴，或者像林家這樣身份低一些，若能不納妾，那嫁他也挺不錯，日子肯定是有趣的。

    偏偏他是晉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且還是皇室貴族，說不準往后還會是帝王。

    他爬得越高，則意味著他們的差距越大，更意味著他的牢籠固若金湯。一旦她走入進去，除了死亡，是沒有任何退路的。

    林秋曼雖然嘴上說這輩子是白賺的，但真讓她再死一回，她保管跑得比誰都快。

    見她若有所思，張氏問道：“小娘子在想什么？”

    林秋曼回過神兒，一本正經(jīng)道：“我在想，李珣若是平頭百姓就好了?！?/br>
    張氏失笑，“有些人注定是不平常的，就算他的起點低，最終也是會爬到高位的。”

    林秋曼有些發(fā)愁，“我若是菟絲花，倒巴不得遇上這樣的郎君，可我不是。他爬得越高，則意味著他的后宅更牢固，往后我若跟他發(fā)生沖突，張mama覺得他會如何待我？”

    張氏也有點愁，“肯定是不會給你機會鬧到公堂上的?！鳖D了頓，“哪個公堂審得了他這尊大佛？”

    林秋曼：“……”

    張氏：“小娘子打了這么多場官司也知道女郎的不容易，平民百姓尚且如此，更何況那潑天的權(quán)貴。說句不好聽的，晉王若是不如意了，愿意把后宅女郎打發(fā)到莊子上老死已經(jīng)是仁慈。若激進些，杖殺也在情理之中?！?/br>
    林秋曼心里頭越來越怵，“依我這不要命的脾性，時長日久，只怕天天惹他心煩?！?/br>
    “小娘子若打算進府，便要學(xué)著收斂自己的性子。”

    “那不行，我生性如此，叫我夾著尾巴做人圍著他轉(zhuǎn)，是怎么都不樂意的?！?/br>
    “那小娘子就不要進府?！?/br>
    林秋曼心里頭毛毛的，“我現(xiàn)在有點后悔過年去陪他了，一想到那晉王府，就渾身不對勁兒，跟個土饅頭似的?！?/br>
    張氏失笑，“既然答應(yīng)人家了，若反悔，只怕會惹他生氣?！庇值溃按筮^年的，別鬧得兩家都不好過?！?/br>
    林秋曼郁悶道：“怪我一時頭腦發(fā)熱，被他給迷惑了?！?/br>
    洗漱妥當(dāng)，林秋曼用完早食，又精神抖擻起來。

    蓮心伺候她出門，主仆前往府衙大獄，路上蓮心發(fā)牢sao道：“這一大早去地牢真是晦氣，也只有小娘子不講究這些?！?/br>
    林秋曼抱著手爐，“我這是去救人的。”

    蓮心撇了撇嘴。

    抵達東縣府衙，已到巳時。

    林秋曼熟門熟路地前往地牢，之前王大娘已經(jīng)通融過，有獄卒來接她們。

    二人跟著那獄卒前往女監(jiān)，他打趣道：“別的娘子巴不得離這種地方遠遠的，倒是你林二娘屢屢往里頭鉆，倒是讓某長了見識。”

    林秋曼幽默道：“多進來幾回長了經(jīng)驗，也沒什么好怕的了。”

    那獄卒失笑，“膽色不小，難怪人人都夸你了不得，說你既有士族風(fēng)骨，又有公道明理。上得了公堂辯理，下得了市井腌臜，哪哪都不嫌棄。”

    “這樣不好嗎？”

    “自然是好的，可是作為女郎家，便不太好了?！?/br>
    “那是獄卒大哥對女郎的偏見，你看現(xiàn)在大長公主開辦華陽館，也一樣是替女郎做事，可是誰敢說她?！?/br>
    “不一樣的，畢竟那是權(quán)貴，不用拋頭露面，讓人評頭論足?！?/br>
    蓮心插話道：“你好好帶路就行了，廢話這么多作甚?！?/br>
    獄卒嘖嘖兩聲，“還不高興了?！?/br>
    把她們領(lǐng)到女監(jiān)門口，獄卒沖林秋曼行拱手禮道：“了不得的小娘子，雖然某嘴上不饒人，心里頭還是服氣的?！?/br>
    林秋曼也朝他行拱手禮，蓮心這才高興了。

    王大娘走了出來，說道：“老六，謝了！”

    被稱作老六的獄卒擺手，王大娘做了個請的手勢，“里頭臟了些，委屈小娘子走這趟了?！?/br>
    林秋曼：“還好?！?/br>
    待到她們走到關(guān)押齊娘子的那間獄室時，王大娘扯開嗓門呼道：“齊娘子？”

    齊娘子應(yīng)了一聲，忙跑了上前，趴在木柵前，激動道：“這就是林家二娘嗎？”

    第130章   內(nèi)容提要

    林秋曼笑道：“正是。”

    齊娘子熱淚盈眶地跪了下去, “我的天爺，總算把二娘給盼來了！”

    林秋曼忙扶她起身，其他牢房的女囚紛紛跑到門口圍觀, 一名身材高大肥碩的女囚問道：“林二娘, 你就是替女郎上公堂打官司的那個林二娘嗎？”

    林秋曼扭頭看她，“對, 我就是那個林二娘?！?/br>
    那女囚贊道：“衛(wèi)娘子的家暴案辯得好！聽得老娘熱血沸騰，恨不得去把她男人痛打一頓！”

    林秋曼笑道：“這位娘子又是因何入獄的？”

    女囚：“嗐, 失手打傷了人, 關(guān)些時日就放出去了?！?/br>
    另一名女囚嚷嚷道：“林二娘, 下回我們遇到事情了也來找你?！?/br>
    蓮心插話道：“你是不是傻, 我家小娘子是專拆人姻緣的，好好的女郎, 誰愿意來找她呀?！?/br>
    眾人哄堂失笑，林秋曼也笑了起來，那女郎悻悻然搔頭。

    王大娘端來椅子供她就坐, 邊上的女囚七嘴八舌問她，王大娘不耐煩驅(qū)趕道：“去去去, 別打擾小娘子辦正經(jīng)事?！?/br>
    女囚們紛紛噤聲。

    林秋曼這才問起齊娘子的事情, 她穿著囚衣, 蓬頭垢面, 個頭又瘦又高, 顴骨突出, 一看就是個性極強的人。

    她仔細回憶了下, 說道：“事情發(fā)生在上月初五，當(dāng)時我母親生了場病，我回娘家探望, 臨走前跟馬大郎說要小住四五日才回來。”

    林秋曼問：“你娘家離老廟村有多遠？”

    齊娘子：“倒也不遠，慢走只要半日的腳程，若是牛車，一個時辰便到?！?/br>
    “一開始我是打算住個四五日的，誰知中途跟我大哥發(fā)生了爭執(zhí)，我便賭氣在第三天的下午回來了。”

    “我回來的時候天差不多黑了，家里黑燈瞎火的，平日里馬大郎節(jié)儉，特別摳那點油錢。我也沒在意，便去后廚點燃油燈，喚了一聲，卻無人應(yīng)答?！?/br>
    “當(dāng)時我就好奇，堂屋的門是從里頭閂上的，我是從后門進的。喚了無人答應(yīng)，我就往廂房里去，結(jié)果撞見馬大郎和一個女人慌慌張張地穿衣裳，可把我給氣死了！”

    林秋曼問：“后來呢？”

    齊娘子：“我失去理智破口大罵，與馬大郎吵了起來，那女人想是覺得丟臉，躲在他身后，我沒看清樣貌，只知道身材嬌小?！?/br>
    “然后你去后廚提了菜刀？”

    “我脾氣暴躁，平日里馬大郎老實巴交，我嫁與他就是看中他老實。好不容易把家給扶持起來了，結(jié)果他竟然背著我偷人。也怪白天在大哥那里受了氣，這一看到他偷人，更是火冒三丈，便一怒之下沖進后廚拿了把菜刀砍二人。”

    “那女郎可有被砍傷？”

    “沒有?！鳖D了頓，“當(dāng)時我發(fā)起了瘋，一個勁兒亂砍，馬大郎被我砍傷，那女人在混亂中僥幸逃脫。我原本是要追出去的，但見馬大郎渾身是血，被嚇壞了?！?/br>
    “所以那個女郎長什么模樣你并不清楚？”

    “不清楚，她很是狡猾，一直躲在馬大郎身后，藏著臉。”

    林秋曼若有所思，“馬大郎偷人應(yīng)該不是突發(fā)，估計在很早就有蛛絲馬跡了，只是你沒注意到?！?/br>
    一提起這個齊娘子就糟心，“也真怪我心大，他平時真的老實巴交，不善言辭，跟個悶葫蘆似的，方圓十里公認的老實人，所以我說他偷人沒人信我，叫我百口莫辯?！?/br>
    林秋曼：“你家中沒有其他人在場？婆母公公那些人呢？”

    “無人在場，他們都已去世?！?/br>
    “周邊鄰里呢，有聽見你們的響動嗎？”

    “我家獨門獨戶的，離得最近的兩家是有聽到動靜，后來他們都過來看情形，見馬大郎渾身是血，立馬報了官。我給他們說馬大郎私通，我才傷人，卻無人信我，再加之我沒有證據(jù)，便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林秋曼垂眸凝思許久，才道：“你這事情有點棘手，俗話說捉j(luò)ian拿雙，如今打草驚蛇，只怕不易逮他們了?！?/br>
    齊娘子心急道：“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明明是他偷人，我反倒入了獄，且還被判義絕。”

    林秋曼正色道：“你到底砍傷了人，大陳律法是容不下的?！鳖D了頓，“既然我愿意接手你這案子，便會想法子替你討公道，就是時日有點長。”

    齊娘子感激道：“只要能討回公道，時日久些也無妨?！?/br>
    林秋曼點頭，“你回頭再仔細想想當(dāng)時那個女郎的情形，除了身材嬌小以外，她還有什么其他的特點，這個非常重要。”

    齊娘子連聲說是。

    林秋曼又道：“想到了什么就跟王娘子說，她會知會我的，其他的交給我來辦。”

    “好好好，只要二娘愿意幫我，我什么都聽你的?！?/br>
    之后林秋曼又問了些其他，齊娘子一一作答。

    王大娘看時間差不多了，說道：“二娘先行回去，有什么問題我在中間周旋，怕耽擱久了上頭問話?！?/br>
    林秋曼：“也好?！?/br>
    她緩緩站起身，齊娘子又給她磕了幾個頭以示感謝。

    離開地牢后，林秋曼坐在馬車里面色沉重，蓮心好奇問：“小娘子在想什么呢？”

    林秋曼回過神兒，嗤笑道：“其實最怕的就是老實人?！?/br>
    蓮心：“？？？”

    林秋曼單手托腮，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香囊，愈發(fā)覺得齊娘子這個案子有點意思。

    一個方圓十里都公認的老實巴交居然會偷人。

    想想就刺激。

    回到朱家院后她就交代家奴阿五去老廟村打聽一下齊娘子的事情，以及馬大郎的名聲，看看到底是不是如齊娘子所說的那般。

    用過午飯她又小睡了陣兒，整個下午都關(guān)在房里琢磨齊娘子的案子。

    這期間張氏進來過一回，說英國公府那邊送來一份年禮。

    不用猜也知道，定是柳四娘派人送來的。

    林秋曼想了想，到底還是有些憐她不易，吩咐張氏道：“張mama去庫房里仔細挑挑，看哪些適合孕婦的，給那邊回禮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