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們能對星星好，別的都不重要?！?/br>
    彭家輝自從跳槽升職以后，其實一直試圖在姜忘面前找回自尊，挺著腰桿說話。

    他會故意說自己最近賺了多少錢，打算買個什么樣的好房子，就好像這樣他也是個很不錯的人，配得上和城里最有風(fēng)頭的姜老板稱兄道弟。

    這是幾個月來彭家輝第一次把自己放低到這種程度。

    像是好不容易修煉成功了，又當(dāng)著姜忘的面自己把自己打回原形，展示出從前的所有狼狽無力。

    姜忘放下手里的筒子骨，這一刻突然鼻子發(fā)酸。

    “哎，你怎么說話呢。”他不想讓這種氣氛持續(xù)下去，故作不耐道：“客氣成這樣，怪害臊的啊?！?/br>
    “星星喜歡小姑娘，不會被我們影響……他心眼兒可太多了?！苯室馓襞砑逸x不敢問的事情說，撐著額頭道：“小小年紀(jì)居然知道拿書店里的小禮物討人家開心了，還約人家一起去看電影，你不用多想?！?/br>
    “我跟季臨秋也都注意場合，絕對不會當(dāng)著他的面亂來?！?/br>
    “這些事……一開始就打算跟你說，也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跟星望mama說，不會故意瞞著。”

    彭家輝點點頭，見他已經(jīng)吃完了，起身把小桌板上的東西都收拾干凈，過了會兒又道：“但是等星望走的那天，我還是會跟小孩叮囑一句，在那邊碰到什么不舒服的事隨時打電話，我隨時接他回來?！?/br>
    “絕對不是要防著你們?！?/br>
    “這是應(yīng)該的，你隨便說?！苯粗帐巴隃?zhǔn)備離開了，坐在病床上突然道：“其實你……比一開始，要愛星星很多。”

    “是嗎？”彭家輝笑起來，拿濕紙巾擦了擦飯盒外沿。

    “我有時候覺得，人是不是如果自己的日子都過不好，也沒辦法去愛別人。”他看向姜忘，像是對什么終于釋然：“只有工作順利了，住得好穿得暖了，才有勁兒去照顧照顧別人，你說是嗎？”

    姜忘看他許久，緩緩點頭。

    他突然覺得，一直以來，杜文娟和彭家輝可能都只是缺一個機會。

    他們剛結(jié)婚的那幾年，正碰上國營廠子大規(guī)模裁員浪潮，老一輩又都是農(nóng)民，也沒有人告訴他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如果那個機會來得剛好，他們不會離婚，更不會讓他一路跌跌撞撞獨自活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想通以后，姜忘當(dāng)晚就辦手續(xù)出院，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季臨秋正在陪星望寫作業(yè)，抬頭時有些詫異。

    “你爸今天來了，”姜忘伸手揉了把小孩兒腦袋：“他還是希望你去省城讀書，還說很希望你好好考個北京上海的大學(xué)，出國也行?！?/br>
    “在裕漢有什么不舒服不開心了，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他，讓爸爸接你回家。”

    彭星望愣了下，歡呼起來。

    “好耶??！”

    小孩兒這兩天在學(xué)校儼然電影里走出來的英雄人物，被一幫同學(xué)圍著簽名不說，同學(xué)錄也早就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還有人特意注冊qq號好跟他保持聯(lián)系。

    雖然離別總有點傷感，但秋天一到他就會在新城市里開啟新生活，也許一切都會變得更好玩！

    “還有一件事，”姜忘想了想，低聲道：“你爸爸已經(jīng)跟關(guān)阿姨分手了，她以后不會再來?！?/br>
    彭星望愣住，害怕自己是不是做錯什么了。

    姜忘捏了下小孩兒的臉，沒發(fā)覺自己回家后一直在笑。

    “爸爸說，他真的很愛很愛你。”

    “他只希望你永遠(yuǎn)開心。”

    第57章

    姜忘一出院, 圈內(nèi)圈外的人都收到消息，紛紛設(shè)宴相邀借機溜須拍馬。

    沒出事前，他在城里便已經(jīng)算個神秘人物。

    下會鑒定綠帽隔空看甲亢, 上能掌風(fēng)水算財路四方通吃, 白手起家愣是打通上中下門路，誰面前都能賣個面子。

    這次新聞一播報, 虹城各處都炸了窩。

    什么, 那瘋子居然是被姜老板抓住的？

    他還會打架呢？聽說身手不是一般牛逼啊，人家可是帶著半臂長的砍刀！

    姜忘顧著各路生意交情，自然得去。

    不過去哪家赴宴也都差不多。

    再怎么長袖善舞, 也免不了被大伙兒起哄敬酒，再圍著提些亂七八糟的八卦問題, 臨了還有美女投懷送抱, 像是有套既定流程一樣。

    中午一場晚上一場吃完喝完轉(zhuǎn)頭再趕個晚場，回家時新買的外套被熏得簡直不能要。

    男人進(jìn)門前略有點心虛, 先聞了聞領(lǐng)子再聞聞袖口, 最后選擇把外套脫了再進(jìn)屋。

    五月梔子花開的正盛, 香氣帶著股烈意，明朗張揚又皎然, 把夜色都映亮半簾。

    去年搬家時院前中了滿廊梔子，如今乘著夜色歸來不看路都能尋見家門口。

    像是沾著幾分水汽, 清冽幽然，嗅一嗅酒意都醒了三分。

    他擰動鑰匙開門，餐廳方向亮著一盞燈，季臨秋還埋首在小山般的卷子里。

    “回來了？”

    “嗯，孫哥他們一直留我，耽誤了一個小時?！?/br>
    姜忘感覺這么對話很老夫老妻, 忍不住笑：“在等我呀？”

    季臨秋偏不讓他占到便宜，只起身過來幫忙拎東西，接過外套一聞，皺眉道：“這件你自己洗?！?/br>
    姜忘似乎又醉了，在昏暗燈光里看著他一直笑，被訓(xùn)兩句心里也痛快。

    季臨秋眨眨眼，伸手一拂他鼻翼，又瞥男人眼里清光，很快有了答案：“你沒喝醉?！?/br>
    “胡說，今天都趕了三趟場，怎么可能沒有醉?！苯鼜埍蹞н^去，把臉埋進(jìn)對方肩窩里磨蹭兩下，含糊道：“我好醉哦，路都走不直了，你快心疼我?！?/br>
    季臨秋發(fā)現(xiàn)這家伙撒嬌起來跟彭星望一模一樣。

    就是有那么點明目張膽恃寵而驕的勁兒，但偏偏不讓人覺得蹬鼻子上臉，天然能拿捏住分寸。

    讓人忍不住慣著，慣久了又想抽他。

    季臨秋揉揉眉心，牽著姜老板往浴室方向走。

    后者真乖乖任由他牽著，小孩兒似的怎么牽就怎么走，走了幾步又哎一聲：“還沒換鞋呢?！?/br>
    然后小步跑去換好鞋，又跑回來把手遞到季臨秋面前，示意他繼續(xù)牽著。

    季臨秋很冷靜地重新判斷一遍。

    沒醉。這混蛋就是在撒嬌。

    “你今天喝了好幾趟酒，不能洗熱水澡，簡單刷牙洗臉泡個腳吧?！?/br>
    姜忘順從點頭，然后站在鏡子旁邊不動了。

    季臨秋自己也沒洗漱，準(zhǔn)備刷牙了側(cè)頭一看他還不動，側(cè)目道：“等什么呢？”

    “我喝醉了?！苯习謇碇睔鈮训溃骸拔也粫⒀??！?/br>
    季臨秋眉毛一挑：“再說一遍？”

    姜忘本來想裝得更像點，又怕惹毛他，鼻子一皺擠牙膏去了。

    “哎，你那天是怎么回事？”

    “哪天？”

    “扔球那次?！苯_實只是裝著玩，鬧一會兒見好就收，又恢復(fù)回清醒語調(diào)和他說話：“三個網(wǎng)球砸過去，又準(zhǔn)又狠，看著練過啊?！?/br>
    季臨秋認(rèn)認(rèn)真真刷著牙，每回都是刷滿三分鐘才漱口，大概也是教師的自我修養(yǎng)。

    “大學(xué)的時候跟社團玩了一陣子棒球，投手和二壘手都玩過一陣子?！?/br>
    他說到這里，意有所指地頓了一下。

    “玩這兩個位置的，腰力都相當(dāng)好。”

    姜忘被勾了一下，叼著牙刷看他：“有我好？”

    “你很自信啊？”季臨秋反笑道：“我看著瘦，大學(xué)運動會拿好幾回第一，長跑十公里現(xiàn)在一樣沒問題?！?/br>
    姜忘瞇起眼，沒再接話，將此算作強者的一中縱容。

    季臨秋只當(dāng)自己討著贏面了，心情很好地哼歌洗臉，完事說聲晚安就打算走。

    一轉(zhuǎn)身胳膊被抓住，姜忘漫不經(jīng)心道：“今晚不一起睡？”

    “一起睡？”季臨秋很慢地瞧他一眼：“想什么呢？”

    “我喝多了，醉成這樣你也不肯照顧啊，”姜忘遺憾道：“咱們這感情也夠塑料的?！?/br>
    “不過……你說我想什么呢？”

    季臨秋還想嘴硬，胳膊被順勢一帶，落進(jìn)男人胸膛前被挑起下巴親。

    他們吻得沒有章法，像兩只貓在玩鬧般舔一口再啄一口，蹭得對方唇齒舌間都是竹鹽味兒。

    唇真軟。怎么親都舒服。

    姜忘頗覺得意猶未盡，想再發(fā)展點兒又不得章法，只摟著他磨蹭道：“彭家輝那邊已經(jīng)搞定了?！?/br>
    醫(yī)院里的前因后果一說，聽得季臨秋心里微驚。

    還好有驚無險，沒再鬧出更大動靜。

    他大概能理解關(guān)紅的一口氣郁結(jié)在哪。

    她條件處處高于彭家輝，只是因為被百般討好追求才點頭，沒想到對方說斷就斷。

    再加上她前男友那邊的沖擊，確實都很傷自尊。

    反而與‘愛情’二字沾不上關(guān)系。

    姜忘洗了一把臉，用熱毛巾蒸了會兒臉才覺得頭痛有所緩解。

    還是喝得有點多。

    “星望mama那邊，我本來想跟她說，但她剛生完孩子才多久，正是忙得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