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所謂義絕,便是官府強制離異。 不論夫妻雙方是否同意,只要被官府審斷判離,若不離者,還會徒刑一年。 這確實是離開黎家的方法,但手段實在偏激,稍不留神還得坐牢。 徐三娘猶豫道:“只怕不妥。” 林秋曼擺手道:“徐娘子莫要被嚇著了,凡判義絕者,乃夫妻雙方親屬毆打、唾罵、殺害、jian、傷等行為皆可判之。你婆母處處針對你,那黎大郎又是個不管事的,咱們不妨把腦筋動到你婆母的頭上來?!?/br> 徐三娘一下子來了精神,追問道:“如何使法子?” 林秋曼笑盈盈道:“其實很簡單,你婆母不是經(jīng)常罵你,看你不順眼嗎,她想必也不想忍你的,只是礙著黎大郎才容忍你在黎家?!?/br> 徐三娘點頭,“的確如此,起先她慫恿黎大郎休了奴,可他不允,她便慫恿他納妾,他還是不允。婆母忍著奴,奴也忍著她,兩看相厭。偏偏黎大郎又一點都不作為,奴一拳打到棉花上,真真是又氣又恨?!?/br> “我跟你說個法子,別再黎大郎身上使勁了,在你婆母身上使勁。她若罵你,你便罵回去,并且還要比她罵得更狠更毒?!?/br> “這又是何道理?” “激怒她呀,她原本就忍不下你,你反而還騎到她的頭上了,鬧的回數(shù)多了,她會使法子拆散你跟黎大郎的?!?/br> 徐三娘被逗笑了,“奴嫁進黎家,從未與婆母頂過嘴?!?/br> 林秋曼:“現(xiàn)在可以頂嘴了,把你以前受的委屈統(tǒng)統(tǒng)都還給她,就要與她鬧,鬧得她頭大如斗,鬧得她雞犬不寧,鬧得她下定決心拆散你們夫妻。”又道,“黎大郎不是愚孝嗎,那就讓他母親去治他呀,讓他盡孝。” 徐三娘低頭沉思。 林秋曼抿了一口茶,提醒道:“這都是迫不得已的下策,你可要仔細考慮清楚了,一旦鬧將起來,你夫妻二人就無法挽回了。” 徐三娘似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這法子好,婆母有頭風的毛病,她已經(jīng)有好久都沒犯過了?!?/br> 林秋曼冷不防被嗆了一下,蓮心忙拍她的背脊順氣。 徐三娘顯然把她的話都聽了進去,仿佛想通透了,高興道:“今日多謝二娘開解,奴只覺得心中豁然開朗,對往后的日子又有了盼頭?!?/br> 林秋曼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這就是個餿主意,你可別說是我出的主意,我林二娘也是要臉的?!?/br> 徐三娘笑道:“二娘解了奴的困擾,奴自然不會反咬一口敗壞你的名聲。” 林秋曼也笑道:“那我便預祝你早日脫離苦海。”又提醒道,“你可要記住了,千萬莫要動手,只動口?!?/br> 徐三娘點頭,隨即起身道:“你才從外面回來,奴也不叨擾你了,且去好生歇著,奴告辭了?!?/br> 林秋曼送她出去。 徐三娘一臉笑容,整個人仿佛枯木逢春。 待她離開后,張氏好奇問:“小娘子跟徐三娘都說了什么,她來的時候愁眉苦臉的,這會兒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br> 蓮心翻白眼道:“小娘子教她跟婆母對罵?!?/br> 張氏:“???” 林秋曼無奈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這也怪不得我,實在是她那情況太過棘手,只有往邪門歪道走了?!?/br> 張氏啐道:“往后小娘子嫁了人,也敢跟婆母頂嘴?” 林秋曼回懟,“我找沒爹沒娘的不行嗎?” 張氏:“……” 傍晚時分,王府家奴捎了個口信過來,讓林秋曼明兒上午過去一趟,她好奇問:“你家主子有說是什么事嗎?” 那家奴答道:“郎君沒說,只讓小娘子走一趟。” 林秋曼“哦”了一聲,打發(fā)他回去了。 張氏道:“這次小娘子能平安歸來,可多虧了晉王沿途照護?!?/br> 林秋曼翻了個白眼兒,她被他拽著翻了幾天山,露宿了幾天荒山野嶺,還照護,照護個狗屁! 心里頭雖發(fā)著牢sao,她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畢竟荒山野嶺,孤男寡女,還同吃同宿,這要傳出去了影響不好。 第二天李珣休沐,他特地讓老陳把王府的莊園鋪子田宅什么的官契取了出來,擺了滿滿一案桌。 那場景委實壯觀,老陳不解道:“郎君這是打算查賬嗎?” 李珣:“我哪有這個空閑?!鳖D了頓,“在驪山時我曾跟林二娘說過,她回京了想要什么都可以,我瞧著她喜歡田宅鋪子,拿給她挑?!?/br> 老陳失笑,“她只怕是要挑花眼?!?/br> 李珣也覺得好笑,打趣道:“那就是個上不了臺面的俗物,字畫珠寶,名家名器,她是欣賞不來的,落到她手里只會糟蹋。” 不一會兒家奴來通報,說林二娘進府了,老陳去把她請進書房。 見他兜著胳膊,林秋曼關切問:“陳管事的傷還未大好嗎?” 老陳笑道:“回京的路上多虧蓮心和張大娘照料,老奴的胳膊傷了骨頭,只怕要養(yǎng)些時日了?!?/br> 林秋曼:“傷筋動骨一百天,您可得仔細著些,莫要落下病根來?!?/br> 老陳點頭,“多謝小娘子關心。”又道,“郎君在里頭的,你自便?!?/br> 林秋曼道了聲謝,走進書房。 李珣正在墻角翻找竹簡,她行完福身禮,問道:“不知殿下喚奴來所為何事?” 李珣頭也不抬道:“上回在驪山我曾許諾回京后賞你兩間鋪子,都在那案桌上的,你自個去挑,看中哪家便過戶與你?!?/br> 林秋曼默默地走到案桌旁圍觀,擺了滿滿一桌,多數(shù)都蓋著官府印章。 她隨便拿起一份地契看了看,仿佛看到了一桌子房產(chǎn)證,并且還是京城里的房產(chǎn)證! 這要擱到現(xiàn)代,早就限購了啊。 “殿下當真讓奴隨便挑?” “嗯,你若想要朱家院,也可以給你?!?/br> 林秋曼偏過頭看他,露出狐疑的表情。 李珣是背對著她的,蹲在木箱前仔細整理那些竹簡。 林秋曼不動聲色走了過去,冷不防說道:“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李珣愣住。 林秋曼居高臨下審視他,李珣抬頭與她對視。 隔了好半晌,他才說道:“你林二娘又不是大人物,我沖你獻什么殷勤?” 林秋曼繼續(xù)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隨后背起手,緩緩彎腰暗搓搓道:“殿下不會是把二娘看上了吧?” 猝不及防聽到這句話,李珣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像被人扒光了遮羞布一樣,很沒出息地紅了耳根子,矢口否認道:“你想得到美!” 林秋曼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像只精明狡猾的小狐貍。 李珣愈發(fā)討厭她看他的眼神,反將一軍道:“你莫不是故意來試探我,想攀高枝進晉王府?” 林秋曼:“……” 二人盯著對方,眼神里夾著試探,防衛(wèi),還有各種暗搓搓的揣測。 雙方的視線勾纏了好一會兒,最后林秋曼往后退了一步,嚴肅道:“奴失禮了,還請殿下莫要見怪。” 李珣收起紛亂的思緒,故作鎮(zhèn)定道:“知道就好。”又道,“看來我平日里沒端架子,倒把你縱得愈發(fā)沒規(guī)矩了?!?/br> 林秋曼眨巴著眼睛,“也正是因為殿下縱容,所以奴的膽子才越來越大。” “如此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敢?!?/br> “我看你敢得很,竟連我的心思也揣測起來,那是你胡亂猜測的嗎?” “奴出格了。” “滾到一邊去?!?/br> 林秋曼規(guī)規(guī)矩矩回到案桌旁。 李珣背對著她繼續(xù)整理竹簡,暗暗做了個咬牙的動作,剛才被她試探,他差點沒繃住失了態(tài)。 他雖然知道她無視禮儀教條,但沒料到她居然這般直白。 一個女郎家,竟然毫無羞恥心問他是不是看上她了。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 李珣的心里頭千百回轉(zhuǎn),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既覺得看上林二娘那潑皮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同時又暗搓搓的想試探她的態(tài)度,但又不想讓她察覺自己的心思。 兜過去兜過來,他覺得自己都快要魔怔了。 “殿下?” 冷不防聽到林秋曼的聲音,李珣嚇得手抖了一下,竹簡差點沒拿穩(wěn)。 第105章 綠茶林二娘 他稍微整理了下思緒, 偏過頭看她,沒有說話。 林秋曼正色道:“無功不受祿,殿下的心意奴領了?!?/br> 李珣:“我不喜欠人情?!?/br> 林秋曼:“奴也不白占人便宜?!?/br> 李珣半信半疑。 林秋曼繼續(xù)道:“奴雖然愛財, 卻懂得取之有道的道理, 殿下愿意寬容,那是殿下大度, 但奴不能得寸進尺,反而更應克制收斂。” 不知怎么的, 李珣總覺得這番話很沒說服力, 他像聽到了天方夜譚, “你當真有這般覺悟?” 林秋曼點頭。 “既然不要, 那你便回吧?!?/br> 林秋曼行福身禮,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