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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棲呆呆的,這人做這種表情,簡直讓人難以抵抗,他都幾乎要搭一句“當(dāng)然記得了”。 蔣修思這張臉,戲路這么寬的嗎? 林棲在心里暗道一聲跑題了,職業(yè)習(xí)慣又干擾了他。 而此時,可能是太過失意,蔣修思又輕嘆了一句:“不記得別人也就罷了,竟然真的不記得我了?!?/br> 言語間甚是惆悵,聽得林棲心驚rou跳,生怕捂不住馬甲了。 “抱歉,”林棲只得低眉順眼,聲音里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我把自己都給忘了?!?/br> 表演“不易察覺”是門技術(shù)活。情緒要含而不露,但一定要能夠使觀眾辨識出,就不得不展現(xiàn)精確的微表情。但他低著頭,就全靠臺詞功力了。 “那就想起來吧?!?/br> 林棲還沉浸在戲里,被蔣修思這么突然的一句話給搞懵,怎……怎么想起來? 他不解地抬頭看向蔣修思,卻見他一指伸來,面色清冷而帶著一點不豫之色。那神情仿佛在說,想不起來別人就算了,想不起來他就一定不可。 林棲下意識要躲,那只手指卻一下子點在了他的眉心。 剎那間耳邊潮水涌動,眼前一片混沌,仿佛萬物將生。接著,又聽得雷聲滾滾,狂風(fēng)肆虐,綠樹搖撼。未幾,一縷青煙在眼前冉冉升起,從天外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一曲仙樂。 朦朦朧朧中,林棲想:怪不得蔣修思聽到他失憶的消息時沒什么反應(yīng),原來修真界的大能隨手一點就能左右記憶。但他是穿越來的,也能收到原主的記憶嗎?如果是,那可對他太有用了。 沒一會兒,那聲音也漸漸消隱了,林棲只覺心頭一陣清明,暢快愜意。他緩緩睜開眼睛。眨了眨,再眨了眨,復(fù)又用力眨了眨。 數(shù)秒后,他尷尬地看向蔣修思。 視聽效果雖然震撼,但這跟恢復(fù)記憶有什么關(guān)系!白期待了! 蔣修思見他情狀有異,蹙眉道:“沒想起來嗎?” 要是在現(xiàn)實中,林棲必定要冷哼一聲,給他個白眼了。但為了捂好馬甲,他還必須裝作苦澀的樣子:“師尊,我好像找不回記憶了。” “罷了。”蔣修思仰面望向月色,“那魔氣強(qiáng)橫,你向來體弱,或許是命中有此一劫,連我也無法為你恢復(fù)?!?/br> 孤月,靜謐的湖泊,失憶的人與被忘記的人。此情此景,林棲想,氛圍應(yīng)該是淡淡的感傷。他得表現(xiàn)得憂愁一些。 一句“師尊不必為我傷神”正待脫口而出,蔣修思卻先他一步開口,殷殷看著他:“小也,我不是對你而言的陌生人。我講給你聽,可以嗎?” 他言辭懇切,那雙眼誠摯沉靜,半點看不出有任何宗門之主的架子。 林棲一怔,心頭感慨萬千,這書里的蔣修思定是極其地愛護(hù)原主吧。 但這是不是太巧了?原主的小名也叫小也。自從他長大以后,家里人都不怎么叫這個名字了,乍一聽還讓他有些恍惚,分不清時間。 “嗯。”他輕聲應(yīng)下。 于是蔣修思娓娓道來。 原主在七、八歲時便被蔣修思收養(yǎng),在他身邊長大,相處時間已有十四年。 天淵宗雖是大宗門,但門下弟子良莠不齊,概因宗主收徒全然無視天資、出身,只看眼緣而已。天淵宗七峰,各峰主各有性格,唯一共性是瀟灑無拘束,更加重了宗門率性自然的氛圍。 五日前,蔣修思帶原主外出修習(xí),卻遭魔修襲擊,原主過于柔弱,被魔氣沖撞。 他們?nèi)缃袼幍倪@片借鏡湖是天淵宗勝地,靈力純凈豐沛,與宗主識海勾連。每百年,逢正月十五月圓之際,湖水結(jié)為靈鏡,其后如冰雪消融,漸至中央,得一圓鏡,其鏡匯聚月魄,有溫養(yǎng)魂魄之效,且其對魔氣極為敏感。 而百年前所結(jié)的那塊鏡子,被蔣修思贈予林棲,作護(hù)心鏡用。正是那日在打斗間,護(hù)心鏡險些被奪,才使得林棲受驚。 聽完,林棲下意識撫上胸口,從衣襟里取出一枚小小的鏡子。它被繩索穿過,一直掛在胸前,鏡面自生幽幽微光。 他想起之前小師妹那句“師尊可是真受了傷”,忙扭頭問蔣修思:“師尊傷在何處?可好些了?” “傷?”蔣修思抬起手,向他展示左手小指上一道淺淺的痕跡,“這個嗎?” 暗算他們的魔修并非泛泛之輩,一劍劈下,天地變色,但那強(qiáng)橫霸道的劍氣只不過在他手指上留下了一記微不足道的細(xì)小傷口。 林棲先是驚愕得睜大了眼睛,緊接著內(nèi)心就不客氣地嗤笑了起來。小師妹就為了這么一點傷對他冷嘲熱諷,記恨在心? 如此氣量。嘖。 不過演員是不會輕易喜怒形于色的,他面上仍掛著關(guān)切的神情,驚愕之色已全然轉(zhuǎn)變?yōu)楦袆?,凝視著那小小的傷疤,道:“多謝師尊護(hù)我。” 他再抬眸,深深地看向蔣修思的眼眸:“雖然是小傷,但總也是為了我。” 聲音真摯動人,足見臺詞功底。目光幽邃深刻,更顯情真意切。 林棲在心底無聲地笑了起來。穿書自然是危險的,但與整個宗門的最強(qiáng)者走得近,就是一種保障。基本上已經(jīng)可以確定了,蔣修思極為寵愛這個徒兒。 他對自己的表演無比自信。他會得到蔣修思的庇護(hù)。 只是林棲未曾明白,在生活里,不會有持續(xù)表演的人。他即便是最最天才的演員,也無法將真實生活里的一切演得毫無破綻。