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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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吃了兩個桔子,她似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來,說道:“宋致遠,你若陪我一晚,我便不同你計較了?!?/br> 宋致遠猛地抬起頭,臉都氣綠了。 華陽一本正經(jīng)道:“我有很多錢的?!?/br> 宋致遠恨聲道:“士可殺不可辱!” 這話把華陽刺激到了,一掌拍到案桌上,怒目道:“當(dāng)初我和親北獠被老頭子糟蹋時,是不是也該一頭撞死?!” 宋致遠的心揪了一下,訥訥無語。 華陽的眼眶紅了,指著他道:“你從骨子里就瞧不起我,嫌我臟!” 宋致遠辯駁道:“我沒有!” 華陽質(zhì)問:“那你為何視我為蛇鼠,屢屢給我難堪?!” 宋致遠低頭沒有吭聲。 華陽隨手拿起一個桔子狠狠地朝他砸了去,被他敏捷地接住了。 她又端起茶碗想潑他,被郭嬤嬤勸了下來。 她氣不過,憤怒道:“你啞巴了,說話?。 ?/br> 宋致遠猶豫了陣兒,才道:“大長公主金枝玉葉,自當(dāng)哄著捧著,宋某福薄,承受不起,還請大長公主放宋某一條生路?!?/br>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番話,華陽忽然沒了折騰他的興致,目光頹然黯淡下來,意興闌珊道:“你走吧?!?/br> 宋致遠起身離去。 華陽扭頭望著他走遠的背影,眼底布滿了血絲,咬牙切齒道:“宋致遠,誰都可以看不起我華陽,你卻沒有資格!” 宋致遠頓了頓身,終究沒有回頭。 有些事情,過去了便是過去了。 外面的林秋曼和竇七郎相談甚歡,竇七郎見多識廣,同她說起了西域趣聞。 他的聲音溫和,說起話來如涓涓細流,聽得林秋曼格外舒心。 比起士族門戶來說,商賈之家確實沒那么多規(guī)矩講究,相處起來要自在得多。 林秋曼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往后堅決不進士族,更別提高門大戶。 二人正聊得熱絡(luò),突見宋致遠出來,兩人趕忙行禮,他微微頷首,沒說一言便走了。 竇七郎道:“宋御史的臉色不太好?!?/br> 林秋曼:“他與大長公主曾有過一段姻緣,怕是又鬧了矛盾,進去看看吧?!?/br> 竇七郎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進茅草亭。 華陽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 林秋曼仗著跟她混得熟,試探問:“宋御史又惹大長公主不痛快了?” 華陽沒有吭聲。 林秋曼:“奴有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華陽看向她,表情有點冷,“你說?!?/br> 林秋曼嚴肅道:“奴干訟棍專為女郎解決煩惱,大長公主的煩惱,其實很好解決。” 這話令華陽生了興致,看向竇七郎道:“你先出去?!?/br> 竇七郎依言回避了。 華陽的脖子伸得老長,眼放綠光,“你有什么邪門歪道盡管說來?!庇值?,“這輩子老娘在宋致遠身上吃了虧怎么都不甘心,非得把他訓(xùn)成一條狗才會善罷甘休。” 林秋曼失笑,“那得看大長公主愿不愿意為了這條忠犬舍了整片森林?!?/br> 華陽猶豫了。 林秋曼:“大長公主仔細想想,為何每次宋御史都會找茬,他因何找茬?” 華陽摸下巴陷入了沉思,“他看不慣我私生活混亂?!?/br> “大長公主的私生活與他何干,他憑什么看不慣呀?” “你說得對,他腦子有?。 ?/br> “大長公主再仔細想想,他腦子真的有毛病嗎?” 一旁的郭嬤嬤點破道:“只怕是因為放不下公主?!?/br> 林秋曼笑道:“姜還是老的辣。” 華陽感到不解,“既然如此,為何每次還與我過不去?” 林秋曼背著手,踱著官步,“人向來都是矛盾的,萬事哪能黑白分明呢?!庇值?,“奴斗膽問一句,當(dāng)初大長公主與宋御史是怎么和離的?” 華陽有些尷尬道:“最開始我倆關(guān)系倒挺好,能相互謙讓。只是他性子傲說話刻薄,我脾氣也暴躁,一來二去矛盾便出來了。” “御史臺的人你是知道的,一張破嘴殺人誅心最是厲害,他若放起狠話,刀刀見血,我又吵不過。次數(shù)多了兩人生了嫌隙,有一回我一怒之下給他戴了綠帽子,把他給氣壞了。自此以后兩人的感情急轉(zhuǎn)直下,他過他的,我過我的,便和離了?!?/br> 林秋曼點評道:“這樣看來,倒像兩只刺猬。” 華陽:“我后來愈發(fā)驕縱,荒-yin無度,還不是被他給刺激的。想當(dāng)年我面對北獠那些蠻夷時都沒這么失過分寸,唯獨他宋致遠,跟個克星似的,輕易就能激得我暴跳如雷,像個瘋子一樣不可理喻。” 第91章 被二娘教做人的晉王…… 林秋曼正色道:“若大長公主想要宋御史回頭, 便得把府里那些烏七八糟的玩意兒散了,讓他無勁兒可使?!?/br> 華陽半信半疑,“這樣他就能做狗了?” 林秋曼搖食指, “哪有這般容易, 方才您都說了,他骨子里是有傲氣的人, 您若想馴服他,就得干出讓他折服的事來, 進而心甘情愿臣服?!?/br> 這話引得華陽興致濃厚, “你快說說, 我能干什么事讓他刮目相看?!?/br> 林秋曼坐到她身邊, 出主意道:“咱們女郎家自然沒有郎君們的地位優(yōu)越,但大長公主您不一樣啊, 您身份尊貴,且有權(quán)勢,想干什么都可以!” 華陽翻白眼道:“你忽悠誰呢, 我還想像五郎那樣做攝政王,你說我能行嗎?” 林秋曼:“……” 華陽:“趕緊說正經(jīng)的?!?/br> 林秋曼想了想, 循循善誘道:“不知道大長公主可還記得當(dāng)初奴在春日宴上與裴六郎辯論時說過的話?” “自然記得!” “奴當(dāng)時舉了嫘祖、婦好這些女子典范駁斥裴六郎, 其實大長公主也可以效仿她們做出一些成績出來, 聲譽不一定就比晉王差?!?/br> 華陽垂首沉默。 林秋曼繼續(xù)道:“咱們把眼光放近一些, 就拿那衛(wèi)娘子來說, 遭遇家暴七年, 她忍無可忍, 想離開夫家?guī)е畠鹤约哼^,那擺在她面前的是一條什么路呢?” 華陽:“一個女郎家?guī)е鬃?,自然是無法討生計的?!?/br> 林秋曼目光灼灼, “這條生路,大長公主其實是可以給她的?!?/br> 華陽皺眉,“我救濟她嗎?” “非也,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br> “此話怎講?” “奴其實有一個想法,就是不知道大長公主敢不敢做,有沒有這個膽量?!?/br> “你只管說!” “青樓里有專門的mama□□女郎們討郎君歡心賺皮rou錢,那咱們也學(xué)那些老鴇,不過授給女郎們的是一技之長,讓她們敬重您,愛戴您,以您為榮!”頓了頓,“也可以賺錢?!?/br> 聽到這番話,華陽兩眼放光,“聽起來似乎不錯的樣子?!?/br> 林秋曼道:“學(xué)堂授人知識,大長公主則授人生路?!庇值?,“那衛(wèi)娘子態(tài)度堅決,下定決心要帶女兒討生活,能讓她有這個想法的就是她會繡活,能接繡工討生活。倘若所有女郎都有一技之長,都有本事掙錢養(yǎng)家分擔(dān)生計,除了那些沒良心的,家里誰還敢對她們不敬?” 華陽默默地剝桔子,深思道:“是這個道理。” 林秋曼:“大長公主也深知女郎不易,奴當(dāng)訟棍想替女郎們討公道,但身份卑微,以至于處處碰壁。您卻不一樣,您曾為國出力,只要振臂一呼,勢必有人擁躉。” 華陽歪著腦袋看她,“我又要如何才能賺錢呢?” 林秋曼:“請師傅授人生計是要錢銀的,前來學(xué)藝的人自然也要繳納教資,如果家中實在貧困,便學(xué)成接活之后分期付還。”頓了頓,“此乃民生大計,若是順遂有效了,您還可以找朝廷掏銀子支持,打著官方的旗號,正兒八經(jīng)的干實事,造出來的聲譽是不會比晉王差的?!?/br> 華陽有一口沒一口地吃桔子,又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說道:“往日我倒是小瞧了你,竟也是個見多識廣懂大局的人?!?/br> 林秋曼擺手,“大長公主謬贊了,奴只是感慨衛(wèi)娘子的不易,從中得到了一些啟發(fā)罷了?!?/br> 華陽正色道:“我要回去好好想想,這些年荒唐慣了,從未想過干點正事。” 林秋曼:“只要大長公主有心,定然能成?!?/br> 兩人又細說了幾句這個話題才終止。 這場相親原本是竇七郎的主角,結(jié)果被李珣和宋致遠一攪合,草草收場。 林秋曼倒沒放在心上,只要竇七郎有心,肯定是會想法子再見面的,她倒不急這一時。 待到八月二十四那天,衛(wèi)娘子又悄悄地來了一趟朱家院,跟林秋曼說她已經(jīng)同娘家說了打算與劉大郎對簿公堂的事。 娘家人被她說服了,并愿意暫時接管阿芫,接下來便等林秋曼這邊遞狀紙上公堂。 聽了她的做法,林秋曼表示贊許。 前兩日家奴曾去清河坊打聽過衛(wèi)娘子家中的情況,確實過得窩囊,街坊鄰里都是曉得的。 瞧見她手背上又添了新傷,林秋曼皺眉問:“又挨打了?” 衛(wèi)娘子滿臉無所謂,“奴把阿芫接回娘家照看幾日,他不允,便把奴打了一頓,他也打不了多久了。” 不知怎么的,林秋曼隱隱覺得不對勁,試探問:“倘若對簿公堂沒能離開夫家,你又當(dāng)如何?” 衛(wèi)娘子沉默了陣兒,才道:“娘家人愿意接管阿芫,只要她有了著落,奴便什么都不怕了。” 林秋曼的臉沉了下來,“若官府沒有判離,你便要去尋死,是嗎?” 衛(wèi)娘子已經(jīng)徹底看開了,不答反問:“劉大郎已然不把奴當(dāng)人看,若奴與他鬧了這一場,讓他丟了顏面,他還容得下奴嗎?” 林秋曼的心里頭愈發(fā)沉重,“自然容不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