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有些事他不想多分辨,也并不是什么能思考哲學(xué)式親情難題的人。 他只是喝了兩聽啤酒,又抽了幾根煙,打包了一份火腿腸炒餅回家。 小孩已經(jīng)寫完作業(yè)睡下了,零花錢沒有動,連客廳新買的薯片都沒吃。 也可能并沒有睡,只是不想面對他。 姜忘沒說話,俯身把臟臟舊舊的小羊塞到小孩臉邊,想了想又給小羊也掖好了被子。 他離開房間時聽見隱約的啜泣聲。 第10章 想到周末要出門,姜忘還是又去買了幾身像樣點的衣服。 他有意讓自己看起來干凈整潔,但快遞點少不了沙塵亂飛,單是身上的灰塵味每天都得洗好久。 彭星望收到小羊以后飯量短暫減少了兩天,后來被帶去吃了頓十三香小龍蝦又生龍活虎起來。 他把臟臟舊舊的小羊放在枕頭旁邊,姜忘說拿去用肥皂搓搓也不肯,但是把膠帶拼得歪歪斜斜的小本子藏了起來。 姜忘觀察了幾天感覺他對自己可能會有新媽這件事接受良好,心里松了口氣。 在姜忘的舊記憶里,彭家輝自他讀小學(xué)以后就沒少往家里帶女人。 剛開始還看著煩,煩著煩著人會漸漸麻木。 管他呢,現(xiàn)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過兩年在北京買完房子帶小孩英國讀書都行,還用頭疼這個? 世界杯半決賽時誰都沒想到德國踢阿根廷竟然五比三,光是這么高的進球數(shù)都像是個天文數(shù)字。 姜忘當(dāng)時押了二十萬,許多人心里發(fā)怵不敢跟,少部分人咬咬牙跟著一塊買。 凌晨四點球踢到點球時半個a城都醒著,緊接著狂吼歡呼轟動起來,嚇得許多女人孩子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姓姜的牛逼啊?!這他媽的都能算出來??” “我跟他混了,不瞞你們說,我是他遠房表叔的鄰居,哎,這人真學(xué)過易經(jīng),易經(jīng)曉得吧?” “會不會是攛著局等著坑咱錢?。恐x老三我警告你你可不許賭球知道不知道??” 還真有幾個混混盯上過他。 又開著全城唯二快遞站,又回回體彩都猜個盆滿缽滿,但凡搶點錢都能痛快花上好幾個月。 然而在他們拿著蝴蝶刀琢磨該怎么下手的時候,姜先生給保安們一人配了個手拉電鋸。 還是托著速風(fēng)快運網(wǎng)購來的。 電鋸,國內(nèi)唯一合法且高殺傷力武器,自帶驚悚加成震懾力滿分。 緊接著速風(fēng)給警局贊助了兩輛巡邏用面包車,紅山小學(xué)一帶以及附近街區(qū)治安迅速改善,聽說現(xiàn)在鬼市都關(guān)門的比平時早半個小時。 姜忘瞧著見誰都笑兩下,時間久了反而是周邊人公認的硬茬,長腦子的都不敢輕易惹他。 搶劫?是電鋸不夠刺激還是生怕警車?yán)粊硪卉嚸姘???/br> 轉(zhuǎn)天就到了周末出門的日子。 彭星望原本想呆在家里看小神龍俱樂部,扛不住某人真情實感的誘惑。 “省城可以坐輪船哦?!?/br> 小孩跟春游一樣認認真真塞滿一背包東西,并且在姜忘的拒絕下還給他和季老師帶了兩瓶橘子水。 然后一上車就在后排歪倒睡死,小豬一樣呼呼呼打鼾。 姜忘手扶額頭。 季臨秋坐在副駕駛戴好安全帶,禮貌又客氣:“辛苦姜哥,好像要開兩個半小時?” “嗯,車比較破,暈的話我這里準(zhǔn)備了藥貼。” 三手夏利跑起來像個鐵皮罐頭,好在前兩任主人沒怎么摧殘它,到手時還留了七成新。 國內(nèi)高速大多是在08年至12年全面修通,姜忘出門前不得不把國道路線用紅筆圈了兩遍高速地圖。 二十年前的世界荒蕪原始,車窗外大片油菜花田連綿不絕,偶爾還能瞧見零散幾只耕牛走在路邊。 季臨秋話很少,姜忘說起什么事時會笑著附和,遇到好奇的事也不會多問。 彭星望睡了醒醒了睡,有時會趴在窗邊指遠方。 “哥!你看,好多麥子!” “……那是水稻田。” 路況平平,不到半程便跑得脖頸微酸。 姜忘把車停到一邊,靠著車窗抽了根煙,任由彭星望對著狗尾巴草撒尿。 他昨天忙生意太晚,這會兒其實還有點宿醉般揮之不散的困意。 季臨秋徐徐伸了個懶腰,呼吸幾口清新空氣,又轉(zhuǎn)頭看他:“姜哥,我來開吧?!?/br> 姜忘以為自己聽錯了。 “季老師會開車?” 季臨秋從兜里拿出駕駛證,竟然已經(jīng)考了四年。 姜忘挑了下眉,把位置讓了出來。 “您來?!?/br> 三人再回到車?yán)?,季臨秋拉好安全帶,啟動掛擋行云流水,起步穩(wěn)超車平變速流暢,完全是個中老手。 姜忘都做好了一個人開三個小時的準(zhǔn)備,坐在副駕駛反而不太適應(yīng)。 季臨秋甚至沒問他該換哪條國道,淡瞥一眼變道提速,做事守序卻有種說不上來的野。 男人看了許久,半晌道:“季老師好懂?!?/br> 季臨秋目視前方,單手打著方向盤:“又是您又是季老師,姜先生真客氣。” 姜忘失笑道:“特別尊敬你,沒辦法?!?/br> 彭星望睡眼惺忪地接茬:“老師我天天跟大哥夸你來著!” “乖,繼續(xù)睡。” 小朋友昂了一聲,又栽回沒開封的零食堆里。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會兒,季臨秋遞給他一瓶礦泉水。 “睡吧,還有五十分鐘到。” 姜忘抿了兩口,不太習(xí)慣自己被這樣照顧。 “真睡了?” 季臨秋瞥他一眼,空著的右手把廣播聲音調(diào)小,冷風(fēng)調(diào)高。 姜忘目光落在對方修長冷白的手腕上片刻,一閉眼便沒了意識。 他睡覺動靜很輕。 少了幾分兒時的放松,補充太多當(dāng)兵時的警覺。 隔壁吉普車碾過一個空易拉罐,姜忘本來還做著夢立刻就醒了,只是闔著眼虛虛瞇了幾分鐘。 再睜開眼時,姜忘無聲看向季臨秋,呼吸依舊悠長平穩(wěn)。 季臨秋沒發(fā)現(xiàn)他醒了,還在專心開車看道,目光直視前方。 只是神情里有著淺淺漠然。 那并不針對任何人,而是對這個世界留著一分冷漠。 他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彎改道,動作很輕,會特意避開小坑砂石,好讓睡著的兩人更舒服一些。 姜忘沒有見過這樣的季老師。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舊記憶。 ‘老師’這個標(biāo)簽一安上,無論男女叔嬸都會罩上一層剪影,務(wù)必高大嚴(yán)謹(jǐn)。 季臨秋對小孩子們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溫柔耐心,但轉(zhuǎn)身再面對這個世界時,竟與姜忘一模一樣地保持著距離。 既不會冷淡到讓喧囂眾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也不會選擇融入更多。 姜忘發(fā)覺這一點時,莫名揚起笑容。 他刻意坐正許多像是剛醒來,揉揉眼睛道:“已經(jīng)進城了?” 季臨秋有些走神,過了幾秒才嗯一聲。 “我等下在碧川路下車,明天下午兩點見?” “嗯,到時候師范大學(xué)門口接你?!?/br> 姜忘想到什么,又道:“要不早一點?” “我打算再開個書店,線下一個線上一個,”姜忘看向他:“季老師要是對這方面熟,也可以給我推幾個書商?!?/br> “好,那上午十點見?!?/br> 季臨秋下車告別的時候,一大一小都探頭出車窗揮手。 “明天見——”小孩大聲道:“我會想你的!” 姜忘削了下他的腦袋。 彭星望有點委屈:“怎么了嘛?!?/br> “沒什么,手感好?!?/br> “?” 夏利往速風(fēng)分部的公司駛?cè)ィ『⒆诤笈胚蛇筮蛇罂型╋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