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謝書連忙將食盒打開,柔聲道:“殿下,政務雖重要,但也得保重身體才是,日后還是盡量按時用膳,若實在不及,臣妾可以送來?!?/br> 季淮輕點頭,未拒絕謝書的好意。 宮人將食碟擺放好,季淮在謝書期待的目光中拿起玉箸,他夾起其中一道送入口中,而后手指微頓,咀嚼完后他才指著幾個食碟道:“你做的?” 聽他問話,謝書忽想起他曾說過不希望自己為他沾染油煙,欣悅之外不禁忐忑,然仍是點了頭:“是?!?/br> 而后在季淮的目光中,她繼續(xù)補充道:“臣妾不及殿下大才,不能在大事上為殿下分憂,所擅長的莫過于廚藝和音律。殿下是臣妾夫君,臣妾自當盡己之力服侍好殿下?!?/br> 不知為何季淮聞言未有絲毫欣悅,他僅是彎了下唇,情緒卻很淡。 謝書不禁蜷起手指,有些失落無措地垂下腦袋,語氣也低沉下來,隱隱有種破罐子破摔之感:“殿下莫要覺得臣妾多事,在臣妾心中殿下重過一切。臣妾自私愚笨,不懂什么家國大事,心念唯殿下康健?!?/br> “為殿下下廚,臣妾心甘情愿,不怕沾染油煙。若殿下以后仍不按時用膳,臣妾仍會如此行事?!?/br> 總而言之你若覺得我做錯也沒用,我下次還敢。 謝書沒做錯什么,季淮怎會責怪她?即便她有錯處,季淮也不會對她有任何責罰之意。 聽了謝書的這番話,季淮微感無奈,又覺得自家媳婦實在可愛,于是他沒忍住笑出聲來。 以為他不高興的謝書,被他突然發(fā)笑整得滿頭霧水。 她睜著雙大眼睛發(fā)懵地看著他,宛如一只呆傻的小動物,十分可人憐。 季淮的笑聲更清朗了些,他放下手中玉著,向謝書招手道:“來?!?/br> 謝書疑惑地靠近他,還在發(fā)怔間就被他摟住腰,拉入懷中。 嬌小的一團,軟軟地落進季淮懷里,他聞著謝書身上清甜的氣息,將聲音放得愈發(fā)溫柔:“阿書用過膳了嗎?” 被木蘭香氣浸染著,謝書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傻傻接口:“用過了?!?/br> “用過了啊——”季淮的桃花眸微彎:“那阿書就看著孤吃?!?/br> “啊?!敝x書呆呆點頭:“好,你吃——”然后她就盯著季淮。 季淮不愧是天家出身,一舉一動透著矜貴優(yōu)雅,連用膳也不例外。 他用膳時姿態(tài)放松間禮儀完美,咀嚼無聲,動作慢條斯理,讓謝書覺得他食的不是清淡小菜,而是美食珍饈,所處之地也不是書房,而是宮廷宴場。 看著謝書又覺得餓了,于是她逼著自己轉過視線。 轉過來后漫無目的地四下掃了一眼后,便發(fā)呆似的將眸光落在桌案上。 初時真就是隨便看看,哪知還真讓她看到了東西。 一份卷軸半呈在桌案上,上書恰是季召所需的殿試學子的入選名單,然而因有一半是卷著的,所以只能看見一半,然從謝書這個方向,那一半可以清晰入眼,且還是最重要的那部分。 季淮怎將名單放得這般隨意,要讓有心人看去多不好。謝書下意識輕皺眉頭,渾然不覺自己在季淮眼中就是那個有心人,也渾然不知這名單就是給她看的。 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謝書潛意識不想多看,于是她很快將目光移開,落在別處。 這一看……很巧,她又看到了東西。 那是一封信函,筆墨很新,謝書猜測是季淮今日才寫,但這封信函放得位置有些偏,謝書看得不是很清晰。 只能依稀辨認出幾個字跡,似是‘她’,‘那人’還有‘不知道’? ‘她’指的是誰?那人不知道什么?謝書看得莫名其妙,正當她要稍微湊近點細看時,忽聽安靜用膳的季淮開口:“阿書的字寫得好嗎?” 季淮一出聲,謝書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她不再關注那封奇怪的書函,專心回答季淮的問題:“不太好?!?/br> “那有空孤教你?!奔净葱χ溃鈪s不著痕跡地看向那封書函,而后一道氣流從他指尖瀉出,書函瞬間翻了面。 暗地里做完,季淮面上笑容如常,繼續(xù)問:“如何?” 謝書不太想學。她的字寫得不好并非是她愚鈍,只是她不喜歡,對于琴技舞藝,甚至是下廚她都能學得很好,唯獨這個寫字讓她覺得痛苦,沒法耐心去學。 然迎著季淮的目光,謝書無法道出拒絕,最終她狠心咬了咬牙,道:“臣妾覺得很好。” 聽出她的語氣不太對,季淮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思慮一瞬,像是明白什么,然還是勾唇笑道:“如此甚妙,正好明日稍空些,孤可以教你。” 謝書“欣悅”到鼓起腮幫子,她眼皮抽了抽,最終有氣無力地應承。 季淮用完膳,謝書心知他還有事要忙,便懂事地提著食盒離開。 而季淮看著謝書消失的身影,俊容上的笑容很快消失。 他面無表情地掃了眼卷軸,思慮著謝書方才的反應,而后又將目光轉至那封被他吹翻的信函,眸色漸漸暗淡。 終于他嘆了口氣,將卷軸隨手丟開,接著把那封信函拾起,動作緩慢地將其疊好,轉身放進書架中的一個暗格里。 做完這一切,他轉眸看向門外,久久未動。 第12章 兄長 軍隊領頭,紅鬃烈馬之上端坐個年…… 次日季淮用完午膳后,倒真有了空閑時間。 謝書被喚去書房時,面上是笑著的,心中卻在流淚。天可見,她真的一點兒都不想練字。 約莫是上蒼聽見她的呼聲,當筆墨紙硯被擺放好后,忽有宮人來報:“殿下,劉大人求見?!?/br> 季淮還沒反應,謝書已經騰地一下從凳子上彈起。氣氛安靜一瞬,她轉眸便見季淮似笑非笑的神情。 謝書后知后覺地臉頰微粉,然杏眸仍是期待地看著季淮。 劉大人來得真的太是時候了。 季淮從她發(fā)亮的雙眼讀出這個意思,他不禁無奈搖頭,而后笑開:“既然如此,阿書先回去,孤改日再教你?!?/br> 接著轉頭:“讓他進來?!?/br> 謝書連忙點頭,出去看見劉大人,不自覺對他彎起眼睛,柔聲道:“大人快進去吧?!?/br> 劉大人微頓,行完禮向書房走去,心中想著太子妃似頗為友善。 之后季淮未有什么空閑時間,即便有,似也忘了此事,未再提起。謝書巴不得他忘了,哪還會去提醒。 * 夏日來臨,氣溫漸升高,東宮荷花池內的花盛開大半,葉綠花粉,清新怡人,風吹過時滿池盛景,讓人賞心悅目。 謝書覺得殿中太悶,便來到涼亭納涼。 宮人為她端來清茶,她面朝池內荷花,迎著微風,正覺靜謐舒適時,她的貼身侍女環(huán)兒,提著裙擺向她小跑而來。 環(huán)兒臉上洋溢著喜氣,到了謝書面前迫不及待地開口:“娘娘,好消息,定遠小將軍歸京了?!?/br> 定遠小將軍,謝家大公子謝聲,謝書一母同胞的兄長,十七歲戍守鄯州,而今已經七年。七年之內,謝書僅三年前見過他一面。 那一面還是因兩人的外祖父逝世,謝聲被允許回京吊唁,然來去匆匆,謝書未曾與兄長好好相處,便又是幾年分隔。 今世得上天眷顧,將與兄長重聚,猶記前世兄長苦守關州,未有歸期,最終她與父親皆死于季召之手,不知兄長得到消息該是何等心疼。 不管如何,好在謝聲今世終是歸京,謝書不禁滿心歡喜。 她連忙站起身,聲音隱含激動,問:“兄長現下在哪兒?本宮要去見他?!?/br> 環(huán)兒連忙勸阻道:“娘娘先莫急,小將軍才方進城門,約莫有些時候到皇宮?,F在朝會還未結束,小將軍應還要先去金鑾殿見過陛下才是?!?/br> 謝書冷靜了點,她對環(huán)兒道:“你派人先去守著,兄長出來記得告訴本宮?!?/br> “是?!杯h(huán)兒躬身退去。 方才平復下來的燥意似又涌上心頭,微風難解,謝書看著城門的方向,輕攥手指焦灼等待。 * 大梁街道,百姓立在兩側,目不轉睛的看著緩行而過、氣勢凜然的軍隊。 軍隊領頭,紅鬃烈馬之上端坐個年輕的紅袍將軍。將軍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笑起來時俊朗風流,意氣風發(fā),隱有幾分瀟灑的江湖之氣。 不像是威武嚴肅、兇神惡煞的將軍,倒似個風流落拓的玉面?zhèn)b客。 如此俊朗的將軍,著實讓人們意外,引得不少閨中女兒紅著臉偷瞧,也有官宦人家對著他若有所思。 這定遠小將軍,父親身為驃騎大將軍,meimei貴為東宮太子妃,而自己亦人中龍風,還生得俊郎無比,加之此番成就,定能有所功績。若能將女兒嫁與他,該是何等榮光之事。 謝聲不知眾人所想。七年時光,他難得再回京城,此刻只想早些見過陛下,便去與家人重聚。 想著連速度都不由快了些。 皇帝欲封他為侯之事,謝聲已得風聲。對此他未有任何失落與不滿,初時離京也是想靠自己有所成就,如今局勢雖與所求甚遠,但已是再好不過。 畢竟皇帝忌憚謝家兵權,與其讓他削弱父親,倒不如削弱自己,如此不至于讓謝家元氣大傷。 一路思量著,謝聲很快到達宮門口,而后下馬快步趕往金鑾殿。 金鑾殿的朝會仍未結束,內侍尖利的聲音通報:“定遠小將軍求見——” 皇帝抬手:“進?!?/br> 殿下季淮掀起眼皮,打量著謝書的兄長??此菏组煵?,從容地來到殿前,而后躬身跪拜,嗓音清亮:“臣謝聲參見陛下——” 皇帝道了免禮,而后讓人拿來賜封的圣旨。封謝聲為臨安侯。 朝臣們消息靈通,也心知皇帝用意,故皆未有驚色。 謝聲更是平靜,跪拜領旨謝過天恩。 該辦的事也都辦了,這場較往日漫長的朝會終于結束。 季淮走出殿門后刻意停住腳步,果然見謝聲跟上來,并拱手道:“臣謝過太子殿下?!?/br> 謝聲知道自己能夠回京并且封侯,季淮在其中起著很大作用。因此他是真心感謝季淮相助之恩,至于為何相助,謝聲只當他是因為meimei。 然能為meimei做到這個地步,太子倒是個仁和寬厚之人,只盼日后他稱帝,也能善待meimei才是。 “兄長要去看看阿書嗎?孤猜她此刻應在等你前去?!奔净葱Φ馈?/br> 謝聲點頭:“正有此意?!?/br> 于是,兩人抬腳向東宮而去。 * 此時東宮迎來個不速之客。 謝書本在等待殿前朝會結束,忽聽人通稟說戶部侍郎之女求見。 孟若珍來了?謝書微蹙了眉頭,還沒等吩咐,孟若珍就已將東宮當自己家似的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